烽火燃起,城門緊閉,遠山的暗影浮動在眼底,成為一幅肅穆的圖景。
鎮守邊關的將領不知為何,感到心中有些慌亂,他們這些人出生入死千百回,對於危險的感知能力幾乎是刻在了骨子裡的,哪怕只是此時心中無名的慌亂也足以讓他警惕。
算了算日子,再有大約三日,各國使臣就會抵達邊境,到那時,各國駐軍也會退去,但實際上,那時候才是最兇險的時候。
「哎。」將領長嘆一聲,又蹙眉望向別國駐地方向,此時自然看不到什麼,但是他眉目肅穆,抬手吩咐,「讓城中近日加緊操練,不可鬆懈。」
副官不明所以,但將軍言語嚴肅,他也不敢多問,只能吩咐下去。
除此之外的其他城池,有人已經提早準備了,自然就有人不以為然,準備等使臣抵達的時候再加強巡守。
自從當年皇帝領兵擊退叛亂,各個屬國已經安靜了好些年,雖然今年大景北境的水災天下皆知,但是對外,朝廷的消息一直是賑災有效,民生安樂,沒有人覺得他們會此時出兵。
但變數往往就出在這樣的時候……
沐英嵐早就安排好了戒備巡守,一直派人盯著要從她的守境經過的使團。
按照探子來報,這幾日他們似乎是準備在城中休整一下,畢竟要回到渠戎王庭的這一路上,大都是草原。
渠戎是逐水草而居的游牧部落,路上自然少客棧。
雖然來報一直是相安無事,但是沐英嵐總覺得渠戎這一段日子有些太乖順了。
以往臨近秋日,草原冰雪作亂,凍死牛羊,他們總是要來邊城的城鎮打秋風,搶掠一番,但是今年卻十分安靜。
是因為大朝會?
沐英嵐正想著,就聽大帳外有人求見。
是來彙報情況的探子。
她蹙眉,這些事原本該交代給副將,但是身邊的幾個副將今日被安排去三軍巡視了,她也沒多想,便讓人進來了。
「說。」沐英嵐言簡意賅,鳳眸一掃,是個身材清瘦的暗探,她便低頭去看軍中摺子。
「回稟將軍,今日那渠戎使團還是在城中採買物資,使者在客棧,今日未曾出現……」
沐英嵐聽著他的言語,正低頭準備去拿筆墨時,卻聽一陣利刃聲破空而來,力度不小,她迅疾抽出腰間軟劍,反手擋住匕首,向下一滑,逼得那人丟了匕首,往後一退,沐英嵐想拉住他,她知道這種死侍一般都會藏好致命毒藥,不會被生擒……
果然……沐英嵐提劍而立,看著死去的人,鳳眸生寒,如果這個探子有問題,那這些日子,他們監視的渠戎使團自然不可能如彙報里說的那般乖順。
掀開帳子,四周無人,這原本是她的習慣,但連巡邏的人手都沒有,就有些問題了。
「倒是藏得很深……」她面無表情,正打算來一次全軍清洗,就忽然聽到軍中鳴鼓。
除了她,在軍中有資格鳴鼓召軍的只有副將,她心道不好,邊關怕是出事了……
士兵們無論是操練的,還是正在巡視的,聽到鼓聲全都向校場跑去。只留一貫戒守軍營的人。
一個小將朝沐英嵐跑來,兩人邊走邊說,「副將讓我來告訴將軍,渠戎進犯,聯合了鄔蘭,玉胡,三國聯軍,現在陳兵關外,那賊人聲稱大景謀害屬國使臣,不顧邦國約定……」
沐英嵐一路聽完,知道這就是個借口,但還是派了個小將,「去渠戎人落腳的客棧看看。」
登上城樓,副將抱拳見禮,「將軍。」
「現下情況如何?」沐英嵐開口問道。
副將從敵軍說到守軍,面色凝重,沐英嵐一邊聽一邊在腦海中飛速的過著地形,軍備,以及……求援對象。
沒錯,以她景南軍的兵力和軍備,面對渠戎還有一戰之力,甚至戰術合理,擊潰甚至反攻也不是沒有可能,但是如今三國聯軍,若是硬碰硬,不若以卵擊石,她雖然自視甚高,但也沒到不知輕重的地步。
求援,向誰呢?
她隸屬長公主麾下,又是女將,在軍中向來和這些將軍不和,雖然大家都是鎮守邊關,但是他們中許多人,該是盼著她打敗仗,丟城池的。
人心難測,她不敢賭。
若是像那些德高望重的將軍借兵,先不說能不能送信出去,就算真的借到了兵,也不過是遠水解不了近渴。
她手下握著痕迹斑斑的城牆,眸中沉思,副將剛剛已經離開,去安排布兵相關事宜,此時兵士沉默,只余兵戈撞擊之聲,沉默中隱含著殺伐之聲。
沐英嵐抬頭,看向東方,此時暗夜,朝陽未出,她想起一個無法無天的人。
「路蒼崖!」她唇齒默念。
一下決定,沐英嵐就開始安排人手,讓人帶著她的親筆信去蒼山找路蒼崖借兵,除此之外,派幾路人馬從不同方向帶著消息趕往宣京,雖然她已經燃起了狼煙,點了烽火,但是不知道為什麼,她這次有種很不好的預感。
她的感覺沒錯。
花顏和宣望鈞楚禺趕路兩日,休息時,就撞見了負傷暈倒的傳令兵。
「少主!」楚禺道,這些日子他們改了稱呼,免生事端,此時楚禺背著一個人走來,花顏心下一驚,「這是?!」
楚禺把人放下,拿出一個令牌,呈給宣望鈞。
宣望鈞一驚,往前幾步,盯著令牌道:「這是軍中的東西,此人是景南軍人。」
「景南軍?怎會在此?」花顏沒問出口的還有,怎麼會傷成這樣。
宣望鈞臉色不好,楚禺也沉默著,花顏見他們都不說話,也不好開口,直到宣望鈞道:「怕是出事了。」
花顏心頭一跳,看著被宣望鈞拿在手裡的令牌,木質令牌被鮮血浸染,看不出顏色,卻讓人心生寒涼。
將人弄醒之後,亮明身份,這才知道,北境出事了!
傳令官從隱蔽處拿出一個小匣子,四處按了機關,拿出裡面的密報,道,「現在將軍準備死守城池,但周圍城池守軍不可信,就派了幾路人,分別走不同的路趕往宣京,稟告公主,上報朝堂,請兵出戰。」
「小人一路被人追殺,前些天僥倖甩了尾巴,但已經受了重傷,若非遇到殿下,怕是要折在這裡,」他不顧傷勢,抱拳一跪,「求殿下摒棄前嫌,派軍回援將軍!」
「本王明白。」宣望鈞點了點頭,起身站到遠處,花顏從隨性的包里拿出傷葯,楚禺攔住她,「我來。」
花顏點了點頭,便把傷葯遞給楚禺,讓他給那士兵上藥。
花顏走到宣望鈞身邊,開口,「沒想到他們會這麼快動手……」
宣望鈞看著手裡的令牌,「當年,父王母妃就是死在渠戎一戰中。」
「宣師兄……」花顏想說些什麼安慰一下他,卻被打斷,「師妹,現在情況有變,我要調兵,卻無兵符,只能用宸王的身份壓人,楚禺手上也有兵權,我們二人此時趕往北境,日夜兼程應該來得及緩解沐將軍的危局,現在此人應該是無法趕往宣京了,傳令一事……」
「我明白了,」花顏眼神堅定的看向他,「師兄放心去幫沐將軍,我一定將情報送到!」
「師妹。」宣望鈞垂眸一笑,「你真的很好。」
花顏一愣,宣望鈞卻不再說什麼了。
時間緊迫,宣望鈞和楚禺準備現在就出發,花顏看著二人策馬而去的背影,將手裡的銀子分了一半給傳令兵,便策馬奔向相反的方向。
夜風凄涼,不時有鴉雀鳴叫,不知為何,花顏心頭卻生出一種安定感,一個必須抵達的目的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