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顏轉身一看,是那一日見到的外族姑娘。
「那一日我還想去找你,沒想到會在這裡遇見!」姑娘好像很高興能看到她。
花顏微微一笑,點了點頭算作打招呼,眼神仍然落在前頭,完顏冰在漠海這些年早就把察言觀色修鍊的爐火純青,看花顏沒有深交的意思,便悄悄站在一邊不說話了。
等到前邊的司業講完話,場中才稍稍放鬆了些。
「呼,聽這位司業講話當真嚴肅,我都不敢走神。」白蕊兒長出了一口氣,略帶畏懼的看著場中的男子。
花顏也覺得這位老師太過嚴肅,卻沒有太過害怕,猶疑的說,「師長大多如此?」其實她自己都不信,但是……如今場上是玉澤在講話,會場也很安靜,但是和陳司業的震懾不同,大家完全是被他的美貌吸引了好嗎?花顏甚至聽到有學子暗暗「哇」的聲音。玉澤的身份沒有刻意的隱瞞,卻也沒有公開,他用玉澤這個字做名字大家直接便稱呼玉司監了。
場面話很快就說完了,接下來的是選課之事,完畢之後就是互相熟悉的交際場合了,各位老師都一一離開把場子交給學子們。
對於先生的驚艷感過去之後,大家最關心的還是自己的同窗,便都互相認識起來。
花顏身邊的姑娘原本想要說些什麼,卻被和她同行的另外幾人拉走,花顏也沒來得及和她說話,不過原本就不是熟悉的人,更何況還是外族人,她如今對於外族人總是有些心有戚戚。
在曹曉月苦兮兮的選完課之後,她們便想要出去走走。
花顏來之前父親就叮囑過不需要她過多的交際,以免捲入爭端,而白蕊兒自來不喜歡這些,曹曉月奔波一日也想歇一歇。
所以……
「人呢?人呢?我剛剛不是看見還在這裡的嗎?」季元啟撥開人群找出來的時候,花顏她們已經離開,走在回寢室的路上。
「今日來找你的那個女孩子是誰?」曹曉月問。
「我也不知道,不過是之前在城裡有過一面之緣。」花顏道。
「我們還是離這些異族人遠一些,我看著他們總是覺得不安心。」白蕊兒蹙眉。
花顏倒是覺得這群留學生的作用可能並沒有他們之前想象的那麼大,畢竟只不過是青年人,雖然要提防,但是也不必太過敵視。但花顏還是點了點頭,不敵視不代表就要深交。
幾人踱步回到寢舍,很快就入睡了。
而另一邊,今日拉走那姑娘的另一位異族小姐正在和那位姑娘說話,她們坐在角落裡,聲音也壓得低,「完顏冰!早前王子交代的話你莫不是都忘了?你莫非還真的把自己當公主了!」
「那是你們的事情!沒人告訴我,我也不感興趣!我來大景不過是為了學農桑之術!」完顏冰氣憤道,「我知道哥哥一向不喜歡我,但我也不會壞你們的事,你們也不要想著管我!」說完就走了。
被留下的那個姑娘看著她的背影,張了張口卻沒說話。而後小心的看了看周圍,發現沒有人注意她們也悄悄離開了。
次日清晨醒來花顏才知道,昨夜落了一場大雨,就打著哈欠站在院子里,對著潮濕的地面發獃。還是白蕊兒起來洗漱的時候看見她,叫了一聲,她才回過神來。
「怎麼了,是不太習慣嗎?」白蕊兒有些擔憂的問。
「沒事,可能是陡然離家,一時之間有些恍惚的感覺,我們快些洗漱吧,這第一回的課,可不能遲到。」花顏伸了個懶腰感覺身體鬆快了不少,便開始做事。
「嗯。」
明雍書院到底是建在山上,氣溫比城中要低上許多,已經有些秋天的涼意。花顏披上了哥哥送的紅斗篷頓覺熨帖,心情頗好的趕去學堂。
路過食堂的時候,順便買了幾個包子路上就把早飯解決了。白蕊兒和曹曉月在裡面要了米粥,她就一個人走了,這個時間段大家都正在去學堂的路上,所以遇到了其他的學子也沒什麼奇怪。
只是這人,很是熟悉。
「早就知道你會起的很早,不枉費我在這裡等你!」
花顏聞聲抬頭,季元啟從側前方的大樹上跳下來穩穩落在她面前,「季小少爺倒是每一回都愛走一些不尋常的路。」
花顏說完便繼續往前走,不欲多言。
季元啟卻似乎很驚訝,「喂,小爺我上回不計較你們編排的事,你竟然還對我擺譜?莫不是瞧不上我這個朋友?」
花顏無語了,「那季小少爺和朋友打招呼的方式可真是有趣,上一回能自己把自己綁在樹上,這一回又是大冷天在這裡蹲守,我真是受寵若驚。」
「嘿嘿,小爺我這麼對你,感動吧!」季元啟眨了眨眼。
「到底是值得深交還是有所圖謀,我勸季少爺想好了再來和我說話吧。」
少年的笑意僵在嘴角。
花顏卻不想和他過多糾纏,轉身離開。
原本她對季元啟還是好感更多些,但是上回的繩子卻讓她心裡多了幾分防備,他在算計她,雖然她不知道為什麼,但是他這樣的做法就已經足夠讓她升起防備之心。
他想借這件事做什麼?想達到什麼目的?這些她不得不去想。
哎,說是不要捲入爭端,可是自打入學明雍本身就是入局了。
花顏嘆了口氣,繼續向學堂走去。
今天第一課是聲樂課,因為留學使團的緣故,花顏他們見識了許多的異族樂器,音色變換之間不輸絲竹管弦。
作為新晉學子之中樂理最好的季元啟,原本這該是他大出風頭的時候,他卻一節課都有些心不在焉,直到下課之後,同學們都走的差不多了,他才突然拿起別再腰間的長蕭。
那時其他學子已經下學了,白蕊兒有些事情先走了,曹曉月選了武學,不用上樂理,所以只剩花顏還在熟悉剛剛講到的指法。
正在凝眉深思的時候,清越動人的蕭聲忽然響起,她抬頭看過去,午時的陽光落在少年身上奪目耀眼,粼粼波光之間他袍子上的白鶴似乎振翅欲飛,他閉著眼睛,線條流利的側臉便顯得幾分沉靜不太像是他跳脫的性子,樂聲似乎有長風萬里,沁人心脾,又似乎在原野之上開了大片大片的花,自由而燦爛。
一曲畢,花顏卻還沉浸在樂聲里,放在琴弦上的指已經有些僵硬,她默默收回手,對上季元啟亮亮的眼睛,兩人之間似乎一瞬間有些東西被打碎。
花顏心中的一點點煩悶忽的煙消雲散,似乎被那陣風吹走。
「很好聽。」她說。
「那當然!」他說。
少年少女抿唇一笑,學堂的教室里,碎了一地陽光。
「你就這麼和他成了朋友?」曹曉月不可置信的問。
花顏點了點頭,「就是這樣。」
「我爹之前給我說起的時候,可是說他很是傲氣呢!說是華清那麼大的地方,若不是季太傅管著他,他能把華清府攪個天翻地覆。」白蕊兒捂著嘴偷笑,誇張地說。
「現在看來也就是個笛子吹得好一些的貴公子而已。」曹曉月道。
「那不是笛子,是蕭!」花顏好笑道,但卻並沒有把之前季元啟算計她的事情說出來。身在世家,身不由己。她沒必要探尋太多,此時他向她示好,她便接著,做同窗還是可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