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何時,馬車從曠闊的官道上一路跑到了偏僻的山路上,車裡的人已經沉沉睡倒一片,玉澤閉著眼靠在花顏肩上,花顏也似乎昏睡過去一般倚在玉澤身邊,又是好一會兒,馬車才停下來。
那一對夫妻里的男子看了一眼昏過去的幾個人,嗤笑一聲跳下了馬車,「動作快一些!」而一直依偎在他身邊的那位女子也被放倒在地。
此時斜陽落到半山,小路蜿蜒,草木蔥蘢,悄無聲息發生的一切似乎完全無人察覺。
被玉澤搖醒過來的時候,花顏有些暈。
「讓你含在嘴裡吐在衣服上,你怎麼還真就喝下去了呢?」玉澤無奈地說。
那群人已經把捆手的繩子解開了,花顏揉了揉被摔得有些疼的胳膊肘終於清醒了一些,看著這裡的環境,微微吃了一驚。
「我不是故意要騙你們的……」一旁的女子顫顫巍巍的出聲,花顏認出這就是車上的女子。「是他們逼我的,他們給我下了葯,若是不聽話,就不給我解藥,我也是被迫的……」
周圍的人並沒有要解釋或者幫忙的樣子,似乎對這樣的事情已經見怪不怪了。他們各自佔了一塊地方蹲坐著,沉默的看著這一場鬧劇,實在詭異。到了這樣的境地,他們竟然沒有絲毫的慌亂和抱怨,甚至連驚恐都沒有。
角落裡一個身著胡服的少女開口道:「都是為了活命罷了,奉勸你們不要想著鬧出什麼事,那群人可不在乎你們的死活。」
花顏對上她的面容,眼神中閃過幾分詫異。
這女子話音剛落,就有人闖進牢房,點了幾個人,「你們幾個跟我走!」
玉澤就在其中。花顏不由得握緊了他的手,卻被反握回來還輕輕捏了捏。花顏抬頭去看,正對上他安撫的眼神。
並沒有多少騷亂,很快這一批人就消失在了牢房裡。
那胡服女子似乎是往這邊看了一眼,花顏看她的時候她又把眼神收了回去。
花顏看了看周圍,還是往那女子身邊走去。
「你們倒是我見過最有趣的人了,被劫持了還能這麼冷靜。」
花顏抿著唇淺淺一笑,顯出幾分溫良無害的樣子,「還要多虧姐姐你的提醒……」
花顏悄悄往她身邊又靠近了幾分,才咬牙切齒的說:「虞沐陽!你怎麼會在這!」
剛剛還一本正經的少女,立刻軟了口氣:「前些日子聽說江湖上的一代俠客都是要要孤身闖天下的,我就甩了那些護衛,自己從家裡跑了出來恰好遇上走鏢的人,然後……」
「然後就被抓過來了?」花顏沒好氣的接上,「大小姐啊,這不是玩遊戲,很危險的!」
「那你不是也被抓進來了?!」虞沐陽略微心虛的變了話題,「剛剛和你一起進來的那位公子是誰啊?你們看著關係斐然的樣子。」
「是……」熙王世子這幾個字在嘴邊,花顏卻一轉心思道:「是我一位朋友,一道來查些事情。」這個時候他們的身份還是越少人知道為好。
「你既然已經來了這麼久,可有了解到什麼消息?」
虞沐陽一聽他們是來查案的,立刻兩眼放光,掩飾住眼裡的激動神色之後道:「我是被他們迷暈之後帶進來的,不太知道這裡具體是哪裡,但是卻大概記得這裡面的構造……這裡的人大都是被抓進來的,我只知道這些人要挑的都是長相出眾的美人,他們會給每個進來的人都喂一枚藥丸,據說是毒藥,你們剛剛進來,他們還沒來……但是很奇怪的是,這些人出去之後,就再也沒有見過有回來的,就像你朋友剛剛一樣。」
花顏打量了一圈這裡的人,的確都長得不錯,但真正說國色天香倒也算不上,若說是像玉澤那個標準的……呃……沒有一個。
「照你所說,這毒藥並不是立刻就會喂,這些人的就沒有反抗逃跑的嗎?」
「怎麼沒有!」虞沐陽悄悄指了指一旁昏睡的女人,「她前天晚上試著逃走,不到半刻鐘就被捉回來了!」她又指了指掛在門檐邊的一小串鈴鐺,看著卻不像是尋常的鈴鐺。花顏曾經被父兄帶去軍營的時候見過這種鈴鐺,「鳴鏑!」她凝眉思索著,若是軍中示警的鳴鏑,那麼這裡的人,當真是所謂的山賊綠林嗎?難不成那些世家已經如此明目張胆的干這些勾當了嗎?
「說是毒藥也就只能騙一騙這些無知少女,」虞沐陽挑了挑眉頭,「其實這就是很普通的軟筋散,我行走江湖的時候見過的東西比這可怕多了……」
「那你為何不跑?」花顏明知故問地打趣了一句,又問了好些關於這裡巡防守衛的事情。
想起玉澤先前和她約定好的計劃,花顏趁著月上三更,人最是昏昏欲睡的時候拾了一枚石子打掉高懸的鳴鏑,有幾個被驚醒過來的也都懶得出聲,總歸是找死的人,還不如不出聲,落個清白。
花顏用玉澤悄悄塞給她的迷藥放倒了好幾個人之後,按著虞沐陽先前說到的地形摸了出去。夜色昏昏沉沉,花顏避過好幾班巡邏的守衛,大致摸清楚了這裡的地形,心頭的迷霧更大了。若說這裡是為了販賣人口的中轉站,未免有些說不上來的詭異,但是卻實在沒有什麼其他的說法,她也並不想去懷疑凌晏如和玉澤,便只按照計劃中的安排詳細畫出這邊的地形圖,模仿出信鴿的叫聲,把信號送出去。然後按照原路準備返回。誰知道那些守衛多久會醒過來。
前面火光搖曳,花顏迎頭撞上巡防的人,只得趕忙貓下身子,躲在蔥蘢的草木之中,幸虧她身形清瘦,才不至於被發現,但一時不防,錯了路,繞到了一處山洞前,這裡顯然不是她們先前被關的地方,守衛也森嚴很多。花顏隔得遠卻也隱隱約約能聽見幾聲呼喊,「放我出去……」「給我葯,給我葯……」
氣息虛弱無力,似乎真的是病入膏肓的樣子,難不成真的是有毒藥?虞沐陽判斷錯了?
花顏凝眉看了一會兒,卻不敢貿然出手。若是驚動了守衛,就打草驚蛇了。
不到半個時辰,花顏就摸回了原來的監牢,看見守衛還在昏睡,花顏輕出了一口氣,就等天亮了。
虞沐陽忍著困意看著她,眼神殷切,意思是問「成功了嗎?」
花顏點了點頭,她才略微欣喜的輕輕拍了下她的肩膀,精神放鬆下來很快就睡了過去。花顏卻睡不著。這個監牢沒有小窗,月色照不進來,花顏一邊等著天亮一邊想著玉澤那邊的情況不知如何,但又自己安慰自己,他那麼厲害自然不會有問題。
一夜很快過去,天還沒亮的時候,就隱隱約約聽見外面吵嚷的聲音,守衛們無暇顧及這邊,提著武器就趕了出去。花顏立刻警覺起來,待聽到一聲清脆的鳴鏑聲,她心裡的擔憂終於放下。
花顏對著虞沐陽點了點頭,便孤身一人出了監牢,裡面的虞沐陽按照之前商量好的計劃,穩住牢里的女子,帶著她們按照花顏先前探明的路逃走。那裡是花顏他們此次帶來的軍隊會最先掃平的地方,先要保證她們的安全。這個計劃本來是安排給花顏的,如今虞沐陽倒是比她更合適一些。
出了監牢,花顏想著先找到玉澤或者此次領兵的伍校尉,但卻似乎下意識一般走到了昨天晚上的那個院子附近,利落的殺掉了留下的兩個看守,花顏走進院子就聞到一股迷離的香氣,有了先前的經驗,花顏警覺地用帕子捂住了口鼻,透過窗戶看進去,裡面亂糟糟的一地凌亂,幾個面色蠟黃的男人橫七豎八的躺在地上,桌子上放著些奇奇怪怪的器具,花顏剛想要破窗而入,就被從後頭申過來的利刃抵住了脖子,
「果真是美人,聰明還漂亮……」陰冷的聲音里含著滿腔的怨恨。
玉澤剛剛和伍校尉碰頭,看見先前見過的胡服女子帶著那些女人跑了出來,心頭輕輕一跳閃出些不好的預感,他攔住虞沐陽,「她人呢?」
虞沐陽立刻懂了他說的是誰,忙道:「阿顏她早就出來了啊!」
玉澤心裡的不安又重了幾分,從一旁的士兵手裡奪了一把劍,利落的轉身向山中走去,「伍校尉,今日逃出來的賊子,切勿放過!」
虞沐陽看著他的背影,輕輕哇了一聲,「這才是我想象中行走江湖的樣子啊!」
一旁的伍校尉看了一眼她,拎著長槍走了,也留下一個瀟洒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