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第三十三章
聞笛賦身材瘦削但並不單薄，濕漉漉的頭髮搭在額頭上，水珠從鎖骨順著肌理滴落。他用毛巾包裹著發尾然後擰乾，偏著頭看向我所在的方向，口裡道：「身上黏糊糊的，所以我想洗個澡，有什麼事嗎……咦，你抱著什麼東西？是給我的嗎？」
他怎麼知道我懷裡抱的有東西？
聞笛賦似乎能看出我的疑惑，他解釋說：「因為你進來的時候，腳步聲比平時重一些。」
他的聽力真是厲害，一般人類做不到這種地步吧，是因為不能用眼睛看所以自然而然地鍛鍊出聽覺了嗎。
我把鋼筋放下，拿出手機打字：【我想給你的窗戶上裝一層防護網。】
昨天聞笛賦說他聽到了敲玻璃的聲音，雖然不知道是誰幹的，但在本能下反抗命令的喪屍也是有的，為了保險起見，還是給他裝上鋼筋防護網才行。越是低級的喪屍才越無法控制慾望，這層防護至少能抵擋d級喪屍吧。
雖然說普通人面對d級喪屍也有一戰之力，但他是個瞎子。
聞笛賦：「誒？需要防護網嗎？」
他走過來，身上還帶著蒸騰的水汽。我想了想，說：【可以防蚊子。】
聞笛賦：「啊，既然要防蚊子的話，就沒辦法了，蚊子也很可怕。」
真的要做一個鐵絲防護網的話是個技術活，而且那些薄薄的鐵絲無法阻擋喪屍。我的方法很簡單，把那些鋼筋一條條焊到窗戶上，考慮到他喜歡在窗口「看「風景，我還專門留了一些縫隙。
我真是考慮得太周全了。
我搬了個梯子，搭在窗口乾活，聞笛賦在裡面幫忙，時不時把我需要的工具遞出來。花了一上午的時間，我終於搞定了防護網——其實它更像是監獄里那種鐵柵欄。
聞笛賦抓著鐵柵欄，其中的縫隙僅容他一隻手臂穿過去，這說明喪屍也只能穿過一隻手臂。
不過這幅畫面倒很有既視感，他好像一個被惡龍關起來的公主。
我上樓去收拾剩下的東西，聞笛賦依次撫摸著那些鋼筋欄杆，忽然高興地說：「我好像被關起來了誒！」
這個內容和這個語氣不太對吧！
不允許接觸我之外的人，不允許離開酒店，還把窗戶裝上鐵欄杆，確實和把他關起來差不多。如果解釋這都是為了保護你，一般人是不會信的吧。
但他信不信也不重要。
我正想解釋一下，聞笛賦就接著道：「其實我從很久以前就有一個夢想，如果有人能把我關在一個與世隔絕的地方，還每天管我吃喝，那就太好了！」
誰會有這種夢想啊，而且你看起來一點不像是社恐！
「你不僅救了我，還實現了我的夢想。」聞笛賦抓住我的手，放在胸口：「恩人，你真是太好了，好希望能永遠和你在一起。」
我甩開他的手，拿著手機打字：【我憑什麼讓你白吃白喝一輩子。】
「啊，恩人，你別看我這樣，其實我很有用的。」
像是為了證明自己有用，之後我幹活的時候，聞笛賦跟得更緊，亦步亦趨，簡直像一個影子。他甚至學會了自己打掃衛生，自己做飯，知道每個工具台和零件在哪裡地方，在酒店之中行動與常人無異。
雖然他是瞎子，我沒法說話，但交流起來並不困難。我以前養過貓，雖然貓不會說話，但我大部分時候都能明白貓貓的意思。
我那隻貓還很聰明，它把小球不小心推進沙發下面，還會叫我過去，讓我幫忙把球拿出來。
酒店裡沒有蔬菜，但田地里是有的，還是之前種的，我沒有打理過，由它自由生長，長出了一些混著雜草的蔬菜。人類長期缺乏維c會導致壞血病，我準備去田裡摘一些蔬菜，好投餵給人類。不止是為了他的健康著想，從喪屍的角度來說，就算把他當備用餐，食材的好壞也會影響美味程度。
我覺得以後可以出一本書，叫《喪屍飼養人類心得》。
聞笛賦堅持要跟著我，我便帶他離開了酒店，往那片田走。
我走的比較快，忽然聽到背後沒聲了，回頭一看，才發現聞笛賦臉朝下摔在地上。
習慣了他在酒店裡行動自如的樣子，我竟然忘了他沒來過外面。我回頭扶他，聞笛賦狼狽地抬起頭，臉上出現了幾道擦傷。
我盯著他臉上的血珠看了兩秒，口水不知不覺開始分泌，我咬了咬舌頭，才清醒過來。
「抱歉，我有點跟不上。」聞笛賦小聲說：「我可以拉著你嗎？」
我點了點頭，想到他看不見，又把袖子遞給他。
他抓住袖子，過了一會，往前一步抓住了我的手腕，然後順勢向下，拉住了我的手。
這雙手難道握著不會覺得很奇怪嗎？
我回頭看他，聞笛賦嘴角微微翹起來，露出一個很淺的笑容。
……算了。
田地里我認識的有大白菜，韭菜和豌豆，剩下的可能是草，也可能是我不認識的蔬菜。即使沒有人照料，這些大白菜長得也很大，表皮是綠的，上面還有蟲子咬的洞。
我割了兩顆白菜，準備除草，聞笛賦就在旁邊幫忙把割下來的草搬到一邊。
這個活很無聊，幹了一會，我就坐下來刷手機。
真是太可怕了，變成喪屍之後，我比以前更依賴手機。
手機里鋪天蓋地的都是一個消息：疫苗研發成功。
過去了一年多，人類終於研發出疫苗了嗎。我連忙點進去看，說是疫苗已經取得了階段性成果，很快就能批量產出。
現在被喪屍咬了的人，小部分概率會變成喪屍，大部分概率會直接死掉。注射疫苗之後，被咬了不會再變成喪屍，也不會出現自然變異的情況。
關於疫苗還有一個視頻，我把視頻點開，裡面傳來一個柔和的聲音，正科普關於這個疫苗的研發過程。
「……目前，疫苗已經經過了動物實驗，確保工藝可控，質量穩定，安全有效，正在進行臨床試驗。根據實驗進程，疫苗有望在一月前通過審核或應急使用。」
上一次，疫苗是在末日六年之後才出現的，因為當時喪失了大量的科研人員，國家也不復存在，進度自然被拉下，但也有一些疫苗在某些圈子內提前就用上了。
這次也太快了，不過說不定這才是正常速度。
上一次研製出的疫苗只能避免c級以下喪屍，對b級喪屍無效，後來人類研製出b級疫苗，但緊接著就出現了a級喪屍。
我把那個視頻拉回去又看了一遍，注意到裡面還提到了一件事：這個疫苗是百智生物公司首先完成了動物實驗。
「已經研發出來了嗎？」聞笛賦不知何時坐在我旁邊，雙手交叉撐著下巴：「動作挺快的嘛。」
畢竟現在這些生物公司還在正常運轉，不管是為了人類，還是為了自己的利益，當然要爭分奪秒地成為第一個能夠批量生產疫苗的公司。
但聞笛賦的語氣很奇怪。
【為什麼這麼說？】
聞笛賦身上還有青草的氣息，他身上沾了些雜草，穿著普通的連帽衫和褲子，眼睛沒有焦點地看向遠方，笑眯眯地說：「只是覺得他們很努力而已，不管怎麼樣，疫苗能研發出來是好事，之後要是能正常使用就最好了。」
經過嚴格的實驗和檢測程序，應該沒問題吧。對於疫苗的出現，我現在心情倒是挺複雜的，疫苗的出現，會給喪屍帶來什麼變化呢。
「今天干這麼多活已經夠了吧，剩下的明天再來怎麼樣？」聞笛賦說：「我們回去吧，我已經累了。」
這個人類的體力好弱啊！之前割草的明明是我，他只是搬了幾趟而已，就喘起來了。
不過明天再來也行，反正兩顆大白菜就夠吃一周了，家裡需要吃飯的只有聞笛賦一個人，每頓給他投喂兩片菜葉就行。
「今天晚上吃點什麼？白菜燉魚湯嗎？我可以把魚湯熬得很白。」聞笛賦回去的時候也拉著我的手，我抱著兩顆白菜，心裡湧現出一種養豬的感覺。
【魚肉吃完了。】
聞笛賦堅持要吃魚，我不太認識魚的種類，也不知道哪種魚沒有刺，梨花園的池塘里養了很多魚，以前是招攬釣客的，個個養的壯碩肥美。
「我們去釣魚吧。」聞笛賦興緻勃勃地提議。
為了釣魚，我在酒店四處找魚竿，最後還真在倉庫里找到了。梨花園有釣魚的服務，自然也會出租釣具。第二天天氣還不錯，於是我和聞笛賦就去水池邊釣魚，他努力把魚鉤甩出去，但好像力氣不夠，魚鉤總是落在很近的地方，還反過來刮傷了他的耳朵。
他怎麼總是很容易受傷？
幸好我早有準備，眼疾手快地用酒精噴在傷口處，然後用紙按住傷口。聞笛賦任由我處理好了之後，把魚竿交給我了。
他這個動作讓我想起了那隻需要我幫忙把毛球撿出來的貓。
我握著魚竿，用力一甩，魚鉤在天空劃過一道又大又圓的弧度，落在水池中央。我把魚竿還給他，聞笛賦歡呼一聲，搬出小板凳坐下來，說：「你就等著吃魚吧！」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後走到一邊的陰影處。
心臟跳得很快，口水在不斷分泌，我看著指尖的血——剛才擦拭的時候不小心碰到了，血留在指尖，散發著香甜的氣息。
我用紙巾一點點擦掉血跡，令我痛苦的食慾也在逐漸平息，或者說，我已經適應了這種感覺。腹部彷彿有一個大洞，空虛感讓我手腳無力，大腦昏沉，再不吃點東西就要死了一樣——但這都是錯覺，喪屍不會餓死。
留聞笛賦在身邊，未嘗沒有鍛煉自己抵抗食慾的想法，但他總是受傷流血，我忍得實在很辛苦……
聞笛賦在釣魚，外面有幾個喪屍在圍觀他釣魚，我在這裡，他們不敢過來，我也就放心地坐在角落休息。
不知過了多久，聞笛賦站起來四處張望，我正要走過去，姜不移忽然出現在他身邊。
「我已經釣起來三條魚了，今天中午我們……」聞笛賦朝姜不移走過去，我加快腳步，就見姜不移上下打量著聞笛賦，伸手按在他肩膀上。
「……弟弟？」聞笛賦道。
這人真是記吃不記打，姜不移很討厭聞笛賦這樣稱呼他，他手上微微用力，聞笛賦趔趄了一下，身後就是水池，我伸手從後面扶住了他。
聞笛賦認出了我，小聲說：「我剛才釣到了三條魚。」
我看向姜不移，姜不移收回手，指向梨花園外面。
有其他喪屍進攻梨花園。
他的意思是讓我把這個人類領回去。
雖然這次進攻的喪屍並不算強大，但混戰起來，一個瞎子人類難免會被誤傷，可能隨口就被吃掉了。
我點點頭，姜不移便立刻離開了，他要去解決那些進攻的喪屍。我拉著聞笛賦要走，手上傳來阻力，聞笛賦站在原地，朝水桶那邊看，口裡叫道：「魚！魚沒有帶上！」
我已經聽到梨花園門口戰鬥的聲音了。
聞笛賦還在問：「不釣魚了嗎？」
我提起水桶，把聞笛賦抗在肩上往回走，釣魚釣魚，沉迷於釣魚，小心命都要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