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第三十二章
人類戰勝了喪屍，但付出了難以想象的代價。
這是上輩子印在每個人心裡的一句話。末日降臨，人類艱難摸索，在一片黑暗與混亂中尋找彼此，相互幫助，重新點燃文明和希望之火。
但人類再也無法回到末日前的樣子，有些人過得很痛苦……痛苦來源於物質匱乏和精神壓迫，隨著時間的流逝，這樣的痛苦越發深刻，人類文明逐漸發生了一些異變。
所以說，被拋在山道上的聞笛賦，不想回去也很正常。
一個不敢回人類世界的人類，讓我有點同病相憐的感覺。但是把聞笛賦放在梨花園對誰都不好，我忽然想到了另一個選擇。
【我可以送你去另外一個地方，那是一個廢棄的工廠，還算安全，沒有人類，也沒有喪屍。】
聞笛賦茫然地問：「為什麼要去那裡，不能回去嗎？」
【之前那個地方……】我得想想怎麼解釋。
聞笛賦道：「是不是因為你弟弟不喜歡我？」
……啊這，也確實是一部分原因，但他的說法怎麼聽起來這麼奇怪呢。
「如果我哪裡做錯了的話，我可以改。」聞笛賦把受傷的手收起來，說：「只是我不明白他為什麼討厭我。」
我思索片刻，打字：【他的朋友們也不喜歡你，而且他們脾氣不太好，可能會傷害你。】
聞笛賦微微睜大眼睛：「這麼危險嗎？」
我剛想說是啊是啊，你再考慮考慮，他接著便道：「那就是說，只有在你身邊才是安全的了……我明白了，我會跟緊你的。」
你明白什麼了啊，我根本不是這個意思！
而且在我身邊並不安全……昨晚的事浮上心頭，聞笛賦的血對我具有難以抵抗的誘惑力，我甚至因此久違地失去理智。
【你完全不考慮工廠嗎？】
聞笛賦說：「我想跟你回去。」
我看了他一眼，踩下油門。
仔細想想，把他放在工廠確實有很多不便之處。這個人類有問題，但並非針對我，因為當時救下他完全是偶然事件。
開車回去的路上，我就在考慮怎麼給姜不移解釋。我答應過要把這個人類送走，現在出爾反爾，總得找個理由。
就算是人類，買了一隻本來打算吃掉的兔子，也有可能會因為養了幾天而捨不得殺掉，乾脆就這樣養起來吧。
想辦法安撫一下姜不移好了……
越野車開回到梨花園，姜不移就等在門口，他聞到了人類的氣息，走過來猛地拉開右邊的車門。
我給了他一個眼神，讓他冷靜下來。
聞笛賦乖乖地坐在副駕駛，他雖然看不見姜不移，但還是精準地把頭側過去，笑著說：「弟弟你好，我們又見面啦。」
他話音剛落，只見被激怒的姜不移猛地伸出利爪，我倒吸一口涼氣，抓著聞笛賦的衣領把他往下扯，躲過了姜不移的攻擊。
聞笛賦的腦袋撞在中間的扶手上，發出砰得一聲，他悶哼一聲，想要抬頭，被我按住了脖子。
我盡量扯開嘴角，對姜不移露出一個笑容：你就把他當儲備糧留在這裡吧。
姜不移冷哼一聲，轉身走了。
我拎著聞笛賦的衣領，他抬起頭來，額頭一片觸目驚心的紅色：「我只是想和弟弟打個招呼而已。」
真是活該被打。
【離他遠一點。】我想了想，補充道：【既然你要留在這裡，就必須遵守規則。第一條，不要接觸任何除了我之外的……人。】
聞笛賦眨了眨眼，輕快地說：「好的，還有呢？」
【不準離開房間，除非有我的陪同。】
聞笛賦乖乖地點頭：「我知道了，恩人。」
【不要叫我恩人。】
聞笛賦低頭，陷入沉思。
我帶他下車，拉著他回酒店。他的手指握在我的手腕上，他肯定能感受到那乾枯僵硬的皮膚，但至今為止都沒有對此表示出異常。
說起來，他看不見我的樣子，我又從未在他面前說話，沒有視覺和聽覺，僅憑几次有限的肢體接觸，在他的心裡，我究竟是什麼樣的呢。
儘管他看不見，我還是給他介紹了酒店的大致構造。一樓的大廳，廚房，大廳里堆積了很多零件和工具台，我們從中繞過去，上了二樓。
這家酒店總共三層，二樓和三樓都有客房，客房配備還算齊全，有單獨的衛生間和淋浴，雖然分為了雙人床和大床房，但其實都差不多。
我還是把他安排在之前的那個房間，聞笛賦熟門熟路地走進去，這回他沒有再撞到任何東西。
「熟悉的味道。」聞笛賦面向窗戶，深深地吸了口氣。
我走過去，低頭看見下面遊盪的幾隻喪屍，他們被人類的氣息所吸引，正盯著聞笛賦，口水直流。
我關上窗，隔絕了下面喪屍的視線。
聞笛賦就這樣暫時住了下來。
照顧他並沒有那麼麻煩，撞到過一次桌角之後他就不會再撞第二次，打翻過一次水杯之後他就不會打翻第二次。我猜他相當聰明，但有些地方又顯出遲鈍，他無論去哪裡都要拉著我的袖口或者手腕，當我開始不耐煩的時候，他就適時地鬆開手，將尺度把握在我能忍受的範圍內。
廚房裡只有米面和冷凍的肉，蔬菜放不久，我給他每天做的都是一樣的食物，聞笛賦對此沒有任何異議。
我從不和他同桌吃飯，他問過一次之後，就再也不提起了。
他在廚房吃飯的時候，我在客廳做我的東西。之前很多陷阱被破壞了，我需要及時進行補充。而且我一直想做個噴子，之前因為工具不足所以放下了，現在趙老闆把工廠留給我，有很多想法都可以實現了。
我看了最近的新聞，異能者聯盟不斷壯大，危情局的主要目標已經從喪屍變成了異能者聯盟。民眾的心態發生了變化，比起喪屍，趁火打劫的奸商和無法無天的異能者似乎更讓人憤怒不滿。
反正只要龜縮在城市中，喪屍也不會進來，雖然現在偶爾還有些人會變異，但第一次變異都是d級，人類已經掌握了很多對付d級喪屍的辦法。
看來人類那邊矛盾很激烈，不過喪屍這邊也是，大家彷彿約好了先解決內部矛盾，最近姜不移也在外面和其他勢力的喪屍戰鬥。
有其他喪屍想要佔領梨花園，我也得加快速度布置好防禦措施。
聞笛賦吃完飯之後自己去洗碗，我告訴過他水龍頭的位置，這種小事，他完全可以自己處理。
他繞過散落的零件堆，搬了個小凳子坐在我旁邊，豎起耳朵聽我手裡的動靜。
我繼續專心做我手裡的活，他在一邊絮絮叨叨地說話，即使我沒有回應也毫不在意。
「今天氣溫降低了，入秋了嗎，早上起來的時候我打了三個噴嚏。對了，我昨晚還做了個夢，夢見那天雨夜，你沒有救我，直接離開了，嚇得我從夢裡醒來了，結果一醒來就聽到有人在敲玻璃，難道是你弟弟的朋友們嗎？今天中午我聽到有梨子落地了，本來想出去撿的，因為你不讓我出去所以忍住了。你在做什麼呢？對了，晚飯很好吃，今天的雞肉特別新鮮……」
他說著說著，便安靜下來，手放在桌子上，兩根手指輕盈地移動，如同跳舞一般，碰到任何東西，指尖都一觸即分，直到他摸到了桌子上面的槍。
他的手指輕輕撫摸著槍管，槍托，扳機，然後把槍拿在手上。
我手上動作沒停，抬頭瞥了他一眼。
聞笛賦把槍口指向我，笑了一下，然後指向自己，又指向門外。
「好重。」他把槍放下，抱怨說。
真傢伙當然重，我正在做的噴子更重。
聞笛賦一直陪我到十一點多，我說過想睡可以自己先回去睡覺，但他堅持等我。到點之後，他哈欠連天，趴在桌子上，眯著眼睛看我。
有時候他的神態會讓我覺得他沒有瞎。
【你去睡覺吧。】
聞笛賦打了個哈欠，迷迷糊糊地站起來：「那你也早點睡，不要忙到太晚哦。」
我一時有些恍惚，倒是很久沒有人類對我說這種話了。
他的身體搖搖晃晃的，但精準地躲開了地上的所有障礙物，遊魂一般飄上樓了。
我看著剩餘的材料，準備給他做點東西。
第二天一大早，我就抱著幾塊切割好的木板上樓，聞笛賦生物鐘極其規律，他這個時間已經醒了，所以我敲了敲門，沒等他回應，就直接進去了。
聞笛賦不在裡面，我聽到從浴室傳來的水聲，轉頭一看，他圍了條浴巾，身上還掛著水珠，就這麼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