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第三十一章
我讓他按住鼻子止血，然後倒了杯水放在床頭櫃旁邊，人類的血腥味在刺激我的食慾，我想儘快離開這裡。然而當我轉身的時候，聽到了杯子落在地上的聲音。
聞笛賦縮起肩膀，茫然地看著地面，手掌一片通紅。剛才他抬手的時候不小心打翻了床頭柜上的水杯，但這不是他的錯，他看不見那裡有一杯熱水，我也無法像普通人那樣隨口叮囑，所以倒水喝水這麼簡單的一件事，也被弄得如此狼藉。
水灑在瓷磚上，我緩緩走過去，血腥味讓我心煩意亂，而且我意識到，聞笛賦的血在我的嗅覺中格外香甜。他的手被燙紅了，我準備下去拿濕毛巾，聞笛賦抓住我的手，不安地說：「對不起，我是不是把水杯弄灑了？」
既然知道他看不見，我應該考慮得更周到一些的。
就像最開始我也不應該忘記人類需要吃飯這件事。
我捏了捏他的手指以作安慰，然後下樓去拿了浸過冷水的濕毛巾敷在他的手背上，讓他老實呆在床上，然後清理了地上的水。
等我忙完之後，聞笛賦的鼻子也恢復了，他瓮聲瓮氣地說：「你要來休息一會嗎？」
他挪動身體，在床上讓出一個位置。
這傢伙不會把我當男人了吧？！
畢竟我又沒說過話，他看不見，對我的情況一無所知，弄錯性別好像也很正常。
不過，就算是同性別，也不會在這麼短的時間內邀請別人一起睡覺吧。
這個人類有問題。
我婉拒了他的邀請，在旁邊拖了個椅子坐下來，懶得再下去一趟，乾脆在這裡呆到天亮好了。
聞笛賦的呼吸逐漸平穩，我撐著額頭看書，不知不覺中，充盈的香氣瀰漫在鼻腔，那些字跡逐漸模糊。
好餓。
久違的飢餓。
胃部在抽搐，血液在奔涌，香甜的氣息吸引著我，我喉嚨發緊，心臟在顫動，依靠本能不斷吞咽著口水。當我再次清醒過來時，發現自己正趴在聞笛賦身上，雙手撐在他腦袋旁邊，牙齒甚至已經接觸到他的脖頸上的動脈，青色動脈里的血在流動，不斷刺激我的感官。
我懵了一下，腦子一片空白。在對人類的食慾這方面，我一直控制得很好，面對趙老闆那麼多次，我從未有過這麼強烈的慾望，也很久沒有再出現失去意識這種事。
我立刻撐起雙臂想要離開，這場面實在太尷尬了，不管怎麼樣，我得先離聞笛賦遠一點，免受誘惑，免於失控。更尷尬的是，聞笛賦忽然醒來了，他抓住我的肩膀，睜開雙眼，瞳孔倒映著我的臉，他的眼睛讓我有點心虛，不過他目光的焦點仍然茫茫地落在虛空之中。
「恩人？」人類微微抬起下巴，露出白皙的脖頸：「你在做什麼？」
我：……
幸好我不能說話，否則這時候真不知道該怎麼應對才好呢。
「你想做什麼都可以哦。」聞笛賦輕輕地說：「如果不是你的話，我一定會死在那裡，我還不知道該怎麼報答你的救命之恩……」
我甩開他的手，從床上翻下來。
這是救命之恩以身相許的戲碼嗎。
經過這個小插曲之後，天很快就亮了。後來我沒有再失去意識，清晨的時候，我下樓去做了頓早飯，還是蔬菜碎肉混在一起的粥。粥煮好了之後，我把早餐和葯一起端上去。
聞笛賦已經醒來了，我推開門，他立刻轉過頭，說：「恩人，早上好。」
這個稱呼聽著很奇怪……我把東西放下，牽著他的手讓他去摸到碗的邊沿，然後把勺子遞給他。既然他醒了，我也不必親自喂他吃飯和吃藥。
聞笛賦喝了兩口粥，露出笑容：「太好吃了，恩人你吃過了嗎？」
我現在能吃些原生態的水果和蔬菜，一旦被加工，就讓我覺得噁心。不過這稀粥很好吃嗎？我不知道誒，難道變成喪屍之後我的手藝變好了？
吃完飯之後，我把葯放在他的手心，聞笛賦也全都吞下去了。
他吃藥的動作倒是很熟練，看起來乖乖的。
【吃完了就準備走吧。】
聞笛賦欲言又止，低低地嗯了一聲。
他之前的衣服早就破破爛爛的，我大概沖洗了一下，那是一件白色的長袍，樣式像實驗室的白大褂。上面沒有任何標籤，也無從得知他的身份。
我另外給他找了衣服，之前我為姜不移從小鎮上拿回來了一些衣服，此時給他穿剛好合適，那件白大褂也還給了他。
他在我面前換上一套白色連帽衫和黑色長褲，雖然看上去很瘦，但他居然是有腹肌的，線條非常流暢漂亮，皮膚像白瓷一樣，這讓他除了好看之外，還有一種獨特的具有重量的質感。
我帶著他下樓，聞笛賦一邊牽著我的手，一邊試探性伸出腳，等我們好不容易走下樓，就碰到剛剛回來的姜不移。
姜不移盯著他的衣服，怒氣沖沖地走過來，啪地一下打開聞笛賦的手。
聞笛賦：「？」
我對姜不移投去安撫的眼神，聞笛賦捂住手往我身後躲：「怎麼了，我做錯什麼了嗎……」
他話音未落，姜不移就一拳揮過去，我連忙拉開聞笛賦躲避這一擊，又示意姜不移冷靜下來。
反正今天我就會把聞笛賦送走，他不用在意這個人類的。
姜不移憋著氣讓開了，我拉著聞笛賦上車的時候，聞笛賦發出輕微的吸氣聲，我看到手掌被拍到的地方都腫了，姜不移的力量毋庸置疑，剛才下手也沒客氣。
我想了想，還是解釋道：【剛才那是我弟弟。】
「誒，你還有弟弟。」聞笛賦回頭，儘管他什麼都看不見：「我們不向你弟弟道別嗎？」
我把他推上車，按在副駕駛的位置上，聞笛賦依然絮絮叨叨：「你之前就是用這輛車救我回來的吧，幸好遇到了你，真沒想到他們會那麼早動手，我回去的話，肯定嚇他們一跳……」見我沒有回應，他頓了頓，繼續道：「你弟弟和你一樣不能說話嗎？」
我伸出手指按在他嘴上，示意他安靜。
隨後我啟動車子，引擎聲響起，越野車將梨花園拋到身後。
因為之前的連續暴雨，有些公路被落下來的山石和泥土擋住了，我開得很慢，繞了幾條路。
路上浪費的時間有些長，最後我還是被擋在路上，這裡原來有座橋，橋被暴雨衝垮了，車開不過去。如果是往常的話，很快會有專業人士來修橋，但現在人類恐怕顧不上這種小地方了。
這可怎麼辦，其他路也走不通，聞笛賦就算沒瞎，也不可能跨過這座斷橋。
車子在斷橋邊停下，聞笛賦抓住車門，我沒讓他下車，他就沒動。
我給斷掉的橋拍了張照，等會給市長郵箱發一下消息請求修復吧，我也想不到其他方法了，反正我又修不了。
過了一會，聞笛賦喃喃問道：「我還不知道你的名字……以後該怎麼找到你呢？」
難道知道我的名字就能找到我嗎，我倒希望永遠不要被人類找到。
我打字：【橋斷了。】
聞笛賦微微睜大眼睛：「那就是沒法走了是嗎？！」
【你難道不想回去嗎？】
聞笛賦微微側頭，面向我：「那裡很危險……我暫時不想回去。」
我本來還在想怎麼處理他，甚至想到了把他放在這裡然後打救援電話，也許救援隊會把他帶回到人類社會。
但他這麼說……那裡很危險，是指哪裡？他的來處，城市之中，或者人類社會？不管怎麼樣，我贊同他的說法。
我做了最後的努力：【也許有人在等你。】
聞笛賦輕快地說：「沒有，不會有的。」
他帶著微微的笑意說這種話，完全不符合常理。真是奇怪，我卻明白他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