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間,軒轅墳。
玄冥靈狐蘇氏一族石棺廳。
「我族的氣運就壓在這名叫呂岳的小鬼身上了嗎?」座上男狐開口問。
「素英上仙,將玄姬在他身邊,我族時刻都能掌握他的形跡,已然是最好的辦法了!」對座的蘇素芷道。
「懷璧其罪!身懷我族的九尾狐珠,又將李顯的殘魂吞噬!兩個渡劫期大能的修為已可毀天滅地。非但如此,他還得到了昔日李顯那塊天命神器碎片,以及藥王宗的鎮山之寶紫金葫蘆!」蘇素英把呂岳現在的情況羅列出來,將自己震驚的說不出話。
「這一切都被一個普通的小鬼所得,他甚至連個鬼修都不是……」蘇素英繼續沉吟到。
「那依素英上仙的意思,是要將他拿來?」蘇素芷問:「先說好,我對這個小鬼現在的力量很是忌憚,不然當日就將他拿了回來。眼下素芸、素蕙外派未歸,你要去拿他,自去便是!」
「你!」蘇素英吃癟,一掌拍在石棺桌子上,接著看向斜躺在主座王位上的女狐。
女狐翹起二郎腿,慵懶的吸了一口煙袋。她好似對兩位狐長老議事的內容有些倦怠,出神去想別的事了。
「素莘上神,你可有定策?」蘇素英向主座上的女狐發問。
「好,依計行事!散會吧!」蘇素莘說完起身便走,行至墓道石門前,又轉身對蘇素英說:「對了,素英,別總一言不合就拍棺材,不合適。」
「依什麼計?行什麼事?那李顯轉世的張賦怎麼辦?喂!」蘇素英一連三問,見蘇素莘走遠,又小聲嘟囔:「這般不守規矩,怎能勝任家主之位!」
「下班了!」蘇素芷跟了出去。
墓室。
「你真的不擔心九尾狐珠?」蘇素芷問。
「你看!」蘇素莘沒給答案,卻讓蘇素芷看自己寫的字。
蘇素芷看時,見石案鋪開的書簡上,按排行寫著蘇氏素字輩長老們的名字:素琴、素莘、素芸、素蕙、素芷、素英。
蘇素芷不解其意。
蘇素莘道:「咱們的名都是草字頭,唯獨素琴姐的不是,你道這是為何?」
「這我知道!素琴姐的琴字,原也是草字頭芹。后她當了家主,上任宣布的第一件事便是將自己名字中的芹字改作了琴字。不但如此,還破了同輩要用同一偏旁部首的規矩,令後輩結丹之後皆可自己選名字,自己喜歡便可。」蘇素芷答。
「你我皆知,素琴姐姐原是最守規矩的。」蘇素芷邊說邊又開始書寫。
「素琴姐姐的天資是不世出的九尾血統,自幼便被族中上下寄予厚望。所以她從小到大做什麼事都循規蹈矩,按部就班,向來不肯逾矩,做出格的事。」
「直到她遇到李顯。」
「那時她本應返回北冥祖地,只要成功渡劫,便可以封神。那樣我族上下都能沾她的光,入駐天界仙山。天地兩界的靈氣不可同日而語,若登上天界,我族後嗣一出生便皆為天狐,闔族老幼都盼著她能成功。」
「可她這樣一個規規矩矩的女妖,卻遇上了一個最不守規矩的男人。」
「世間有人和妖不能相戀的規矩,那個男人便連人都不做了,甘心放棄人族得天獨厚的天賦,奪舍化妖。」
「沒遇見李顯之前,素琴姐姐是蘇家的希望,是我輩楷模,唯獨不是她自己。」
「遇見李顯之後,素琴姐姐被改變了,變成了真真正正、自由自在的妖。」
「所以她把自己名字中,與你我一樣的草字頭改了。也希望後輩們不再為規矩所累。」
蘇素芷看到書簡上又出現了一行名字:玄靈、玄霜、玄策、玄姬、玄嵐、玄器、玄飛、玄衡、玄幽、玄哀、玄厲、玄敬。
妖族修真必先要結出內丹,化出人形,才可擁有像人一樣的靈根,繼而才能開始修真入道。
所以很多妖族結出內丹之後便不再修行,只願能像普通人一樣,度過平凡的一生。這樣的小妖只粗通一點變化之術,其餘與常人無異。這些小妖才是妖族中的大多數。
只有一些真正天賦異稟的小妖,才會跟隨自己族中的長老繼續修行。
而一個家族的妖,遠近有些血緣,又都是自幼拜師的兒徒,所以平素里師徒間更像是一家,不以師徒相稱,卻喚親族中的輩分。
長老們對自己座下的弟子往往視如己出。
玄靈、玄霜本是前任家主素琴尊神的弟子,素琴入塔之後,族裡便將玄靈拆給了素莘教導,玄霜拆給了素芸教導。
現任家主素莘上神原有玄策、玄姬兩位弟子。加上玄靈,座下便有三狐。玄靈雖比自己兩個弟子的年長,但素莘對這個失去師尊庇護的小狐狸,卻更是愛護有加。
而玄靈因得了素琴尊神、素莘上神兩任家主的真傳,在同輩中修為最高,已是出竅期的仙君!
因此此次素芷去幽冥界辦事,特地向素莘要了玄靈隨往。
大護法素芸上仙原有玄嵐、玄器兩位弟子。加上玄霜,座下也有三狐。但素芸本是靜默的性子,玄霜也不愛表露心跡,所以師徒兩個並不親近,玄霜便常年在外遊歷。
此次二猿妖族被滅族之事一出,素芸未等玄霜回來,便率玄嵐、玄器去黑猿妖馬氏的妖鄉招搖山調查情況。
因此玄霜受召回軒轅墳后,便被分派給了素芷,隨往幽冥界去辦事。
長老素蕙上仙的弟子是玄飛和玄衡。此番素蕙率部去了白猿妖白氏的妖鄉堂庭山一探究竟。
率百狐前去幽冥界的長老素芷上仙,座下弟子是玄幽和玄哀。此番也在百狐之列。
男狐長老素英上仙的弟子是另外兩隻男狐,玄厲和玄敬。
素字輩中排行最小的素英,座下兩位男狐徒兒自然也是玄字輩中排行最小的。
人族與妖族決裂,為防人族偷襲,必須有人留守。三隻排行最小的男狐便成了軒轅墳的留守兒童。外面的事都交由姐姐們去辦了。
狐族之中,女多男少。因此人族的市坊之中才多流傳狐女配秀才。主要還是因為女狐在本族中找雙修對象比較困難。
素英上仙座下竟還有兩隻男狐!這讓他們三個所居的墓室常常被一眾女狐圍個水泄不通!
「你看這些名字,個個乖張,見名便可知其人,全然不像我等那般束手束腳。」蘇素莘對蘇素芷道。
「如果做妖還要被諸般規矩所縛,那何談妖道自然保真?你我修道,若非發自本心,又所修為何呢?就像素琴和素芹,一字之差,論境界,與你我已是雲泥之別。」
「其實素琴姐從把名字改掉之時,她的歷劫便開始了。這一萬年,她所歷的既非天劫,也非情劫,而是道劫!」
「道劫……」蘇素芷似懂非懂,旋即想起自己跟來的目的,又問:「那呂岳和李顯的轉世張賦,當真就放任不管了?九尾狐珠可還在那呂岳身上!」
「至於呂岳和李顯所歷的,怕是生劫。」蘇素莘答。
「什麼是生劫?」蘇素芷問。
「受盡磨難而不厭生,此為渡生劫!」蘇素莘言罷起身。
然後她將插在後腰間的煙袋掏出。吞雲吐霧中,又開口幽幽的對蘇素芷說:「恐你所要歷的,才是情劫也未可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