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2章 騸匠
這時候,又有人敲門「砰砰砰！」
鄧峰的心跳陡然間加速，驚慌失措地把棉襖放回原位，撫平褶皺。
幸好不是小芸回家,是鄰居「梁太太,在家裡嗎？我做了豆花和豆腐，送你一點兒。」
過了一會兒，鄧峰才回答「來了,等一下。」
從廚房拿了一隻面盆,鄧峰打開院門。
鄰居穿著棉布，衣服上打著一個新補丁,頭戴銀簪,討好地對鄧峰笑「梁大人才回來不久,這麼快又出去做事了，真忙……」
「她畢竟是朝廷任命的玄衣衛。」鄧峰淡淡地說。
收下鄰居送來的嫩豆腐,放在盆里，又拿了鄰居小女兒捧來的豆花，砰的一聲她關上院門，不耐煩和鄰居聊天。
跟著小芸來林州當然是有好處的,在鄉下,她是普通農婦，認識她的人見了她也不怎麼和她說話——
她們知道她苛待兩個女兒，看不起她。
到了林州府城,她搖身一變，真的當上官太太。左鄰右舍發現小芸是玄衣衛，跟新任鎮靖使東方荷珠認識,便明裡暗裡講好話奉承她。
哪怕是賣菜的小販,也會多送她一根蔥、一瓣蒜、兩三個小辣椒之類的小東西。
輕視她的人也有,在她面前說話客客氣氣的，令她心裡好不舒坦。
如果小芸乖巧聽話孝順就好了。
想到小芸，鄧峰就想到窒息的痛苦，不由自主地打冷顫。
小芸會殺掉她！她害怕！
怎麼辦？小芸遲早回家休息，她怎麼面對小芸？
要是小芸一個不小心，把她弄死，大家肯定會被小芸誤導，覺得她是自己死掉的，跟小芸沒有任何關係！
鄧峰心急如焚，在屋子裡團團轉，豆花都沒心思吃了。
良久，她想到求救。
通過論壇，她和冬州書鋪的老闆一直有聯繫，連忙發去消息「我女兒差點殺了我！她出去了，待會兒回來，我好害怕！」
「冷靜！」書鋪老闆迅速回復，「不要怕，她不敢，你和她是母女，禁忌會看著她。」
「不！禁忌不會管女兒殺娘！」鄧峰想收拾東西逃回老家。
「我說的是夢魘禁忌，不是鬼災禁忌。」老闆說，「跟我做，吐氣，吐盡你的氣，然後吸氣，吸一大口……」
深呼吸數次，鄧峰找回些許理智，依然焦躁「她不會放過我！她在衙門做官，武功很厲害，我請國主娘娘上身也鬥不過她！」
「那就遠離她？」書鋪老闆說，「不要回老家，你前腳回去，她後腳就會抓住你。」
「不回老家我能去哪裡？」鄧峰想到冬州，馬上劃去選項，「我也不能去冬州，她知道我去過冬州，會去找我！」
麻利地收拾好包袱，鄧峰將積攢的錢分別藏在鞋底、腰帶、袖子等位置，鬼鬼祟祟地鎖門離開。
書鋪老闆說，書鋪不會向別人透露她去哪裡，所以她安心地進書鋪，隨便選了個目的地，抵達另一間書鋪。
這裡是燕州小鎮，周圍都是荒蕪的矮山，野草上覆蓋著一層薄雪，樹木稀少。
鄧峰在當地書鋪老闆的幫助下，住進一位相對富裕的論壇成員家，幫忙放羊，割草、剪羊毛、紡毛線之類的雜活她也干。寄人籬下，不幹活會挨餓，她若想賺錢，得多幹活。
生意她不會做，錢越用越少；積分她所剩不多，夜裡要學習，還要積极參加考試，不然小芸追來，她連書鋪的門都用不了。
來燕州當天，鄧峰給房東打下手。
她好似一隻驚弓之鳥，惴惴不安地打量四周，唯恐小芸突然冒出來，將她殺死或帶回家裡慢慢折磨。
夜裡，她睜著眼睛，不敢入睡，聽著黑暗中傳來犬吠。冷不丁的，一聲嘶啞難聽的鳥叫響起，嚇得她裹緊被子，閉眼蜷縮成一團。
好不容易聽到雞啼，她才合上眼睛歇息了一會兒。
第一天過去了，小芸沒追來。
也許她很忙，來不及追殺？想到小芸時不時離開三四天，鄧峰不敢放下心，又心疼鄰居送的豆腐和豆花。
她該把豆花吃掉再跑的。
第二天，小芸也沒有追來。
鄧峰可憐家裡的豆腐，要是小芸不回家，豆腐指不定要放壞。
眨眼間第三天來臨，鄧峰想聯繫鄰居，詢問小芸的動向，又怕鄰居跟小芸告密。
冬州書鋪老闆安慰她「別發愁了，你女兒要是找你，你躲到哪裡都逃不掉。莫要忘了你女兒會法術，她得到的積分肯定不會比你少，找你容易得很。」
鄧峰更加不安了。
所幸小芸一直沒有追來，鄧峰的警惕慢慢放鬆。
冬州書鋪老闆問她有什麼打算，鄧峰茫然「找個男人生孩子？」
老家回不得，她已一無所有。
「哈？你還敢生孩子？」老闆驚詫。
瞬間想起張平安和小芸，鄧峰捂住心口，連連搖頭「不生了！我怕我生出不孝子！」
「呵呵，你不改變你對待女兒的方式，確實會生出不孝子。」老闆說，「你別想孩子了，男人也別想，你鬥不過男人的，想想以後怎麼過日子吧。吃穿用住都要花錢，你無田無地無產無錢，識字少，見識少，我建議你積攢三十積分買一個『慧眼識珠』，論壇會告訴你，你的長處是什麼。」
「慧眼識珠是什麼？那麼貴！」鄧峰下意識拒絕。
「慧眼識珠好像是法術，能看到你的長處。」老闆耐心解釋，「例如你的長處是種地，努力點種地，指不定能拿到神秘禮物。」
三十積分太多，鄧峰晚上學習，一天頂多拿一兩個積分，用了大半個月才湊齊。
論壇商城內，「慧眼識珠」是一個放大鏡，鄧峰猶豫了好一會兒，咬牙購買。放大鏡沒有出現在現實，但她得到一份檢測報告，她的天賦在……
閹割禽畜？
鄧峰睜大了眼睛。
閹割這事她不陌生，她爹是走村串戶的騸匠，會閹割小公雞和小公鴨。
貓狗和豬牛羊等大牲畜，她爹不會閹割。有一次他試著閹割，被大牲畜一腳踹傷，從此他見到大牲畜就躲避。
小時候，鄧峰對閹割雞鴨感興趣，還跟爹學過。
只是她爹藏著掖著，不肯教她真本事，怕她把家傳本事教給夫家人。結果鬼災來了，爹和兄弟都死了，閹割雞鴨的本事到底還是失傳了。
成親后鄧峰眼饞閹割雞鴨的錢，想動手，卻沒有工具。到了今天，要不是「慧眼識珠」，她都忘了她從前閹過雞鴨。
「是否增加閹割課程？」論壇像人一樣聰明，對她發出詢問。
「要錢……不對，要積分嗎？」鄧峰問道。
「不需要。」
「那就增加。」鄧峰又追問了一句，「真的不要積分？也不要錢？我沒錢，也沒有積分，學不了我不學。」
論壇向她解釋清楚，她問了許久，將閹割納入學習範圍。
第一堂課是理論，閹割禽畜能降低禽畜的攻擊性。
雄性動物們普遍好鬥，如公雞互啄，攪得雞群不安寧。把公雞閹了，它不愛打架了，長肉比從前快，更好吃。
農人養公雞，最多養一隻，多餘的公雞會閹掉。要是鄰居有公雞，農人能把自己家裡的所有公雞都閹掉，反正鄰家公雞會來自己家給母雞配種。
鄧峰有一種豁然開朗的感覺。
養公雞要閹她知道，為什麼閹雞她如今才有所了解。
她津津有味地跟著學習。
原來公貓公狗閹割后壽命更長，母貓和母狗也能進行閹割，但閹割過程比公的更複雜。
閹割豬叫劁（qiáo）豬，不劁的豬長不胖；閹割牛羊驢騾馬叫騸（shà
），騸的目標通常是公的，因為母的要下崽產奶。
閹割方式有很多，像雞鴨，按住就能動刀子，動刀后雞鴨活蹦亂跳。遇到豬羊等體型較大的公禽畜，將閹割器具燒紅後下刀，能減少流血，加快傷口癒合。或者人牽著牲畜走，騸匠跟在牲畜身後，趁牲畜不注意把它騸了。
不動刀子的方式也有，給公牲畜綁細繩，血液長期無法流通會導致器官萎縮壞死。
又有一種閹割方式叫捶騸，騸匠用木板夾住需要騸的位置，一鎚子砸下去，把它的東西砸扁，讓它休養六七天就能下地幹活了……
有一門別人不會的技藝傍身，好過學習暫時無法帶來收益的文字和算術。
鄧峰暫停認字算術，待到自己充分了解禽畜的解剖圖，她高分通過理論考試，在月考中取得前所未有的好成績。
隨後，她在論壇里進行模擬閹割實踐，論壇根據她的表現打分。
一晃眼，鄧峰來到燕州大半年了。
她在燕州過年，跟林州府城的鄰居說了句新年好，鄰居祝她新年好，問她為何不來府城和女兒一起過年。
實話實說，鄧峰不敢。
小芸偶爾出現在她的夢裡，她醒來後會害怕。
春風融化了冰雪，草原冒出少許綠意。
一場春雨落下，彷彿一夜之間，荒蕪草原盡被生機勃勃的綠色所取代。
再過幾天，野草長得比人高。
鄧峰邊放羊邊學習，想得到論壇贈送的神秘禮物，最好那禮物是一套閹割工具。
到了夏至日，鄧峰距離完成閹割課程只差現實中的實踐。剛好房東有一批小公羊要請人騸，她用積分買了工具，自告奮勇，希望房東給她一個機會。
在論壇里看過鄧峰的閹割課程完成情況，房東給了她一隻羊，讓她試試看。
儘管論壇中模擬了不知多少次閹割小公羊的過程，鄧峰第一次騸羊，心兒依然緊張得砰砰亂跳。
使用冬州書鋪老闆傳授的呼吸法冷靜下來，鄧峰斟酌著對羊下手，利落地完成閹割。
房東很滿意鄧峰的表現，把所有小公羊交給她，還給她介紹生意。
為此，鄧峰學會騎驢，把附近養牲畜的人家走了一遍，閹割技術一天比一天嫻熟。為了完成閹割課程的現實實踐，她辭別房東，待到雞鴨貓狗豬牛羊驢騾馬等禽畜各閹割一百隻，學習論壇公開表揚她。
「恭喜鄧女士六一二二一完成閹割教程，成為騸匠，獎勵其一份神秘禮物。」
鄧峰愣愣地看公告，不敢相信自己得到論壇的認可。
不多時，她反應過來，打開禮物。
恰如她盼望的那樣，禮物是一整套鋼鐵打造的閹割工具，附帶菜譜。正在閹割禽畜的她迫不及待地試用工具，感覺無比順暢，一時樂得合不攏嘴。
夜深人靜時，鄧峰睡不著，給小芸發去消息「我當上騸匠了，拿到一次神秘禮物！沒有你，我也能過得很好！」
論壇「信息發送失敗，小芸已將你拉入黑名單。」
什麼是黑名單？鄧峰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