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糖
眾人先前已經吃野宴，自然不能再多吃些什麼。
這也在羅哲的計劃之中，畢竟，窮。
入夜的羅庄燈火通明，外來的賓客變成了他們帶來的僕從。
一番熱鬧的景象，錢貨的流通，莊戶的笑臉。
羅哲安排完剩餘事宜，回到院子里。
公主和皇子已經回到庄外大帳之中。
而院子里，除了羅哲和凝香，還有秦瓊和秦懷道了。
秦懷道手裡拿著一堆吃食放在小案几上，坐著高椅，搖晃著小短腿津津有味地品嘗了起來。
「世侄，此外市集可有殊意？」秦瓊道。
他並不認為羅哲會閑的蛋疼，與民同樂。
點了下頭，「往後此處當有行商交集，此山，此水，此地，皆為此而存。」羅哲笑道。
粗大的手掌撫著鬍鬚，秦瓊略微點頭，繼續道：「坊內酒樓何時起用？」
「待重陽之後。」
羅哲也認為不用再多說什麼，大家都是聰明人，野宴本身就是名流交際之用，待野宴之後，羅哲的些許事迹會向外流傳。
這就是宣傳，羅哲並不認為尋常百姓可以消費得了，目光就只放在高層名流之中。
受剝削者，力所不及。
簡單的聊了幾句，秦瓊就帶著戀戀不捨的秦懷道回帳。
畢竟羅哲的院子太小，留不下客人。
等到只剩他和凝香時，羅烈父子敲響院門。
讓人在門口把守，確定安全之後。
羅烈從懷中拿出一大塊紅糖，應該叫「石蜜」。
在羅哲的了解之中，這是產自天竺的「西極石蜜」，而皇宮裡的糖應該是新進貢的全新技術下的砂糖。
眾人前往東邊的灶房。
讓羅烈將糖塊敲得細碎，放在竹匾上。
自己開始起火燒柴，灶頭上放著一個大鐵鍋，放一些水。
將紅糖放入鐵鍋，拿著木鏟不斷攪拌。
灶膛里或添柴，或抽柴，控制著恰當的火候，羅哲在昏暗的燈光下注視著糖水的狀態。
石蜜粉逐漸和水融合在一起，一鍋糖水很快就完成了。
見狀，拿出事先準備好的木炭加入其中，趁熱不斷攪拌，並且不斷過濾。
動作不斷重複，待糖水變黃，再加入新的木炭循環。
一鍋糖水讓羅哲如此糟蹋，羅烈和凝香都感到有些肉疼。
畢竟糖可不像其它調味品，整個大唐都是靠進口，而權貴之中才能享用這種紅糖。
在羅哲的安排下，從凝香閣換取了這塊石蜜已經是極限了。
現在竟然將木炭放在糖水裡，他們雖然肉疼，但也沒多說什麼。
其實方法很簡單，以木炭作為吸附式脫色劑來製取白糖。
循環往複，在燈光下，可以明顯看到糖水的色澤不斷變化。
不知道重複了多少遍，舀起來的糖水變得無色透明。
羅哲連忙將糖水舀出，放在一旁的木桶里，清洗鐵鍋，而後加入大量清水，放入架子。
水浴加熱，將木桶放入鐵鍋中，隔著熱水加熱。
一邊加熱，一邊看著木桶里的糖水減少。
夜色漸深，莊子里除了守夜的巡視員，其他莊戶早已熄滅燈火，整個羅庄顯得格外安靜。
路邊的營火照著守夜人的影子不斷晃動。
灶房內，橙紅的火光照射在四人的臉上，羅哲站在凳子上注視著。
待木桶里的糖水只剩四分之一時，讓羅烈隔著抹布，將木桶離水。
放置在一旁，四人圍著木桶，蹲著身子。
「就這樣了，就等糖水涼透。」羅哲展開笑顏，說道。
三人無語，聽自家郎君說要制白糖，無色如霜一般，在羅哲的形容之下，三人也是好奇，一起圍觀了這趣味試驗。
雖然羅哲這麼說，但三人沒有離去之意。
所幸也都不睡覺，按道理，石蜜已經有價無市，更何況郎君所說的白糖呢？如果成功的話，就算是進貢，也能得一大筆財富。
閑著無事，三人想法各異，但同時有了暴富的心理。
「郎君，此法當真可行？」凝香有些按捺不住，急切問道。
目光直視凝香的美眸，在灶房的熱度下，凝香雙頰泛紅，額頭帶有汗珠，頭髮也被汗水弄濕，身子如孩童一般蹲在地上，風景別有一般風味。
羅哲回過神，輕咳一聲后說道：「我也不知，但總要試試，待糖水涼透便知。」
秋意的夜裡帶有幾分涼意，隨著木桶裡面的水逐漸冷卻，凝結。
結晶體析出，木桶桶壁上沾著一些晶體。
燭燈下略微反光。
但眾人已經有些疲憊，並沒有注意，各自不斷點頭瞌睡。
……
次日清晨，隨著公雞長鳴，喚出遠處的太陽。
灶房裡，羅烈抱著大壯，斜躺在一旁的木材堆里。
而羅哲則和凝香相擁躺在乾草堆上。
隨著雞鳴，羅哲第一時間睜開眼睛，眼前便是凝香標緻的面容，臉上帶著一些灰塵。
還在沉睡的凝香微微撅著嘴，櫻唇如水欲滴，緊閉的雙眸，睫毛微微顫動。
發現自己如同小孩一般被抱著，羅哲本想掙開，但見凝香睡姿，便調整了力度。
抬手輕輕拿起柔荑，轉身翻動。
但動靜還是打擾了沉睡的美女，迷糊的雙眼，看著羅哲，兩人對視，時間彷彿停止了一般。
緩過勁來的凝香，噌的一聲，從乾草堆上爬了起來！
雙手立馬捂著臉，跑了出去。
動靜太大，羅烈父子也被吵醒。
看著郎君那尷尬的樣子，自覺不能多言。
羅哲搖搖頭，看向一旁的木桶。
此時木桶里早就沒有什麼糖水的影子。
剩下的只有被析出的白糖，一層潔白晶瑩、如沙雪一般的白糖靜靜躺在木桶底部。
羅哲大喜，伸手捏住一些，展示給羅烈父子。
震撼，從石蜜到這如雪花般的白糖，羅烈顫抖的雙手不知如何安放。
「嘗嘗？」羅哲試探性的發問。
羅烈捧著雙手，不能言語，顫顫巍巍地伸向羅哲，身子都躬了起來。
細小的糖粒在羅烈的大手裡顯得非常微不足道，但在羅烈眼裡卻散發這異常的光芒。
伸出舌頭，小心翼翼地靠近掌心，當舌尖觸碰道晶體，粘粘著進入口腔。
瞪大了雙目的羅烈只想大聲叫喊，但硬生生憋住了，片刻之後，只道一聲：「甜。」
羅哲雙手握拳，用力一揮，成功了！
但這只是一小步而已，如果要靠它賺錢，從產地到加工，再到售賣，還有很多很多事要做。
而且，就如同只有宮中才能享用那泛黃的白糖一般，要想做出產業鏈，必須要有武力保護，這個時代最不缺乏亡命之徒。
當然，有更加簡單快捷的方法。
羅哲沉思之後，道：「快去剪些絲綢，拿來包好咯。」
這輩子第一次吃到這樣的糖，回味無窮，還沉浸在甜味之中的羅烈回神，聽到郎君發令，回道：「是！郎君。」
說完歡天喜地地邁出六親不認的步伐去找凝香。
看到躍躍欲試的大壯，羅哲也沾了一些讓大壯嘗嘗。
甜味可以讓人變得幸福，而以後的大唐對甜味的追求足以讓李世民專門命人千里取天竺製糖之法。
這些羅哲雖然不知道，但縱觀整個大唐的調味品，都有很大的進步空間，自己就準備開酒樓，炒菜方法又很簡單，秘方自然放在這些不顯眼的地方。
少傾，凝香跟著羅烈回到灶房，看到羅哲，頓時從脖子紅到了耳根。
說來很奇怪，一個混跡酒場的女子，竟然如此之害羞，羅哲表示不能理解。
當初在秦府還調戲自己，現在只不過在乾草堆睡了一覺，就變了個人似的。
羅烈不敢自己動手裝這無價之寶，只能拿著被裁剪成方形的絲綢布塊遞給羅哲。
羅哲包好白糖之後，順便也讓凝香嘗了一下。
不過挺尷尬的是，凝香以為羅哲要喂她，雖然不好意思，但還是羞紅著臉從命。
自己賣身為奴，早就是羅哲的人了，但一時間思想上還是過不去這道坎，雖然吧，羅哲又帥又有能力，但兩人年歲相差太大了。
被舔了手指的羅哲當場就呆住了，隨後渾身一顫，驚訝地看著凝香，這麼主動的嗎？
拋開不良思緒，四人從灶房中走出。
至於羅哲要幹嘛，其他三人也不問，對自家郎君的敬意已經上升到崇拜這一層次。
……
羅庄內，莊戶推著餐車趁機賣起了早餐。
一輛輛餐車推向庄外，在那一個個帳篷前面停下。
也不叫賣，就是埋頭做吃食，自然而然吸引了裡面的權貴。
對於羅庄的廚藝，眾人心中只有一個概念「羅庄出品，必是精品。」
粥、饢、餅、面，都加了調味品，菜色豐富，還有各種炒飯。
他們當然不會說出這是剩菜剩飯，肯定要營造出高大上的感覺，這都是郎君說的。
羅哲走出羅庄，來到最大的帳篷之處。
經過通報，羅哲被引了進去。
看著站在李承乾身後的紇干承基，微微皺眉。
李承乾瞬間懂了，屏退左右之人，整個大帳之中只剩羅哲和自己兩人。
「哲弟尋我何事？」李承乾笑道。
「回稟太子殿下，哲有一物想孝敬皇後殿下。」羅哲微微躬身後說道。
李承乾眼睛一亮，這羅哲可不是什麼常人，肯定不是一般的東西。
「何物？」
隨即，羅哲拿出三個用紅色絲綢包裹著的白糖，量很少，也就小孩子的拳頭大小。
解開其中一包，攤開在掌心之中，如沙如雪的白糖映入太子眼帘。
李承乾還不知道這是何物，但覺得有點像宮裡的糖，但顏色比宮裡的白糖更白，更透明。
「嘗嘗？」羅哲說著，用手指微微一沾，放入口中。
見狀，李承乾也不墨跡，自己動手嘗了一下，頓時吃驚的看著羅哲。
「這……這是糖？」李承乾有些不相信。
羅哲點頭，道：「此處有三份，一份是為太子殿下準備的。」
話不用說太多，其他的交給李承乾自己去悟。
不只是會獻給皇家，還有秦家、杜家、孔家等和羅哲關係較好的，都會收到白糖這份禮物，畢竟今日之後，他們便要離開，權當踐行之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