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第四十七章並蒂
楚延琛沉默地盯著吳江看,他知道吳江不是一個會胡來的人,那麼這一份新婚禮物,想來也不是送來消遣他的。
吳江抓了抓頭髮,在楚延琛的注視之下,小聲地解釋著:「你也知道的,清毒嘛,藥用得總是有些偏的,我這不是怕影響你們倆的娃嗎?何況,現在這種情況,你們倆就算有了娃,也容易夭折,勉強生下來,很可能會帶著胎里病,喂喂喂,你不要這樣看我,我不是詛咒你的,你可以去問問你身邊那個啞醫,他要是知道你現在這個情況,肯定也是認可我的」
吳江看著楚延琛那一臉不虞的模樣,急忙擺擺手,磕磕巴巴地解釋著。
楚延琛抿了抿唇,他將手中的瓷瓶收起來,上次動了真氣,而將痼疾里的毒素誘發了出來,這事兒,他沒讓家裡人知曉,唯一的知情人也就是吳江。畢竟他這痼疾複發,若是讓啞醫知道,楚大老爺必然也是知道,這時候,正是多事之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他低頭沉吟片刻,低聲道:「我知道了。重九,送客。」
隱在後方的重九大步走了過來,吳江愣了一下,而後在被重九拖走之前,他不由地叮囑著:「記著服藥啊你今晚洞房前就要服藥,用藥就用個一年半載就好」
楚延琛面上的神情略微僵硬,不過終究是沒有再回頭說些什麼,還是好生將藥瓶收好,在要入新房之前,他停下腳步,想了想,還是悄然倒了一枚藥丸,吞了下去。
葯並不苦,甚至還帶著一絲桂花蜜的香甜。
楚延琛知道這是吳江專門調整過味道了,他扯了扯唇角,知道吳江上心,他輕輕嘆了一口氣,便入了新房。新房裡的丫鬟們並不多,福慧公主身邊陪嫁的嬤嬤和丫鬟留在屋子裡的也不多,只有寥寥數人。
楚延琛看了一眼,守在趙清婉身邊的,最為醒目的也就三兩人,一個是嚴謹端莊的周姑姑,那是皇後娘娘身邊的人,他見過,也知道這是皇後娘娘專門撥給趙清婉的貼身姑姑。而另兩個是年紀不算大的丫鬟,一個看著淑惠,一個看著憨厚。大抵應該是趙清婉的貼身侍女了。
屋子裡紅燭大明,到處都貼著喜字,紅彤彤一片,端的是喜慶。
入了房,楚延琛便示意瑤六他們給人賞了銀子,而後簡單地說了兩句,便讓人退了出去。先前的禮儀都行了一遍了,這時候,也不過是等著他這個新郎官入房。
好在外邊的賓館都識相,並未與他多灌酒,甚至都不曾多聊兩句,生怕是耽誤了這一對新人的春宵一刻。
周姑姑在離開屋子之前,還是擔憂地看了一眼楚延琛,新婚夫婦的合巹酒尚未飲下,只是楚延琛此刻發了話,讓人退下,她雖然是皇後娘娘賜予公主殿下的管事姑姑,但這時候也不好反駁。她回看了一眼趙清婉,卻見褪去了長扇的趙清婉輕點了下頭,示意她們順著意思退出去。
周姑姑唇角微微一笑,便帶著丫鬟們出了新房,而後將房門輕輕帶上。
屋子裡頓時就安靜了下來,唯有那一雙大紅喜燭在滋滋作響,屋子裡的人都退了出去,唯有這一對新人在紅燭之下,慢慢靠近。
楚延琛輕輕地走過來,他的腳步很輕,但是落在趙清婉的耳邊,卻令她的心頭一跳一跳的。她微微垂著眼,褪下長扇的面容上一片緋紅,她瞥見自己大紅色的衣裳,以及那步步靠近的身影,似乎想到了什麼,臉色越發地紅潤起來。
「殿下。」楚延琛的聲音在屋子裡響起,聲音略微低沉,仿若清玉入水,帶著一絲纏綿。
趙清婉只是這麼聽著,便覺得心頭燥熱,臉上熱得彷彿是要燒起來了一般,就連耳根子都浸在了沸水中,紅撲撲又火辣辣的。
「怎、怎麼了?」她嗡嗡地回了一句。
楚延琛見她一臉桃紅,唇邊不由得綻開一抹清淺的笑,他走至趙清婉的身邊,溫聲開口道:「殿下,府中備了一些紅豆粥,您請用些。」
他說著,便將剛剛從瑤六送來的食盒裡的粥盅遞了過去。楚延琛知道趙清婉一日未進食,想來此刻應該是腹中空虛,只是這時候喊一桌子飯菜來的話,怕是會損了公主的顏面,便悄然讓瑤六去廚房帶了好克化的軟糯紅豆粥。
趙清婉抬眸看向楚延琛,以及楚延琛白皙修長的手上端著的紅豆粥,她嗅著鼻尖的香甜氣息,空蕩蕩的腹中似乎虛鳴了一聲,先前妙錦和元寶也給她遞了些許吃食,只是當時她心緒波動,半分胃口都沒有,到了後來,整套的流程走下來,她渾身疲乏,更是吃不下。
但是此時此刻,看著端著白瓷碗的楚延琛,香甜軟糯的紅豆,清雋秀雅的夫婿,以及溫聲軟語的關懷,勾勒出一抹秀色可餐的誘惑。
趙清婉看著楚延琛,下意識地點點頭,伸手接過這一小碗紅豆粥。她的手觸及楚延琛的手,她的手很熱,彷彿是裹在暖爐中的棉花,綿軟而又火熱。而楚延琛的手卻是冰涼涼的,似乎是一塊冷玉雕成的精緻物什。
一熱一冷,趙清婉不由自主地哆嗦了一下。
「殿下,是冷了嗎?」楚延琛並未多想,他看了一眼虛開著的窗子,便轉身大步走了過去,伸手將窗子闔上。
趙清婉拿著勺子輕輕地攪動了一下紅豆粥,她的雙眸看著返身回來的楚延琛,咽下口中香甜細軟的紅豆粥,輕輕地道:「你,可以喊我皎皎。」
她的聲音也是軟軟糯糯的,彷彿是與那紅豆粥融在了一起,這一句話,隱隱地流出一抹害羞和悱惻之意。趙清婉一時間甚至不敢抬眼看向楚延琛。
楚延琛看著已然空了的粥盅,而趙清婉卻還低著頭拿著勺子攪動著空氣,他微微一笑,伸手將趙清婉手中的空碗抽走。
「皎皎,還要再吃點嗎?」楚延琛沉聲問了一句。
趙清婉愣了一下,這才反應過來,自己剛剛是在攪和著空氣。她的面頰不由得又是火熱一片,看著楚延琛長身玉立的身影,她搖了搖頭,站起身來,走了過去。
「不了,夫、夫君,你可要用點?」趙清婉有些彆扭地喊了一句。
楚延琛回頭,便見到站在身後的趙清婉,他放下手中的白瓷碗,而後道:「皎皎,喊我懷瑾即可。」
「皎皎,是有何事嗎?」
趙清婉剛剛走過來,也不知怎麼的,就是看著楚延琛的背影,她就自然而然地跟了過來,這時候楚延琛一問,她卻是腦子一蒙,不知道要回答什麼。
對上楚延琛的視線時,趙清婉眼神一飄,掃過桌上的酒壺看,她隨意地伸手一指,道:「我有點渴了,想喝那」
她說著,便伸手將桌上的酒壺撈了過來,慌亂地揭開酒壺的蓋子,就著壺口灌了老大一口下去。這酒並不辣口,相反很是醇厚清甜,趙清婉剛剛喝的時候,不過是掩飾自己的慌亂,但是當這酒入了口以後,她不由得砸吧了下嘴,又就著壺口喝了一大口。
趙清婉的動作太快,楚延琛來不及阻攔,他也想不到趙清婉竟然會這般飲酒。眼見著趙清婉灌了半壺酒下去,他急忙伸手攔了一把。
這酒,叫醉美人。味道清甜醇厚,半分辛辣濃烈都沒有,似乎不是酒水,倒像是漿果茶水。但是這醉美人的後勁卻是十足,尋常人用上三四杯便有了醉意,而這趙清婉卻是豪飲了半壺進去。也不知趙清婉的酒量如何
楚延琛看著眼神迷離的趙清婉,心頭一顫,想來這公主殿下的酒量是不怎樣的了。
「皎皎,咱們不喝了,回去休息,可好?」楚延琛小心翼翼地將趙清婉抱在懷裡的酒壺抽出,放置在一旁的桌上,聲音輕柔地哄著人。
趙清婉直愣愣地盯著楚延琛,她忽而間一把撲進楚延琛的懷裡,抱著楚延琛,嘀嘀咕咕著道:「我想喝,好好喝哦」
楚延琛伸手擁著人,婚服交纏在一起,夾雜著一股清雅的香氣,酒氣以及陌生男子的氣息充斥在趙清婉的周邊,嗅得她暈乎乎的。褚色夾金繡的紋路在燭光下閃著淡淡的光,炙熱的氣息讓人紅了眼。
「咱們明天再喝,好嗎?」楚延琛的呼吸輕輕地拂過趙清婉的脖頸,令她渾身虛軟。
趙清婉抬眸看著楚延琛,她的腦中茫茫然地一片空白,身子微微僵硬,依偎在楚延琛的懷裡,聽著楚延琛溫柔的嗓音,她心底湧起一抹歡喜,一絲委屈,糅雜在一起,翻湧成一抹說不出的滾燙的甜蜜。
「好。」她獃獃地應了一句。
楚延琛攬著人,帶著她往床邊走去,趙清婉迷迷糊糊地隨著人,腳步踉蹌地走過去。到了床邊,趙清婉腳下一絆,險些跪了下去,楚延琛伸手拉了一把,趙清婉靠在楚延琛的懷裡。
屋裡的紅燭襯得漿白色的窗紙一片朦朧,如煙,似霧。窗外的夜風吹得窗紙略微鼓動,耳畔依稀能聽到檐下嬌花搖曳的聲音,簌簌的,彷彿隔得很遠,帶著些許懵懂,像是在夢裡。
趙清婉抬眸看著楚延琛,她的脖子有些僵硬,升騰起一絲酸麻感,可是她卻不捨得挪開視線,檐下的嬌花在風中一點點地搖晃著艷紅。
燭光下,眼前的男子,面若冠玉,清俊的面容上帶著一絲微笑,這淺淺的笑,仿若是月色下陡然綻放的曇花,美得令人驚艷。趙清婉伸手撫過楚延琛的面頰,她的手綿軟而又溫熱,慢慢地拂過楚延琛微涼的面頰,而後觸過他白皙的脖頸,落在他的衣襟上。
楚延琛的眼神略微深沉。他伸手輕輕拉開趙清婉不安分的小手,凝視著她,他的衣袖擦過她的手腕,帶來一股哆嗦的癢意。
「皎皎。」他的聲音很輕柔,帶著一絲說不出意味的沙啞,讓趙清婉的心底翻湧起一抹異樣的潮意,一點一滴的熱氣從心坎中往上冒,她的額上沁出細密的汗珠,滑過耳際,淌過細膩的脖子,帶來一陣微熱。
趙清婉的腦子略微有些迷糊,不知怎的,忽而想起指引嬤嬤給她的教導,那令人耳紅面赤的書冊,她的雙眼蒙上一層淺淺的水色,笨拙地扯著楚延琛的腰帶,磕巴著道:「嫁、嫁於蕭郎,鳳凰、鳳凰台上,長生風月你、別怕」
聽著趙清婉這話,再看著快要把他的腰帶扯成死結的小姑娘,楚延琛不由得露出一抹無奈的笑,他伸手握住趙清婉的手,指尖微涼,拂過趙清婉的脖頸,道:「皎皎,是你別怕。」
「我我我才沒有。」趙清婉倔強地反駁著,她的手在楚延琛的身上摸索著,在發現自己怎麼都扯不開楚延琛的腰帶時,她氣惱地雙手一拽,用力扯了一下。
『撕拉』一聲,那精緻的綉著金色紋路的腰帶被拽斷。
趙清婉手上一空,整個人撞進楚延琛的懷裡,將人撞得,一同倒在了柔軟的床榻之上。她迷糊地抬頭獃獃地看著被壓在身下的楚延琛,一時之間不知道該做什麼。
楚延琛嘆了一口氣,對上趙清婉迷茫的雙眼,他的手指靈巧地一搭,將趙清婉腰間的腰帶解開,而後將人拉進懷裡,身形一轉,他的指尖剝過那纏繞著的系帶,大紅的衣裳層層脫落,趙清婉的身子一僵,感受到楚延琛近在咫尺的呼吸。
「此生定不負皎皎。」他的聲音在趙清婉的耳邊顯得極為縹緲,可是這其間的柔情蜜意,卻又似一汪水波般,在空氣里柔和地蕩漾開來。
趙清婉心頭湧上一抹淺淺的暖意,雙眸的水色瀲灧,無論楚延琛這話是否是在哄她,但在此刻,終究是用了心的。此時,兩人已是坦裎相見,也不知是冷的,還是怕的,趙清婉的身子微微顫抖,楚延琛將人擁進懷裡,一股暖意回蕩。
「皎皎。」
床幔落地,殷紅的布絛長穗安落在地,靜得彷彿能聽到檐下嬌花隨風搖曳的聲音。良久,屋裡一雙雙花攀枝燭台上,雕著龍鳳的喜燭緩緩地淌下一顆紅淚,似要驚起一春纏綿的美夢。
錦衾滑膩,貼在肌膚上,帶起一絲麻麻的戰慄。他的唇落在她身上帶來一瞬間的窒息,身體慢慢地滾燙起來,彷彿要熔在絲絲烈焰中,這吻,深而綿。后心處卻奇異地透出一絲涼意,趙清婉的身子一縮,似乎要化在他的懷裡。趙清婉側過頭,眼神迷濛,瞥見的是一方亮紅,漫天匝地的紅染鴛鴦,只余他和她,她情不自禁地仰頭,從喉間低低地逸出一聲嚶嚀,而後猛地一躬,疼痛驟然傳來。他的手緊握住她的手,安撫著,另一隻手滑過她光潔的背,溫柔地吻去她淌下的淚珠,蜿蜒而下,唇齒嚙住她的耳垂,脖頸,漸漸地深入愈來愈遠的迷濛里。
輕輕重重,趙清婉的身子彷彿是在潮湧的浪潮里沉浮,她的思緒凌亂,無力地攀抱住眼前的人,似乎聽著自己說了什麼,而那沉沉的回答她卻怎麼都聽不清,痛楚與歡愉交纏著,一切都隱隱地顯得不真切,然而卻是實實在在的。不知怎的,兩行清淚從趙清婉的眼角滴落,一道輕柔的吻覆蓋住她的唇,身體里的熱烈釋放而出,一夜無眠,正道是春宵苦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