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第四十六章良緣
大紅的鸞車從宮中緩緩駛出,威儀的長隊伍沿著大紅綢緞鋪就的大道呈現在眾人面前。
高公公看著在內宮門前候著的迎親隊伍,他躬身一禮,笑著上前一步,道:「恭喜駙馬爺,殿下剛剛向陛下和娘娘跪恩辭行,陛下和娘娘心中難捨,這才耽誤了些時間。」
「陛下和娘娘本是要親自送殿下出門,只是禮部尚書痛哭跪請」高公公的聲音壓低了些許,帶著一絲無奈,想著剛剛白髮蒼蒼的禮部尚書那一把鼻涕一把淚地說著規矩
高公公看著鸞轎旁跟著的三位皇子,遂又低聲提點道:「駙馬爺,陛下是極看重您的,遂令三位殿下代他送行,這可是無上的榮耀。」
楚延琛面上露出一抹淺淡的笑,對著高公公拱了拱手,道:「謝過高公公。」
高公公這一番話,既是點明了公主殿下緣何來遲的原因,又將殿下在陛下心中的重要地位說出來,以免楚家無意間冒犯了公主殿下。也算是給楚家賣了個好。
楚延琛看向宮門口的三位站著的皇子,躬身一禮,二皇子頷首示意,卻並未上前洽談,此時時辰也不早了,楚延琛並未再耽擱時間。
鼓樂奏響,喜錢和喜糖混著大紅色的花瓣漫天飛舞,隨著喜炮的轟隆作響,便見楚延琛翻身上馬,韁繩一扯,駿馬昂揚。
「皇姐,我們出發了。」二皇子湊近鸞轎,低聲說了一句。
坐在鸞轎里的趙清婉透過垂下的紅綃,隱隱約約可以看到前方楚延琛俊朗的背影,她低低地『嗯』了一聲。
三名皇子齊齊上馬,鸞轎在宮人的簇擁之下,逶迤前行,穿過宮門,朝著楚家行去。
喧鬧的街道,不絕於耳的祝福聲,加上絲竹喜樂,鬧得趙清婉頭昏腦漲,所有的傷感都讓這一陣又一陣的喧囂打散,到了最後下鸞轎的時候,趙清婉已然是一片渾渾噩噩。
入了楚府,反而安寧了許多,並非是賓客不多,只是都知道這嫁入楚府的福慧公主身份不一般,入府的賓客自然是不敢有絲毫失禮姿態。故而,在楚府里,賓客一眾倒是極為安靜有禮,不像是參加婚禮,倒是有幾分上朝的嚴肅感。
這一份肅然,在三位皇子到來的時候,更是濃郁到了極點。
婚禮的進程依舊,趙清婉踏過紅綢,隨著楚延琛入了正廳,她側目看了一眼身邊的男子,不得不說,這人的姿態真的是得天獨厚。這一身的喜服襯得他更是英姿卓越,令人心折。
趙清婉的心神簇生,也或許是今日吃得少,一時間腳下一絆,她微微一軟,險些就跪了下去。
走在她身旁的楚延琛不著痕迹地伸手扶了一把,他低低地道了一句:「殿下,小心腳下。」
他的聲音略微低沉,帶著一絲金玉之音,落在趙清婉的耳畔,令她心頭一盪,面頰上不由地燥熱起來。她舉著長扇的手未放下,臂膀處似乎還能感覺到楚延琛剛剛扶住時透進來的微涼手溫。只是這分明是微微發涼的溫度,但是她卻無端覺得灼熱一片。
趙清婉尷尬而無措地點了點頭,小聲地解釋了一句:「謝謝,我、我這是餓得腿軟了。」
兩人的一扶一搭,不過是須臾,只是在旁人看來,卻是親密無間。
「據說,楚大人早就傾心殿下,這才不顧一切地向陛下求旨賜婚。」
「我原以為,那不過是謠傳,如今看來,果然是英雄難過美人關。」
「公主殿下這般美人,誰能不動心」
「對對對」
廳內的竊竊私語在喜樂之中此起彼伏,眾人面上都是難掩的笑意,以及一絲好奇。只是在這眾人之中的長身而立的謝嘉安,面上卻是不同於旁人的喜慶,他的臉上雖然帶著笑,可卻是一抹苦笑,眼中覆蓋著一層陰翳。尤其是看著楚延琛與趙清婉兩人間的互動,他面上的苦笑都斂去了,微微垂下眼,似不想再看這刺眼的一幕。
高堂正禮,這一次,寧惠帝可以說是給足了楚家面子,無論是婚後公主不入公主府,而是入楚府做新婦,還是如今的尋常新婦之禮,都未曾以天家身份高高在上。
這般做派,自是讓來賓眾臣看在眼中。對於楚家的地位,眾人心裡多有斟酌,只是一些老臣似乎早有所覺,並未有絲毫的驚詫。
何相看著那一雙璧人依著唱禮一俯一拜,他笑吟吟地端起手邊的茶杯,眼神瞟過那一臉淡漠的謝家子,他含含糊糊地自言自語道:「難得糊塗吶……」
這一段日子,謝家門人在朝堂上,寧惠帝多有發落,不少人都不由自主地疏遠了謝家,雖然並未落井下石,但也是靜觀其變,看看這謝家是否是真的失了聖心。
但是,何相知道,寧惠帝看似倚重楚家,又削減謝家,不過是為了一個制衡。
何相看了一眼面上始終帶著淺淡微笑的謝相爺,又看了看高堂之上滿面春風的楚大老爺,低頭喝了一口茶,心中長嘆一聲,想來寧惠帝是要立太子了,謝家,這分量十足的外戚接下來可是要水漲船高了……
在最後的唱禮與鼓樂聲中,這一場盛大的婚禮落下了帷幕,尋常人家裡的鬧洞房,在這兒卻是沒有人不開眼地鬧騰,畢竟三位皇子坐鎮,誰又敢去鬧寧惠帝心尖尖上的寶貝閨女的洞房。
雖說酒宴上的酒菜是上等的,奇怪的沒有任何一個人喝多了。楚大老爺看著由人引進新房的一對新人,他的面上綻開一抹微笑,看了一眼兀自愣神的謝嘉安,以及面上始終帶著得體微笑的謝相爺,心頭略微悵然。
這一場婚禮,楚家看似風光無限,可是這風光之後的步步危機,誰又能明白呢?謝家,寧惠帝若真是厭棄了謝家,這一段時間,便不會削減謝家力量,一切都是為了給接下來的立太子鋪路。
楚大老爺又看了一眼人群中應對自然的二皇子,心中明白,很快立太子的旨意便會下來,而謝家,作為太子的母族,寧惠帝如今的壓制,不過是怕仆強主弱,卻並非是要廢了謝家。畢竟總要給太子留下一些可用人手。
也不知,娶回福慧公主這一尊金佛,對於他們楚家來說,是錦上添花,還是烈火亨油?
入夜,楚延琛一身酒氣地將扒拉在自己身上的楚延熙交給跟隨著的小廝,聽著楚延熙醉意十足的絮絮叨叨,不外乎就是那些歉意和愧疚的話。
「大哥,我真不是故意的,都是我對不住你,才害得你」楚延熙扯著楚延琛的衣袖,含含糊糊地叨嘮著。
眼看著這人胡話越說越遠,楚延琛急忙開口截住楚延熙的話頭,安撫道:「好了好了,我知道了。不怪你,沒人怪你的。」
「磨台,把二公子帶回去,喝點醒酒湯,讓人早點歇下。」楚延琛揮了揮手,示意身後跟著的小廝,將人帶走。
「是。」身材魁梧的磨台大步走了上來,一把將人扶住,便往回走。
「大哥,我還沒和大哥說完話,你是誰啊,放手放手我要和大哥秉燭夜談,你別扯我」楚延熙掙扎著想要脫開磨台的手,抬頭看向一臉微笑的楚延琛,凄厲地喊著,「大哥,大哥,我不走」
磨檯面無表情地拖著人朝外走去。
秉燭夜談?在大公子的新婚之夜?大老爺和二老爺要是知道了,不打折二公子的腿才怪!磨台見楚延熙掙扎著厲害,他皺了皺眉頭,乾脆利落地扛著人就往二公子的院子跑去明早,二公子醒來,一定會感激他的
楚延琛看著楚延熙遠去,他緩緩吐出一口氣,應付一個酒鬼挺折騰人的,尤其是應付一個恨不得黏在人身上的酒鬼,真的是身心俱累。
「咳咳。」一道輕微的咳嗽聲在夜裡突兀地響起。
楚延琛並未有絲毫的驚詫,他轉身看去,在這院子里,有重九他們守著,不是熟人,不可能如此光明正大地出現在這兒。
果然是一名熟人。只是想到這人會出現在這兒,楚延琛覺得有些奇怪,畢竟他們的關係,平日里都是會避諱的,雖說今日是他的婚禮,這大大小小的官員到場並不奇怪,但是這般私下相見,怕是有點不妥。
「你怎麼來這兒了?」楚延琛看著步步走近的人,開口問道。
吳江看了看四周,而後面上扯開一抹笑,道:「恭喜恭喜。」
楚延琛並未接話,他定定地看著吳江,便見吳江面上帶出一抹淺淺的尷尬,抓了抓腦袋,道:「我也沒打算這時候來找你,就是忽然間想起來一件事,偏偏時間又不能晚,托其他人的話,我又怕出了紕漏,就乾脆自個兒來了。」
「是什麼事?」楚延琛放輕聲音,他知道吳江是個知曉輕重的人,若不是確實是事有急切,應不會這般亂來。
吳江湊近楚延琛的身邊,又看了一下四周。
楚延琛笑著搖了搖頭,道:「不必擔心,這兒有重九他們,沒其他人。」
吳江這才從袖中抽出一個玉瓶,塞到楚延琛的手中,低聲道:「這個,給你。」
楚延琛揭開瓶蓋,飄出一絲清淺的香氣,倒出來一看,裡邊是數枚半個小指甲蓋大小的藥丸。
他將藥丸放回瓷瓶里,一臉莫名地看著吳江。
「這是?」
吳江別開臉,似乎有些不好意思,他低低地道:「你前段時間,動了真氣,牽出了你痼疾處的毒,這葯是清毒的,得用個一年半載,對你身體有好處,就是」
他吞吞吐吐著,眼神微飄,看著楚延琛認真的眼神,好一會兒才嘀嘀咕咕著道:「就是,服藥期間,你媳婦懷不上」
楚延琛臉色微黑,送禮送葯什麼,也不是沒見過,只是沒見過送這般藥丸的。
「不是,你別生氣,聽我解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