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第四十一章想法
楚延琛側目看了一眼跪在身側的女子,那張嬌艷的面容上帶著一抹失魂落魄,雙眸略微失神,彷彿是受了什麼打擊一般。
楚延琛並未開口詢問,甚至沒有勸上一句,他沉默地跪在一旁,微垂下頭,一如先前般,安靜而收斂。忽然,一陣低低的抽泣聲傳來,楚延琛轉過頭,便看到趙清婉面上一片梨花帶雨,淚水簌簌地落下來,雙眼紅撲撲的,看起來可憐極了。
在趙清婉轉過頭來的時候,楚延琛又轉了回去,耳邊時不時傳來的抽泣聲,聽得他心頭微亂,良久,他在心間嘆了一口氣,從袖中取出一條幹凈的帕子,伸手遞了過去。
趙清婉愣了一下,接過楚延琛遞來的帕子,而後含糊地道了一句:「謝過楚大人。」
「楚大人,是不是做錯事,就一定要付出代價?我認罰也不行嗎?」趙清婉拭去面頰上的淚痕,她心中其實是有答案,但是心底有一份不甘和愧疚攀爬開來,令她如鯁在喉,心中鬱郁。
楚延琛面上的神情一片平靜,他知道趙清婉在這一次的意外中,其實是無辜的,甚至她的中招,她的不警惕,都只是因為身在皇後娘娘的地盤上。
他漠然地望著夜色下昏暗的光線,半晌才開口,輕聲道:「殿下,有些事,不能回頭,也回不了頭,就算是認罰,也於事無補。這一次,委屈殿下了。」
楚延琛說到最後,看著趙清婉面上微微發白的神情,心頭一軟,還是稍微軟和了語調。
這語調不軟和倒也還好,一軟和下來,趙清婉便更是覺得心中抑鬱,她抿了下唇,清透的眸子裡帶著一絲自責,搖了搖頭,道:「我不委屈,只是一時不慎,牽累了楚大人,還有阿薇。」
『阿薇』這兩個字出口,趙清婉的聲音不由自主地顫抖起來,她的雙眼發紅,喃喃地道:「阿薇怎麼辦?她什麼都不知道,她只愛吃吃喝喝,也不會功夫,要是被人欺負了怎麼辦?她要是知道了今日的事,是不是會怪我,是不是會很生氣?會不會很害怕?怎麼辦」
趙清婉與趙雲薇本就是情誼深厚,雖然趙雲薇歲數上比她要大一點,可是平日里趙清婉總覺得自己武藝高強,就應該保護手無縛雞之力的趙雲薇,故而總是將趙雲薇當妹妹一般看待。
她只要一想到,是因為自己,害得柔弱的趙雲薇要遠嫁和親,心中的痛苦和愧疚幾乎要將她淹沒。
楚延琛的眼中閃過一抹驚詫,他認真地看了一眼趙清婉,本以為趙清婉的哭泣是因為與謝家子有緣無分,沒想到竟是因著麗華郡主。
在趙清婉入殿之前,他便已經猜到了接下來可能會出現的情況,而和親一事上,本就是勢在必行,這是兩朝政/治上的交鋒。
戎朝要的是寧朝的明珠,而陛下則是打算要戎朝的戰神將軍來迎娶,雙方都提出了要求,可以說是基本上是要定局了。若不是今兒出現的這麼一個意外,想來過不了多久,皇宮中便該開始籌備公主和親一事了。
而如今出了這種意外,縱然陛下封鎖消息,可是天下無不透風的牆,若是在公主嫁過去后,走漏了消息,只怕戎朝便要抓著這個把柄大做文章了。
而皇室中適齡又夠身份的女子,唯有福慧公主和麗華郡主。
如今福慧公主不能和親,那自然便只剩下麗華郡主這個人選了。先前宣召裕親王入宮,他便猜到了。
楚延琛看著趙清婉這般情真意切的模樣,心裡想的是寧惠帝確實是極為疼愛福慧公主的,生在皇室,能夠保持如此赤子之心,想來寧惠帝和皇後娘娘為其遮掩了不少風雨。
「事已至此,殿下心傷也無濟於事。」楚延琛極少與女子獨處,雖然他長得招花惹草的,但是卻是極少有女子敢獨自跑到他面前,一則是他年紀輕輕便位高權重,身居高位自帶一股威嚴,尋常女兒家雖然是心生仰慕可卻不敢湊上來,二則他日常里事務繁忙,家風嚴謹,縱然是到了適婚年齡,楚家對於楚延琛的婚事也是精挑細選,畢竟能夠他們挑的不僅僅是楚延琛的妻子,更是楚家的當家主母。
故而,楚延琛對於安慰姑娘家這種事,今日可以說是頭一遭了。
「至於麗華郡主是否會因此責怪公主殿下,想來是不會的,畢竟聖意難違,縱然心有不甘,也是對陛下」說到這裡,楚延琛頓了一下,而後轉了話頭,「殿下不必如此傷心。」
趙清婉本就是心中心結難解,聽著楚延琛這般說,更是認定了趙雲薇定然是會怪她,又擔心趙雲薇往後會被欺負,這般又是急躁又是自愧,更是止不住那簌簌而下的淚珠,她平日里極少哭泣,尤其是在外男面前,更不曾露出過這般失禮的舉動。
楚延琛見著因著自己的話,趙清婉倒是越發難過了,他垂下眼眸,小聲地解釋著:「臣見過那賀然靖,與之交談過,是一個儀錶堂堂的好男兒。殿下放心。」
趙清婉卻不知該如何回答。正當這時候,高公公帶著秦院正走了過來,見著哭得滿臉通紅的趙清婉,高公公心頭一驚,不由得看了一眼一旁的楚延琛,心中思忖,莫不是這楚大人說了什麼不恰當的話,惹著公主殿下傷心了?
「殿下,這是怎麼了?」高公公疾步上前,躬身問詢。
趙清婉伸手胡亂地抹去面頰上的淚痕,她搖了搖頭,道:「無事,公公不必擔心。」
高公公認真地打量了一番趙清婉,見她氣色尚算穩定,心中暗暗鬆了一口氣,而後移了腳步,解釋道:「殿下,陛下擔心您的身子,特地令秦大人來為您把把脈。」
高公公是知道寧惠帝的意思的,畢竟今日這事兒,怕是皇後娘娘那兒用了些下作的手段,寧惠帝擔心傷了趙清婉的身子,先前本是打算處理好善後之事後,便去趙清婉的寢宮看看人。只是這事兒還未處理好,沒想到趙清婉就來了。
如今,趙清婉又執拗地要跪在殿外小懲大誡,寧惠帝奈何不得人,便只得令秦院正先來給人看看。
趙清婉倒是沒有任性,她也不想讓寧惠帝擔心,便是乖巧地伸手,秦院正躬身一禮,便蹲跪在一旁,小心翼翼地搭著趙清婉的脈。
好一會兒,秦院正鬆開手,接到寧惠帝的緊急宣召的時候,他心頭便咯噔一聲,還以為這一位掌上明珠是出了什麼岔子,如今這脈一把,懸著的心便就放了下來。
雖然脈象上略有紊亂,但是不是什麼大問題,不過是心緒起伏太大,誘發的心脈波動,開一方安神葯便是了,福慧公主的身子養得好,又是習武之人,若不是為了穩妥,甚至連湯藥都不必喝,今夜好好睡上一覺便無恙了。
「殿下,一切安好。」秦院正溫聲對高公公回道。
聽到秦院正的話,高公公鬆了一口氣,這番答案他也算是能給寧惠帝一個好交代了。今夜這波折,寧惠帝的心情並不好,若是公主殿下再有個什麼,只怕這宮中是要人人自危了。
「有勞秦大人了。」高公公扶了一把秦院正,低聲道。
「秦大人,」趙清婉忽而間喊了一聲,看到秦院正回過頭來,她的視線迅速掃過面色霜白一片的楚延琛,而後小聲道,「還請秦大人,也為楚大人診上一診。」
秦院正愣了一下,他看了一眼一旁跪著的楚延琛,其實剛剛走到這兒,他第一眼注意到的人便是楚延琛,不必把脈,光是看氣色,便知道楚延琛的情況不是很好。他不知道楚延琛為何會跪在這兒,但是作為寧惠帝的院正,他自然知道何謂不見不聽不問。
好奇心太重的人,在這皇宮中,是活不了多久的。
楚延琛聽到趙清婉的話,他不由得怔了一怔,而後抬眸看向趙清婉,其實他並不喜歡他人替他診脈,他的身子情況,他自己了解,有些事,就不必讓人知道了,畢竟他安康與否,不僅僅是他自己的問題,更是整個楚家的問題。
雖然知道趙清婉應該是好意,但是這時候並不適合,楚延琛張了張口,道:「謝過公主殿下,臣一切安好,不必麻煩秦大人了。」
秦院正與楚延琛想得一樣,他知道楚延琛的身份不一般,但凡今日他下手給楚延琛診脈,只怕明日便有人上門討教了。
見楚延琛拒絕,他躬身道:「殿下,楚大人無恙,您不必擔心。」
趙清婉擰了一下眉頭,她輕聲道:「秦大人,連脈都未曾替楚大人切一把,怎麼就能斷定楚大人無恙?古語云,望聞問切,我觀楚大人氣色不佳,如何又是秦大人口中的無恙?」
秦院正抬眸掃了一眼楚延琛,目光微微閃動,一時間並未開口回復。
楚延琛未曾想到趙清婉今日竟是如此執拗,平日里聽聞福慧公主聰慧過人,可是今日這般看來,卻不若傳聞里那般聰慧。他在心中重重嘆了一口氣,其他的不用說,他現下還能跪得住,可以說是多虧了吳江給的藥丸,但是藥丸撐得住他的身子,卻掩飾不了他的脈象,這脈一切,就怕明日流言蜚語漫天飛了。
秦院正在福慧公主灼灼的目光下,無奈地上前一步,對著楚延琛躬身行禮,道:「楚大人,得罪了。」
趙清婉垂下眼眸,遮掩住心中的些許想法,收斂了剛剛亂糟糟的思緒,心頭輕輕道了一句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