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不起，您撥打的電話已關機，請您稍後再撥……」
段擴看著漆黑的手機屏幕，一個頭兩個大。
偏偏段西西揪著他的褲腿，仰頭看著他說：「哥哥，你已經打了八次電話了，爸爸媽媽在飛機上，接不了電話的。」
這一聲哥哥在段擴聽來還是不能適應。
他不過是四年沒回家而已，怎麼就突然冒出來一個這麼大的妹妹？
每次打電話回來，父母也都沒提過這回事。
段擴蹲下來仔細地打量了段西西一番，眼睛透亮，像有一攤水汪著，笑起來時有兩個梨渦，他又低頭看了看手機屏幕中的自己，這樣一比對，兩人的眉眼長得還真有點像。
「你剛才說你叫段西西？」
段擴總覺得這個名字在哪裡聽過，他眯著眼睛想了想，忽然想起來有一次他打電話回家，聽見媽媽一聲一聲地喊著西西，像是在哄人，他還以為爸媽養了只寵物，便沒多問。
段西西點點頭說：「媽媽說了，以後要我跟著你！」
段擴點點頭，勉強接受了父母背著他偷偷生了一個二胎的事實，忽然覺得有些不對勁。
「等會兒，什麼叫讓你跟著我？」
段西西卻沒回答，而是照著方程英的吩咐，把兔子玩偶放在沙發上。
小兔子掛了一個小背包，段西西拉開背包拉鏈，從裡面掏出來一封信，遞給段擴說：「哥哥，這是媽媽讓我給你的。」
段擴滿臉疑惑地接下那封信，隱隱有不好的預感。
「親愛的段擴，昨晚聽說你要回家，我和你爸爸非常高興，可惜我已經和你爸爸計劃好要去國外出差，如不出意外，這時候我和你爸爸已經在飛機上了。
這段時間請你好好照顧段西西，她是你的親妹妹，她很乖，只要有吃的就能滿足她，媽媽可以向你保證，沒有哪個小孩像你妹妹這麼乖。
媽媽方程英留。」
看完了信，段擴的表情一言難盡。這封信漏洞百出，也好意思留給他？
再說了，都什麼年代了，有什麼事情不能用電話說還要寫信。
種種跡象表明，這分明就是想把妹妹扔給他帶，去國外出差肯定也是假的，去旅遊還差不多！
可惜方程英和段鑫民先斬後奏，段擴註定甩不了段西西。
「哥哥，我餓，我要吃飯！」段西西一手揪著段擴的褲腿，一手指著餓得乾癟的肚子，抬頭眼巴巴地看著他。
段擴雖然對父母的做法不滿，可他還是得擔負起一個哥哥的責任。
所以，他牽著段西西的手去了廚房，把能看到的鍋都打開，找了一圈，都沒找到吃的。
「西西，你看看你要吃什麼？家裡沒吃的，哥哥不會做飯，只能給你點外賣。」
段擴拉著段西西坐在沙發上，打開外賣軟體，遞給她。
可段西西卻不為所動，兩眼直勾勾地看著他，眼底下的兩個淚坑彷彿蓄起了淚光。
段擴心裡咯噔一下，試探著問：「西西，你是哪裡不舒服嗎？」
這會兒他已經深感養一個小孩的責任重大，甚至在腦子裡想是不是該上網查一下資料，做一份帶娃攻略？
段西西搖了搖頭，一把推開段擴的手機，說：「哥哥，我要吃古法荷葉糯米雞！」
荷葉糯米雞還有古法的嗎？
段擴對吃的從來不放在心上，能下嘴能吃飽就行。
所以他在搜索框上輸入「古法荷葉糯米雞」五個字，跳出來一堆荷葉糯米雞，就是沒有古法荷葉糯米雞。
反正都是叫荷葉糯米雞，有沒有古法兩個字應該差不多吧？
段擴點進了一家高分店，哄著段西西說：「你看這家你喜歡嗎？」
段西西轉頭看向手機，段擴先是給她看了商品詳情，然後再點進買家曬出來的評價，好評居多，照片里的實物看起來還行。
「怎麼樣？就這家嗎？」
段西西垂著頭，側邊臉頰像剛出鍋的饅頭，氣鼓鼓的，兩條粗粗的眉毛擰成毛毛蟲，顯然對段擴的提議非常不滿意。
段擴試探著說：「那要不我給你換一家？」
他退出頁面，連續給段西西看了好幾家，然而從始至終段西西的表情就沒變過。
「哥哥，我不要吃這些糯米雞，他們做的都不正宗！」
段西西轉頭看向段擴，表情嚴肅認真。
段擴摸了摸她的腦袋，她的腦袋軟軟的，摸起來手感不錯，說：「你才多大？知道正宗這個詞是什麼意思嗎？」
段西西卻從沙發上蹦了起來，叉腰抗議說：「我當然知道！正宗的糯米雞吃起來不油不膩，糯米有雞肉香菇荷葉的香味，肉餡混著糯米的香味，吃起來又香又滑，這才是好吃的！」
向來對吃的不感興趣的段擴竟然被她說得咽了咽口水：「這些話都是媽媽教你的？」
段擴還是不相信三歲大的段西西能懂這麼多。
「哥哥先給你買兩個過來。」他不管段西西的抗議，選定好后便下了單。
低頭一看，這才發現自己手上還提著一串粽子。他轉身去廚房打開冰箱，將粽子放在冷凍層。
段西西轉頭跟著那串粽子移動，眼珠子恨不得黏在那上面。
段擴則是去了自己的房間，他的房車自駕旅行從明天開始，他這次回來一是來看看四年沒見的爸媽，二是收拾一些衣服，他這些年攢下的積蓄全部花在了買房車上，身上剩的錢只夠維持一年開銷，為了旅行順利啟動，能省一點自然是要省一點。
然而父母沒見著，倒是多了一個妹妹。
段擴仔細想了想，這個妹妹可不能帶去旅行，口袋裡的錢，養活自己都夠嗆。
麻煩的是，父母聯繫不上。段擴收拾出一件羽絨服，再帶些零零碎碎的東西，在腦子裡過著可能託付西西的親戚，想著想著，手機響了起來，外賣到了。
段擴拿起手機開門取外賣，回頭一看，卻發現段西西站在一張小板凳上，勉強夠到灶台，腰上有模有樣地系了一條小圍裙，長長的湯勺在她手裡顯得更大，擺在她面前的一鍋開水燒得咕嚕咕嚕響，灶台的火被開到最大，廚房裡瀰漫著粽子的清香。
段擴嚇了一跳，趕緊放下外賣，把段西西抱了下來，回身關掉灶火，然後訓斥段西西道：「你怎麼能玩火，被燙到怎麼辦？」
段西西卻不服氣，鼓著臉說：「我才沒有玩火，我在熱粽子！」
她指了指冒著蒸汽的鍋，說：「粽子很好吃，又甜又咸，西西煮過的粽子有魔力，哥哥你吃了會開心的！」
段擴拍了拍她的腦袋，嘆了一口氣道：「是是是，西西是小魔女，下次沒有哥哥的允許不可以去碰灶台了知道嗎？」
他蹲下來給段西西解開小圍裙，拿在手裡一看，小巧可愛，分明是給她量身定做的。
段擴頭痛地捏了捏眉心，他的父母什麼時候這麼不靠譜了？
段擴把段西西抱到餐桌椅上，把外賣包裝解開，取出兩個還熱乎著的荷葉糯米雞，拆開包裹著的荷葉放到碗里，推給段西西說：「聞著還挺香，記得慢點吃。」
說完之後便轉身去廚房熱粽子，粽子已經熱得差不多，低頭一聞，鍋里的粽子還挺香，濃郁的肉餡裹著絲絲的甜味，讓他起了嘗一嘗的心思。
段擴從小到大就對吃的興緻缺缺，好吃不會多吃一口，難吃也不會少吃。
仔細想一想，這還是他第一次迫不及待地想嘗一嘗。
關火后，段擴把三個粽子撈起來放到盤裡，回身一看，段西西碗里兩個糯米雞好好地放著，一口沒吃。
段西西側身坐在椅子上，面對著段擴，似乎並沒有在為吃的鬧脾氣。
「怎麼不吃？」段擴把粽子放在餐桌上，端起西西的小碗聞了聞，再用筷子嘗了嘗，味道還行，那麼西西為什麼不吃？
他低頭看向段西西，卻發現她早就抱著那盤粽子，拿著小勺子一口一口挖著吃，蹭得嘴巴都是糯米粒。
段擴只好坐了下來，看著段西西一口接一口吃著，忍不住笑了笑。
西西不吃糯米雞，那隻能他吃了。
他吃得很快，兩個糯米雞很快被段擴解決了，抬頭一看，段西西竟然也吃掉了兩個粽子，她把剩下的一個粽子推到段擴的面前，說：「哥哥，這個給你吃。」
說完之後，她抽了張餐巾紙，擦了擦嘴巴，跳下了凳子，然後跑到客廳里，繼續抱著兔子玩偶，乖乖地坐在沙發上。
段擴盯著西西看了好一會兒，忽然覺得媽媽的信里有一點說得挺對，那就是段西西吃飽後果然很乖。
段擴夾起一小塊粽子塞到嘴裡，米粒顆顆飽滿，既嘗到了肉味，又嘗到了淡淡的甜酒味，蛋黃咸香綿軟，味道濃郁，一口咽下去，一股舒暢的情緒從心底里升起，多個小時駕車帶來的身體疲憊忽然無影無蹤，段擴動了動筋骨，懷疑這是自己的錯覺，然而此刻的他確實精神奕奕，絲毫不覺得睏倦。
他沒忍住再吃了一口，一口接著一口，等回過神來時，盤底已經見空了。
段擴看著空空的盤子，愣了一分鐘左右才起身收拾碗筷，邊刷碗邊想，得好好找陳風生問問他家的粽子到底是怎麼做的。
刷完碗，段擴又接著去收拾東西，段西西從沙發上跳下來，跟著去了他的房間，蹲在地上看段擴收拾。
東西都收拾得差不多之後，段擴腦子裡也有了滿意的照顧段西西的人選，那便是遠在西北的大姨。
印象中這位大姨和媽媽的感情特別好，即使相隔千里，每年都要來家裡兩次。
「西西，你知道大姨嗎？」
段西西搖了搖頭，卻指著段擴的行李箱說：「媽媽也給我準備了行李箱，我去拿給你看。」
她從隔壁房間推來兩隻粉色的行李箱，說：「哥哥，媽媽讓我跟你說，『東西我都收拾好了，路上記得照顧點西西！』」
段西西特意壓低嗓子學方程英說話，在段擴看來，模仿得確實有幾分像。
段擴看向那兩個小巧的行李箱，想了想，點頭說：「行，不過我可先說好，哥哥只把你帶到西北去，等把你送到大姨家裡去，哥哥就要一個人出發了哦。」
段西西似懂非懂地點頭。
段擴低頭查看地圖，為了送段西西到大姨那裡去，只能臨時更改路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