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託兒所
顧紅星的產假休完了,羅姥姥就打算回家了。
「姥,你在我家多待幾天再回去唄！」顧紅星捨不得姥姥離開，拉著姥姥的包袱，不讓她收拾。
「你都上班去了，我在你家待著也沒意思啊,等你們放假了,我再上你家來。」羅姥姥把衣服疊好放在包袱里，回頭看了一眼小衛星,她是真捨不得走啊，但她不得不走啊。
在外孫女家住得久了,羅姥姥特別不愛回家，落差太大了。
她一個老太太,每個月的吃喝開銷都是自己出錢，在外孫女家住時,她只需要把糧油本拿來,根本不需要花錢買糧食就能吃得很好，但一旦回了家,不但要拿錢貼補兒孫,飯桌上多吃兩口飯都要被孫媳婦翻白眼。
羅姥姥深知給自己養老是兒子的責任,她不想將自己的養老負擔轉移到外孫女身上,所以即便再怎麼捨不得，她也必須要回家去住。
「那你帶一沓煎餅回去，在家沒事當零嘴吃。」顧紅星也知道自家大表嫂的性子，更知道大舅和大舅媽是多麼的懦弱可欺,姥姥長時間不回家，大舅和大舅媽容易被兒媳婦欺負住。
「不帶了，帶回去也得被家裡那幫小狼要走了,我能吃上幾口？」羅姥姥趕緊擺手拒絕，外孫女家雖然不缺糧食，但也不能這麼浪費掉。
「那你就藏起來唄，我那幫侄子侄女還能翻你柜子不成？再說了，那幾個孩子的性子還不錯，一點都不像我大表嫂，就是嘴有點饞，給他們吃點就吃點吧。」
顧紅星對大表哥家幾個孩子的印象還不錯，再加上她從小就在舅舅家吃喝，大表哥沒結婚之前也經常給她留好吃的，所以她對大表哥家的幾個孩子格外寬容，平時給姥姥買好吃的，也會帶出幾個孩子的份。
「孩子是好孩子，就是沒攤上個好媽，你大表嫂這人心腸硬啊，你大舅和大舅媽以後可咋整啊！」
羅姥姥不犯愁自己的養老，畢竟兒子兒媳雖然懦弱，但也是真孝順。現在她反而有點犯愁兒子兒媳老了之後的生活，攤上那樣的兒媳婦，還不得把這倆人骨頭渣子都榨出油來。
「您就少操心吧，我大表嫂雖然有很多毛病，但也不至於不給我大舅和舅媽養老。再說了，我大表哥再孬，那也是個孝子，肯定會養爹媽老的，您啊，每天就樂樂呵呵地過好自己的小日子得了，少操心兒孫的事。兒孫自有兒孫福。」顧紅星幫姥姥捋了捋頭髮，笑著安慰道。
「那倒也是，你大舅大舅媽再慫，也比你爹強一百倍，我都來你家兩個月了，你爹連面都不敢露，這個慫蛋包子。」嫌棄完自家兒子兒媳，羅姥姥又把火氣轉移到前女婿身上了。
「我爹就是個打慫蛋，您信不信？您前腳走，他後腳就得來。」顧紅星一臉壞笑地跟自家姥姥吐槽親爹。
「我信，我可太信了。」羅姥姥一想起前女婿的慫樣，也憋不住笑了。
不出顧紅星所料，她剛把姥姥送到公交站回來，她親爹後腳就上門了。
「小衛星啊，姥爺來看你嘍。」顧福興半趴在閨女家的炕上，用手指頭戳著小外孫的臉蛋玩。
「別戳了，戳多了，孩子該總流哈喇子了。」顧紅星實在看不下去親爹對自家兒子的「□□」，趕緊出手阻止。「嘿嘿，這不是第一天次見到大外孫嘛，我就是稀罕稀罕。」顧福興被閨女說得有些不好意思，趕緊收回了手。
「咱倆家住得這麼近，你要是想看早就能看了。」顧紅星一點沒給親爹面子。
「那不是你姥姥在你家嘛，我不敢來。」顧福興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
「你幹啥虧心事了，不敢見前丈母娘？」顧紅星嘲諷地看向親爹
顧福興被親閨女懟得滿臉通紅，只能低著頭不說話。顧紅星沖親爹翻了個白眼，一點沒打算給他找個台階下，氣氛就這麼僵持著，父女倆都不說話，只有小衛星「咿呀咿呀」地說著嬰言嬰語。
「星星，這十塊錢你收著，給我大外孫子買點好吃的。」顧福興見閨女一直不吱聲，他就自己找了個台階，從兜里掏出一張大團結遞了過去。
「呦，太陽打西邊出來了，你給我錢幹嘛呀？」顧紅星沒接錢，但心情稍微好了一些，但嘴上依舊不饒人。
「爹不是不來看你，是真的怕你姥，我怕你姥罵我。」顧福興見屋裡沒外人，就跟閨女說起了知心話。
自打顧福興跟閨女訴過一回苦后，就跟打通了任督二脈似的，心情一不好就來找閨女說話，什麼面子裡子的，通通不在乎了，必須要說個痛快。
「我對不起你媽，你媽沒了，我給你找了個后媽，你跟著我遭罪了，我沒臉見你姥姥……」
「我現在日子過得不好，我也怕你姥笑話我。我活的太失敗了，我在你姥面前沒面子啊……」
男人有淚不輕彈，只因未到傷心處，顧福興本來也不是啥硬漢，平時為了面子還能在外人面前撐一會兒，現在到了親閨女跟前，他就絮叨起來了，一邊絮叨還一邊掉眼淚，看著確實有幾分可憐。
顧福興長得好，他一個中年老爺們哭起來不僅不招人煩，竟還有幾分楚楚可憐，這也是為啥他在廠里如此招老姐姐們喜歡。
女人嘛，看到好看的老爺們也犯迷糊，顧福興這種中年帥大叔，在老姐姐們眼裡，那也是徐娘半老，風韻猶存。
「行啦，你可別哭了，有啥好哭的呀，媳婦是你自己找的，錢也是你自己給的，現在哭有啥用啊。」畢竟是親爹，顧紅星就算再怎麼看不慣，但親爹在她面前掉眼淚了，她還是有些於心不忍，於是一把接過親爹手裡的大團結，算是原諒了親爹這次的錯誤。
「閨女啊，你對你姥可真好，要是我老了，你也能這麼對我嗎？」顧福興還沒有從憂傷的情緒中恢復過來，繼續絮絮叨叨。
「你有倆兒子呢，養老這事可別找我哦，這錢我不要了。」一聽親爹說到養老，顧紅星趕緊把錢又送回去了。
十塊錢就想讓她養老，做夢呢！
「沒！沒！爹不讓你養老，我就隨口說說。」顧福興見閨女把錢塞回來了，怕閨女以後真不搭理他了，趕緊解釋道。
「這錢我雖然收了，但你家的事少來煩我，知道不？」顧紅星發現自家老爹怎麼這麼賤呢，自己越不給他好臉子，他越往上湊。
「那不能，咱家能有啥事，你吳姨現在挺顧家的，家裡一切都好。」顧福興小心翼翼地瞄了一眼閨女，也不敢繼續訴苦了，生怕惹閨女不高興。
「拉倒吧，騙誰呢，最近吳莉不是又作妖了嗎？拿著你家戶口本去銀行取錢沒取出來，回家沒跟你鬧？」
「你咋知道的啊？肯定又是保爾說的！這臭小子，嘴上咋就沒有個把門的呢？」顧福興一拍大腿，這個氣惱啊。
「你家那點破事，就是保爾不說，孫大媽能不說嗎？孫大媽不說，李大媽能不說嗎？你家都快成全院的笑話了，還瞞啥啊？根本瞞不住。」顧紅星一臉恨鐵不成鋼地看向自家親爹。
「這不是怕你坐月子時聽了鬧心嘛。」顧福興撓了撓頭，緊接著又有些高興地說道：「幸好上回聽你的話了，告訴銀行這存摺必須我本人到場才能取，不然還真就被你吳姨把錢取出來了。」
「你們兩口子天天鬥智斗勇的，活得挺精彩啊。」顧紅星諷刺道。
顧福興像是沒聽出閨女諷刺他似的，繼續絮叨個不停「現在我倆的錢都不放一起了，我倆每個月一人拿出二十塊錢留著家用，剩下的錢都被我存起來了，保爾和伊萬想要零花錢，我就讓他倆找你吳姨要去，我的錢留著我們爺仨以後花。」
顧紅星看著親爹一臉驕傲地說著這麼渣的話，心情複雜，雖然聽看不起親爹的，但又覺得他怪可憐的。
「這招是我奶教你的吧？」
「嗯呢，你奶讓我給你倆弟弟存點錢，省得都被你吳姨拿回娘家去。」顧福興毫不猶豫地把親娘賣了。
「我生孩子時，在醫院碰見吳安娜她大姨了，她大姨說吳安娜在婆家過得不太好，估計這陣子吳莉是想給她送錢跟婆家緩和關係。所以這陣子，你回家把錢和存摺都藏嚴實了，省得吳莉再出什麼幺蛾子。」顧紅星看著親爹那樣，實在沒忍心，還是忍不住叮囑了一番。
「怪不得那丫頭最近都不來了呢，原來是在婆家過的不好啊。唉！」顧福興倒是沒有因為繼女過得不好而開心，反而有些擔憂地嘆了口氣，雖然不是親生的，但畢竟養了這麼多年，他還是盼著丫頭能過得好一些。
「行啦，沒事趕緊回家吧，我家齊衛國要下班了，我還得做晚飯呢。」顧紅星見不得親爹那唉聲嘆氣的沒出息樣，直接開口攆人。
顧福興怕惹閨女不開心，只得把沒說完的話咽回肚裡，又眼巴巴地看了小外孫一眼，依依不捨地離開了。
顧紅星還忙著明天上班要準備的東西，晚飯做得很簡單，直接蒸了饅頭炒了盤青菜。
不過家裡人並不覺得飯菜簡單，一個個都吃得可開心了。顧紅星有時候都懷疑這爺仨的味覺是不是有問題啊，咋吃啥都能這麼香呢。
「媳婦，咱家衛星去了託兒所，會不會被欺負啊？」羅姥姥一走，齊衛國終於能回自己屋睡覺了，天剛黑他就直接上炕了，屋門一鎖，抱著媳婦就不撒手。
「託兒所里全是這麼大的孩子，連路都不會走，咋欺負人？」顧紅星掙脫開自家男人的欠爪子，頭都沒抬繼續看書。
「別看書了，你家爺們都兩個月沒跟你睡一個被窩了，你就不能抽空看看你家爺們啊？」齊衛國酸溜溜地沖媳婦表達不滿。
「遵醫囑哦。」顧紅星放下書，一臉狡黠地看著自家男人。
「我不幹啥，就抱一下嘛。」齊衛國聽出媳婦的畫外音了，雖然現在不能幹啥，但抱一抱親一親還是可以的。
說罷，齊衛國一把摟住自家媳婦纖細的小腰，另一隻手扣住她的後腦勺，讓兩人身體緊密貼合，非常霸道地親上媳婦的嘴，不容拒絕的入侵，像是要把媳婦融入到自己身體里似的。
顧紅星被男人親得暈暈乎乎的，平時男人雖然索取頻繁，但一直都是很溫柔的，頭一次見他像野狼似的霸道強硬，這感覺，竟讓人有點欲罷不能。
「夠爺們不？」齊衛國見媳婦貌似還挺滿意的，心裡得意極了，黑夜壯了他的膽子，什麼話都敢往出冒了。
「去你的，不要臉。」顧紅星帶著嬌嗔的拒絕反而更撩撥心弦。
齊衛國見媳婦沒有拒絕，當即順桿爬，直接欺身壓了上去，好幾個月不能跟媳婦親近，他都難受壞了。
被男人折騰了一個多小時，顧紅星是又累又疲，直接睡了過去，小衛星半夜醒了要喝奶，「嗚啊嗚啊」喊了好幾聲都沒喊醒親媽，好在親爹還算靠譜，掀開媳婦的衣服給兒子餵了奶，才不至於讓小奶娃餓得嗷嗷叫。
難得睡一個囫圇覺，顧紅星第二天神清氣爽地去上班了，她推著嬰兒車，領著小愛華，娘仨慢悠悠地去了廠辦幼兒園。
幼兒園和託兒所是挨著的，顧紅星省著折騰了，先是把小愛華送去幼兒園，又把小衛星送去託兒所。
小衛星去的託兒所是鋼廠的廠辦託兒所，寶寶過了2個月，就可以跟隨媽媽去到廠辦託兒所，這樣工人們就不必讓老人來家裡幫忙帶娃了，自己帶娃上班兩不誤。
在託兒所里，差不多大的孩子們由老師集體照顧，餵奶、哄睡、曬太陽、活動……完全不用父母操心，且老師們也是班倒，以便家長在任何時間下班都可以來託兒所里接孩子。
託兒所和幼兒園裡老師的工資都來源於鋼廠的營收，因此託兒所和幼兒園對於廠里員工的孩子都是免費的，只需要每個月交兩塊錢的飯錢和零食錢就行。
給小愛華和小衛星交的這點錢，不會給顧紅星帶來任何的經濟壓力，所以她非常樂意把孩子送過來。
顧紅星作為哺乳期的媽媽，只需上七個小時班，還有一個小時的餵奶時間，廠里對她們這樣的新手媽媽簡直太貼心了。
「哎呦，星星你可算回來了，你不在後廚，我們都沒意思了。」顧紅星剛回到工作崗位上，就被阿姨們圍住了，大家親切地跟她打著招呼，幾個新來的弟弟妹妹站在旁邊沖她微笑。
「一食堂是不是出啥事了？」見阿姨們對自己這麼熱情，顧紅星就知道阿姨們肯定是憋了一肚子的話了。
「咱家星星就是聰明，一猜一個準。」周春花非常捧場地豎起了大拇指。
「啥事啊，快跟我說說！」剛上班就有八卦聽，顧紅星的眼睛都亮了，找了個小板凳就坐在阿姨們中間，一邊摘菜一邊聽阿姨們分享八卦。
「范永祥被開除了！」
「啊？真的假的呀？因為啥啊？」
一聽范永祥被開除了，顧紅星驚訝極了。在鋼廠，員工只要不犯什麼大錯誤，廠里一般是不會開除員工的。能被廠里開除的工人，那基本上離進農場改造也不差啥了。
而且新來的廠長為人很大氣，不然劉福壽也不可能一直在一食堂當大廚。若是碰到個心眼小的廠長，早就找借口把劉福壽這個前廠長的小舅子踢走了。
「咱們廠上個月不是去農村進行野營訓練嘛，范永祥也去了，到了農村就調戲小姑娘，被人家小姑娘的兄弟們把腿都打折了，范永祥家賠了人家百塊錢，范永祥這才沒因流氓罪進農場改造。」
「哈？調戲小姑娘？他腦子有問題啊？」
顧紅星一臉的不可思議，雖然她知道範永祥不是啥好人，但沒想到這人竟然能這麼蠢。他是哪根筋搭錯了？怎麼會去農村調戲小姑娘呢？那不是找死嗎？
他難道不知道一個村的人基本都是親戚嗎，本來就排外，他進了村子不夾著尾巴做人，竟然還敢欺負村裡人，真的是色膽包天。
「當時我們都在村裡幹活，范永祥看到一個挑水的姑娘長得好看，就上前調戲，還說要娶她進城啥的，說話很不中聽，把那姑娘氣得直接給了他一扁擔，然後村裡的一幫男青年就圍上去對范永祥拳打腳踢，差點把他打死了。要不是村主任看在咱廠領導的份上，這事百塊錢都不一定能解決。」新來的小肖同志為顧紅星生動地還原了一下當時的現場情況。
「我記得范永祥不是結婚了嗎？咋還惦記娶媳婦呢？」顧紅星覺得自己休了兩個月產假，怎麼感覺像是休了兩年似的，咋好些事情都對不上號了呢。
「離了，前廠長被擼了沒多久，范永祥媳婦就跟他離婚了，當時鬧得可厲害了，那小媳婦把范家的破爛事全都嚷出來了，我們院里人聽得那叫一個過癮啊。」一位跟范永祥家住一個大院的阿姨終於能插上話了，她一想起范永祥離婚時的場景還有些意猶未盡呢。
「那范永祥被開除了，劉大腦袋沒被處分？」對於范永祥的爛糟事，顧紅星是沒興趣繼續聽了，她更關心劉福壽的現狀。
廠長是挺寬容的，但寬容的有點沒原則了，為了展示自己的寬容，明知道劉福壽把一食堂治理得亂七八糟的，依舊放任不管。
顧紅星其實很不喜歡廠長的這種做法，她覺得廠長就應該讓有能力的人待在正確的崗位上，前程叔明明廚藝和管理能力都比劉福壽強一大截，但卻因為廠長對惡人的過分寬容，導致有才幹的人只能屈居在二食堂這個小地方。
「沒受處分！」周春花無奈地一攤手，一聲嘆息勝過千言萬語。
一聽劉大腦袋啥事沒有，顧紅星頓時就不開心了，就連阿姨們跟她說誰跟誰離婚了，誰跟誰又結婚了，誰跟誰成了親家這種她最愛聽的老娘舅八卦，都已經聽不下去了。
「不過最近李管理員說，廠里工人對一食堂非常不滿，有幾個廠領導也有意要撤換劉大腦袋，但廠長暫時還沒發話，估計再過一陣，劉大腦袋很可能就被撤職了。」秋月姨見顧紅星不太開心，就趁著她在廚房炒菜的空檔，偷偷趴在她耳邊說了這件秘聞。
「真的呀！那前程叔是不是能調去一食堂了？」顧紅星一聽這消息，頓時心情大好，壓低了聲音追問道。
「這還不知道，但我估計差不多。」
一聽秋月姨都這樣講了，顧紅星就放心了，這事八成是真的，因為秋月姨從不傳播沒有把握的八卦。
說起李仁義，顧紅星還是很服氣的，她怎麼也沒想到他一個小小的食堂管理員竟然能從副廠長的宴席中全身而退。
顧紅星甚至都懷疑李仁義是不是也寫了舉報信，不然明明一起參加的飯局，其他人不是被免職，就是被降職，只有他一直穩穩地當著食堂管理員，這其中的微妙情況不得不讓人多想。
不過顧紅星對李仁義能繼續當食堂管理員這事還是挺支持的，畢竟他算是個通情達理的領導。
每次向他提意見，只要是有可操作性，李仁義都會同意一試，這讓顧紅星跟前程叔在二食堂開發新菜色時少了很多阻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