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小時候什麼苦沒吃過?」
「又不是第一次洗盤子。」
「不過是洗盤子罷了,沒什麼大不了。」
梁無過一個人坐在小院里,勤勤懇懇的洗著一大摞臟盤子,時不時自言自語安慰幾句。
「罷了罷了,看在那小姑娘還要為朕保管司南佩的份兒上……」
盤子洗到一半,梁無過便聞到了濃郁的香味兒,一股一陣的從廚房裡飄散而出,可謂十足霸道。
是花笙的烤串差不多出鍋了。
花笙特意做了一些古代沒有的魚豆腐,這魚豆腐烤起來,膨脹的圓溜溜,外焦里嫩,又軟又彈,乃是烤串不可缺少的重要食材。要想做出彈牙又軟嫩的魚豆腐,其實除了魚肉新鮮之外,還要加入一些肥肉,這樣口感才更有層次感,不至於綿軟如泥,沒有勁道。
除了烤制焦黃的魚豆腐,還有許多旁的串串,葷素俱全。先刷上花笙秘制的醬料,再撒上一些孜然粉和辣椒粉,那香氣更是霸道無比,讓人想要忽略都不行。
梁無過洗完了盤子,忍不住聞著香氣便進了小廚房。
花笙正好烤熟一把魚豆腐串,便問道:「陛下是聞著香味來的嗎?要嘗一串嗎?新鮮出爐的。」
梁無過咳嗽一聲,滿面正色道:「朕是洗好了盤子,給你送進來,並未聞到什麼味道。」
花笙心想,陛下還挺要面子的,乾脆也不說破,只是道:「正好需要盤子,就放在這裡罷。」
梁無過把盤子放下,花笙就將新出爐的各種串串放入盤子里,道:「有勞陛下給大傢伙端出去,讓大家嘗嘗罷,外面肯定都等急了。」
眾鬼眾妖精們,怕打攪花笙做飯,所以不會輕易進廚房來搗亂,都趴在外面,眼巴巴的流口水,瞧著有點可憐和好笑。
梁無過端起盤子,心中有氣,方才叫朕刷盤子,現在又叫朕端盤子,成何體統?但烤串的香味太濃,也就沖淡了梁無過的怒氣,心想著反正盤子都刷了,也不在乎再端一下。尤其梁無過很想嘗試一下所謂的魚豆腐到底什麼味道。
其餘種類的烤串也都差不離,又堆滿了好幾個盤子。花笙與梁無過便一起端著盤子,從小廚房裡走了出來。
「哇!終於可以吃夜宵了!」
「好香啊,香死我了!」
「花笙可真厲害!」
大傢伙蜂擁而上,一個個非常積極。
就在這讚歎聲中,忽然出現不和諧的嗚嗚哭聲。花笙仔細一瞧,是柳老頭。
花笙問:「柳老,你這是怎麼了?」
柳老頭捂著臉,嗚嗚的哭著,簡直肝腸寸斷,道:「嗚嗚!老朽是太感動了!陛下竟然親自為我們端來了夜宵,嗚嗚!老朽何德何能,怎麼能受得起陛下的這等待遇啊!」
花笙:「……」
梁無過因著對柳老頭有大恩,柳老頭簡直便是梁無過的粉頭子,這會兒見陛下親自端夜宵,感動的差點昏厥過去。
柳老頭一行哭一行話匣子打開,連珠炮一樣開始歌功頌德,將梁無過的英勇事迹一一敘述,吹得是天上僅有地下絕無。
眾鬼眾妖精已經開始擼串,一邊吃一邊聽著柳老頭說書,倒是別有一番趣味。
花笙對大梁的開國之君了解不多,所以也就饒有興趣的聽了聽。
旁邊兩隻還沒化形的小兔子精,睜著大大的眼睛,聽得耳朵一抖一抖,滿臉都是崇拜模樣,看來是信了十成。
一隻小兔子精道:「哇!陛下如此威武!那我以後要跟著陛下混!就再也不用怕那些討厭的狐狸精啦!」
另一隻小兔子精說:「是啊是啊,陛下一人就可以打敗十萬隻狐狸精,我們再也不用擔心被狐狸精抓去當盤中餐啦!」
「噗嗤……」
花笙聽著小兔子精們奶聲奶氣的話,沒忍住笑出了聲來。
梁無過側頭看她,道:「笑什麼?」
雖說一人抵擋十萬大軍,的確是柳老頭胡扯的,但以一當十,絕不在話下。梁無過還曾經帶著十餘伏兵,偷襲過萬人糧草隊,那也是未曾敗過。
花笙沒有回答梁無過,只是對小兔子們道:「你們跟著他混,只能保證他有一口飯吃,你們有一個盤子刷。」
梁無過:「……」
朕最近都不想聽到「盤子」二字了。
大傢伙說說笑笑,擼了不少串串,幸好花笙做的足夠多,不然都不夠給夏渝州他們送去的份兒。
花笙吃飽了,擦乾淨了嘴巴,站起來道:「我要去打探情況了。」
梁無過立刻也跟著站了起來,道:「我同你一起去。」
「這可不行。」花笙搖搖頭。
梁無過皺眉,道:「為何?朕說過,話本之案,朕也要調查。而且司南佩在你手上,我必須時時刻刻跟著你,確保司南佩的安全。」
花笙道:「陛下,這裡可是開封府啊,你又不是開封府的人,隨便在南衙里走動,旁人看了會把你轟出去的。」
不知是何原因,梁無過就算成了鬼,卻能被凡人看到。如此一來,他想在開封府中走動,便十足的不方便。
梁無過一時沒接上話,他做過皇帝,自然知道開封府不能隨隨便便。他現在的身份不過是花笙的表哥,說是來后廚幫忙的也就罷了,怎麼可以在開封府里隨便遛彎呢。
花笙將腕子上的司南佩摘下來,放進一個小盒子里,道:「喏!司南佩給你放在這裡,你盯著罷,我是要去送夜宵了。」
「朕……」梁無過頭疼。
花笙要去打探案子的進展,眼看著天色已經黑了,提著夜宵的小籃子離開后廚,便往辦公的地方去。
梁無過抱臂,皺眉看著花笙離開的背影,忽然對旁邊的柳老頭招招手。
柳老頭立刻巴巴跑來,道:「陛下請吩咐!老朽上刀山下火海也在所……」
梁無過不等他絮叨完,簡練道:「你給朕看好了司南佩,朕去去就回。」
「陛……」陛下這是要去何處?
柳老頭未能問完,梁無過已經果斷離開。他原本就武功卓絕,眼下更是一抹陰魂,來去猶如寒風,無影無蹤。
梁無過出了后廚小院,還沒走多遠,便聞到了一股香味兒,可不就是花笙的烤串味兒。
尋著香氣往前走幾步,便能聽到花笙與人嘮嗑的聲音。
花笙問:「原來你也認識那個劉老三啊。」
「當然認識了,我們還共事過呢。他這個人啊……花笙,你做的烤串可真香啊!」
花笙打開小籃子,分了一些烤串給那年輕的小仵作,還給了他一杯奶茶,說:「劉老三怎麼了?我聽說他是個老好人啊,看著不像是會殺人的罷?」
「什麼老好人?」小仵作道:「花笙你就是太善良單純了,別被那劉老三給騙了!他這個人奸懶饞滑壞!我就沒見過比他還無賴的人!」
梁無過躲在拐角處,聽到此處忍不住無聲冷笑,心道到底是誰太單純了?這仵作兩三句話就被花笙給套出了情報來。
小仵作吃著烤串,喝著奶茶,一時嘴巴就停不住了,與花笙說了不少關於劉老三的事情。
仵作道:「這個劉老三罷,之前說家裡揭不開鍋,讓我借他一些個錢。我見他老實巴交的,心想著他要的錢也不多,就給他。後來,他倒是還了,還提前了幾日還給我,這事兒本沒什麼不愉快,但後來……」
後來劉老三又來管仵作借錢,仵作見他上次還的快,也就爽快的借了給他,畢竟大家每天都見面,想來劉老三也不會賴賬的。
「你猜怎麼著?」仵作很是生氣的道:「他還真的賴賬!到時候了不還給我,我都去他家找他了,他還是不還,大言不慚的跟我說,他早就還給我錢了!早就還了!還說我這是想要訛詐他!」
仵作越說越氣,為了這事情和劉老三大吵一架,但劉老三咬死了說錢已經還給他,怎麼都不肯再給一分錢,還罵他罵的很兇。
「不知道的人啊,還以為我真的是來訛詐的呢。」仵作道:「可氣死我了。也怪我信了他是個老好人,當時也沒讓他寫欠條字據,這不是銀錢就打了水漂,也算是吃一塹長一智罷!所以啊花笙,你千萬別被他給騙了,他就是個騙子。」
花笙認真的點點頭,道:「我知道了,謝謝你提醒我。」
「嗨,這沒什麼的。」仵作笑道。
「啊對了,」花笙又問:「夏大人和曹大哥他們呢?怎麼不在啊。」
仵作道:「方才急匆匆出去了,還未回來,不過想來馬上也就該回來了。」
「這麼晚了還未回來,實在是太辛苦了。」花笙道。
「可不是?」仵作道:「都是劉老三那龜孫子害得,之前咬死了說沒借錢,這次又是咬死了說沒殺人,夏大人他們忙了幾天了,一直在調查此事,說不能冤枉一個好人。但我看啊,人肯定是他殺的。」
梁無過追著花笙而來,躲在遠處,將他們的話聽得清清楚楚。因著聽得過於專註,梁無過一時未能發現身後突然出現的腳步聲。
有人匆匆進了院落,是夏渝州與曹牙校二人,應是剛剛查案回來。
梁無過驟然驚醒,立刻便想要閃身躲避,以免被人發現了端倪,只是……
夏渝州與曹牙校他們距離梁無過也不遠了,卻彷彿並未看到梁無過,目不斜視。
梁無過躲避的動作一頓,復又站在了原地。
果然,那二人根本未有看到梁無過,迎面而來,直接從梁無過旁邊擦身過去,衣襟差點子碰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