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大梁的賦稅並不算太高,但一個普通百姓每年能掙的銀兩也多不到哪裡去,賦稅大抵是其半年所得。
花笙聽到「五算」,頓時頭疼不已。原本賦稅已然是她半年所得,這未嫁稅一下子就多了五算,那便是整整兩年半的錢。
花笙摸著自己癟癟的小錢袋,回想起家中空空如也的米缸。五算對她來說簡直天方夜譚,根本交不起。可……
作為一個從現代穿越過來的人,讓花笙隨隨便便就和一個男子結婚生孩子,花笙亦是不樂意的。
在現代,花笙都不曾被催過婚,沒想到來到了古代,居然要被瘋狂催婚。
「花笙!花笙!不要發獃了,快躲起來啊!」小男孩一蹦老高,催促著花笙。
花笙道:「對對,我得先躲起來避一避。」
不多時,花笙堪堪藏好,就聽到有個尖銳的中年女子聲音,笑呵呵的道:「花笙?花笙你在嗎?」
她人還沒進小院,已然迫不及待的說開了:「好消息啊花笙,我給你尋了個好夫婿,就城南老周家的大兒子,家裡好大一片田呢,你嫁過去不愁吃不愁喝!」
花笙哪裡敢應聲,藏好了一言不發,假裝自己個兒這會不在。
旁邊蜘蛛精倒是腰桿挺直的站著,反正她是個妖怪,道行不薄,隱身術對她來說信手拈來。
蜘蛛精恍然大悟,道:「哦!我知道,城南那個周家。花笙你可還記得,上次曹牙校巡街,帶回幾個喝多了鬧事的。」
小鬼立刻點頭如搗蒜,道:「記得記得,就那個喝多了,還要調戲我們花笙,被花笙『手滑』打翻了熱茶,差點燙熟了豬蹄子那個?」
「就是他。」蜘蛛精道。
花笙一聽,也有了些印象,原來就是那個人。
媒氏走進了院里,放眼一瞧沒人,那嘴巴卻也沒閑著,還在說著:「我跟你講,老周的大兒子模樣可俊了!聽說你們以前見過,那就是緣分呢!這周大啊優點可不老少,比如……比如……」
伶牙俐齒的媒氏一時間居然卡了殼,比如了大半晌,這才道:「怎麼的沒人呢?花笙?你在嗎?」
花笙回憶了一下媒氏口中的周大,知難而退,半途而廢,吃喝玩樂,熬夜不睡。年紀不老,頭髮稀少,恨不得抬手一抓,頭髮就像是蒲公英一樣嘩嘩的飛……
果然,脫髮這種事情,不僅僅是困擾現代人,簡直上下五千年的第一難題。
「花笙?怎麼不在呢?」媒氏在院里繞了好幾圈,眼看著沒人,嘴裡叨念著:「這小姑娘當真眼高於頂,就她挑三揀四的,不知的還以為是哪家千金小姐呢。」
絮叨了一陣,媒氏看似還有旁的事情,也就離開了院落,漸漸遠去。
花笙一聲不吭的又躲了會兒,就聽小鬼歡歡喜喜的聲音,道:「走了走了,我去看過了,那媒婆走了。」
花笙這才鬆了口氣,道:「總算走了。」
「活人就是麻煩。」蜘蛛精道:「花笙,這可怎麼辦啊。我聽說這未嫁稅不只是五算,而且要每年都交,一直交到三十歲才算罷呢!」
一年就要多交兩年半的賦稅,一直交到三十歲,就是……
花笙稍微一想,頓時太陽穴突突猛跳,道:「看來除了在開封府做小廚娘之外,我得去找個兼職了。」
「兼職?」小鬼歪頭,滿臉迷茫。
「嗨!」剛才急匆匆跑來通風報信的老者笑了,道:「說起來也不過是幾個銀子罷了!能用銀錢解決的,那都不叫事兒。」
「柳老頭,你真是站著說話不腰疼啊。」小鬼叉腰,道:「花笙哪裡來這麼多錢啊。」
柳老頭道:「不打緊不打緊,花笙沒有,但是老朽有。老朽的銀錢啊,怎麼花都花不完,愁人的緊呢,借一些個給花笙也就是了。」
蜘蛛精道:「你借給花笙錢?聽說你以前是挺有錢的,但你現在已經死了,是個鬼啊。錢這種玩意,生不帶來死不帶去,你怎麼借給花笙啊。尤其你那兒子,鐵公雞一毛不拔,現在你的錢都是他的了,他定然不會借給花笙的。」
柳老頭搖頭,道:「這你就不知了,雖然老朽已然變成了鬼,但還是有辦法的。」
小鬼聽他故意賣關子,抓耳撓腮的在地上轉磨,道:「是什麼辦法?」
柳老頭捋了捋他的鬍子,慢條條的道:「花笙啊,前幾天你給大家做的那個叫……叫,對對,薯條,還有麥樂雞塊,老朽已經想了好些日子了,今天能不能……」
花笙一聽,忍不住笑了,道:「廚房裡正好還有雞肉和土豆,若是想吃,夜宵就能做出來。」
「當真!」柳老頭瞪大眼睛,鬍子都翹起來了,笑的滿臉褶子,道:「好好好,那實在是太好了。」
這薯條和麥樂雞塊,可是現代小朋友極為喜歡的食物。花笙還記得,自己小時候也非常喜歡去麥當勞或者肯德基,雖然知道那些都是垃圾食品不健康,但偶爾快樂一下,也沒什麼打緊的。
薯條和麥樂雞塊在古代自然是沒有,但做起來一點子也不複雜。正巧廚房裡還有剩下的雞肉和土豆,花笙說干就干,開始做起小零食來,正巧她現在也有點餓了,也正饞了這一口。
土豆切成均勻的細條,放入冷水中浸泡一會兒子,稍微撒些細鹽在水中更佳。
等待的這段時間,花笙已經開始著手做麥樂雞塊。
雞肉剁碎,加入少許的土豆泥,攪拌調味,然後捏成模樣討喜的小餅,就可以放入小鍋子內油煎。不多許,小餅子微微焦黃,那香味兒也就飄散開來。
油炸食品雖然不怎麼健康,但自有一股濃郁的噴香,讓人食指大動。
等做好了麥樂雞塊,土豆條也就浸泡的差不離。花笙將土豆條從水中撈出后,一定要將土豆條外的水分盡量擦乾,隨即裹上一層薄薄的澱粉,如此一來,土豆條便可以下鍋炸制,搖身一變成為根根分明外焦里嫩的炸薯條。
「太香了太香了,就是這個味兒!」柳老頭吸著鼻子連連讚歎,道:「花笙的手藝啊,是有錢亦買不到的東西!簡直千金不換啊!香極了!」
花笙很快做好了炸薯條和麥樂雞塊,端著兩個大盤子從后廚轉出來。剛一走出來就看到「烏央烏央」,簡直「人」頭攢動。
院子里堆滿了「人」,不只是小鬼、蜘蛛精和柳老頭三個,大家都是聞著味兒飄過來的。
花笙雖然穿越到此沒有多長時間,不過認識的鬼怪朋友倒是不少。
「薯條來了!」
「快吃啊!」
「你們莫要搶!這都是花笙特意為老朽做的!」
「花笙,你也快吃,不然沒了。」
花笙忍不住笑了,作為一個廚師,眼看著自己做的美食如此受歡迎,她心裡還是挺高興的。
花笙說:「不夠我再去做,之前為了找鄭書生的下落,大家都沒少幫忙,今天薯條和麥樂雞塊管夠。」
小院里熱鬧的炸開了鍋,不過旁人自然是看不到的,也只有花笙一人可以察覺。
小鬼吃的滿嘴油花花,嘴裡不停叨念著:「好吃好吃,太好吃了。」
「瞧你這模樣,」蜘蛛精優雅的擦了擦嘴巴:「真難看。」
小鬼道:「花笙做的太好吃了,我以前可沒吃過這麼好吃的東西。」
「我就不同了。」蜘蛛精又優雅的捏了一根薯條,放入口中,道:「我可是個有閱歷的妖精,什麼沒吃過呢。」
小鬼撇了撇嘴,道:「那你吃過鼻屎嗎?」
「咦!」蜘蛛精嫌棄的瞪了一眼小鬼,道:「你可真噁心,我怎麼可能吃過那種鹹鹹的東西啊!」
花笙:「……」
花笙正將麥樂雞塊放入嘴裡嚼著,聽到蜘蛛精的話一時間……
不只是花笙,旁邊眾鬼和眾妖精的動作也都頓住了,紛紛看向蜘蛛精。
蜘蛛精一愣,後知後覺自己說了什麼,面紅耳赤的連忙岔開話題,大叫著:「柳老頭!你別光吃啊,你的錢呢,你不是說可以幫花笙的嗎?」
「有有有,不過是一些個錢罷了。」柳老頭捏著薯條塞進嘴裡,這才道:「老朽雖然死了,但你們別著急。老朽死前啊,在城外一片地里,埋了個箱子,裡面都是金銀珠寶,要多少有多少。別說是五算的銀錢,便是十算二十算,一百算也是有的!」
花笙眼睛亮了,道:「城外?遠嗎?」
柳老頭道:「也不遠。」
「那現在去可以嗎?」花笙問。
柳老頭一愣,吃薯條的表情僵硬了一些,道:「現……現在去?」
「老頭,你的表情有古怪啊!你不會忽悠我們呢罷!其實就是吹牛,根本沒有埋什麼銀錢!」小鬼叉腰說。
「怎麼可能是騙你們。」柳老頭道:「不過一些錢而已,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老朽是說,非要現在去嗎?現在天都黑了,城外陰氣重啊,黑燈瞎火,很容易見鬼的。」
花笙聽得一愣,見鬼?原來鬼也害怕見鬼的嗎?
小鬼不敢置信的道:「見鬼?你也是鬼啊,你還怕鬼嗎?」
「你要體諒老朽啊,」柳老頭面子上有些掛不住:「老朽死了才多久,做鬼也是需要習慣的。老朽現在看到那些個腸穿肚爛,吐著舌頭,托著眼珠的鬼怪,也還是會嚇一跳。他們實在是不體面呢!」
花笙說:「白天我還要在開封府買菜做飯,不太方便出城去。」
「對啊,花笙很忙的。」小鬼說。
「走,現在就去。」蜘蛛精站起來道:「我們這麼多鬼,還怕見鬼嗎?」
雖說花笙做的薯條和麥樂雞塊不少,但架不住大家的熱情,很快席捲一光,隨即便出了門,往柳老頭所說的郊外而去。
「快了快了!」
「就在前面,快到了。」
柳老頭帶路,花笙感覺自己已經不辨東南西北,凈是往偏僻的地方扎去。
眼看著前面便是一座荒涼的野山,柳老頭終於站定下來,道:「就是這裡。你們看,這有一顆大樹,樹旁邊還有個大石頭,我把銀錢就埋在這裡了。」
花笙可是帶著工具來的,立刻下鏟子挖掘了起來。
「沙沙沙」的挖土聲絡繹不絕。
蜘蛛精依靠著一畔的大樹,道:「這要挖到什麼時候去啊,不如我去叫幾個狐狸精來幫忙,她們最喜歡打洞了,肯定挖的快。」
小鬼道:「你來幫個忙就好了,等你叫來了人,我們早就挖好了。」
「你們怎麼可能挖的這麼快。」蜘蛛精道。
「挖到了。」
就在小鬼和蜘蛛精你一言我一語的時候,花笙忽然眼前一亮。
「什麼?」
小鬼和蜘蛛精都是一驚,問:「挖到了?真的這麼快?」
花笙指著土坑,就見凌亂的土塊之間,果然夾雜著東西,借著微弱的月光細看,是個做工考究的錢袋,錢袋還鼓鼓的,裡面絕對裝了不少銀子。
花笙感嘆道:「看來我是有救了。」
柳老頭聞訊跑過來,說:「挖到了?這麼快?老朽記得當時埋了很久呢,沒想到挖出來這麼快。」
花笙撥了撥錢袋上的沙石,準備將錢袋從土裡拽出來。
這一拽……
花笙用了點力氣,但竟是沒能將錢袋拽起。小錢袋彷彿被什麼勾住了,紋絲未動。
花笙又試了一次,還是未能將錢袋從土裡拿出來。那感覺,就好像有一隻手拽著錢袋的另一頭,在和花笙拔河一樣。
「嗬——!」
剛想到此處,就見柳老頭在花笙背後重重倒抽一口冷氣,指著土坑大喊:「手!手!」
花笙往土坑裡再一瞧,忍不住也倒抽一口冷氣。
土坑裡不只是埋著錢袋,還埋著一截白生生的手,就如方才花笙腦補的差不離。那隻毫無血色的人手,正拽著錢袋的另外一端,指尖差一點子便與花笙的指尖相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