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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第三十章

  死寂般的沉默在一片狼藉的辦公室里蔓延。

  釋榮遠帶來的三個巡邏兵一直沒有放下手中的槍,黑洞洞的槍口時刻追隨著白沙的方向。他們一直沒有出聲,但也留意到了釋榮遠剛才說的話——面前這個年輕的小姑娘,是這屆軍校預科班的第一名。仔細想想,真交起手來,誰會獲勝還真不一定。

  釋榮遠:「你考慮得怎麼樣?」

  「您在這種場合招攬我做您的手下,實在不明智。」白沙漠然地盯著他,「畢竟我剛剛目睹您的一場叛變之舉。您說帕爾芬的父親、路齊教授是個死腦筋又不知變通的人,但在我看來,他至少忠於一手提拔他的康恆生命科技公司。而你的心思,就比他難揣摩多了」

  「首席治安官閣下,您就這麼簡單地將康恆科技的研究資料送給了別人,甚至不惜為此暗害與自己有合作之誼的路齊教授。您覺得,在看見您的本性之後,我還會答應您的招攬嗎?」

  「只有無用之人才會被這種粗淺的手段害死。」釋榮遠擺手,「如果我像路齊那樣愚蠢,早在陰溝里翻車一百回了。」

  首席治安官抬頭,雙眼滲出點點陰狠,含笑道:「所以,你給我回答是『不』,對嗎?」

  巡邏兵見狀,槍口微揚,緩緩縮小包圍圈,一點點逼近白沙。

  「可惜了,咱們藍斯洛星的明日之星,軍校預科班的天才學生,居然淪為了一個罪惡滔天的嫌疑犯。」釋榮遠偏頭,不再看白沙,用徹底冰冷下來的語氣發出命令,「動手,把她羈押歸案,生死不論!」

  白沙輕輕吸口氣,打開手中激光槍的保險,準備釋放精神力。

  就在這瞬間,隨著「嘩啦」一聲巨響,辦公室朝外的窗戶玻璃齊齊破碎。一條銀黑相間的鏈刃刺穿空氣,精準地襲向三個舉著槍的巡邏兵,將他們掃到一邊、重重砸在牆上。

  兩柱刺眼的燈光亮起,無數發光的微粒在漆黑的夜空中飛舞。黑色的金屬巨獸引擎轟鳴著,從大廈外部衝進辦公室里,一腳踩在金屬窗框上。窗框在頃刻間變形,碎片四濺。

  ——那是一架機甲!

  黑色機甲半個身子探進窗戶,一手收回之前甩出的鏈刃,另一手掏出電磁槍,對著釋榮遠就是一陣掃射。

  電磁子彈可能一時半會兒要不了釋榮遠的命,但一旦擊中,就會讓他馬上失去行動能力。

  釋榮遠當了那麼多年的首席治安官,也不是吃素的。他迅速張開精神力屏障擋住兩發子彈,向前就地一滾,躲進工作台下。他從自己腰間掏出了一個泛著金屬色澤的圓柱形裝置,拉開保險鎖,毫不猶豫地向機甲的方向投擲過去。

  橙紅色的一團煙霧在空中炸開。是腐蝕毒氣彈!

  煙霧只能稍稍阻擋機甲的步伐。但那架黑色機甲一頓,沒有第一時間繼續追擊釋榮遠,而是衝到了白沙面前。長長的鏈刃閃著一層朦朧的瑩白光芒,一刀將不斷擴散的橙色毒氣劈成兩半。

  「沒事吧?」機甲操縱室里的人開口。

  「霍曼老師?」白沙瞪大眼,隨即馬上反應過來,「我沒事我可以自己用精神力擋住這些煙霧的。」

  「你學會將精神力化為實形了?哪個教你的,怎麼不早跟我說?」霍曼有些驚異地說道。

  「這些我們改天再聊。」白沙指了指正從工作台底下爬出來,隨便拎起身邊的一塊板子砸向準備逃跑的釋榮遠,「抓人要緊!」

  霍曼沒有回答,但機甲手中的鏈刃已經再度向釋榮遠抽去。

  釋榮遠滿頭大汗,眼看跑不脫,摘下指間的一個戒環,露出戒環上一小顆藍瑩瑩的寶石:

  「別過來!這是離子微型炸彈!」釋榮遠大聲喊道,「再靠近一步,我就跟你們同歸於盡!」

  霍曼控制著機甲的腳步頓時停止。

  如果那是貨真價實的離子微型炸彈,那在炸彈引爆的瞬間,就會將半棟大樓夷為平地。

  霍曼呆在機甲里,或許不會受重傷。但釋榮遠和白沙估計就會被炸的連骨灰都找不著了。

  「你花樣還挺多?」霍曼不屑地嗤笑一聲。

  「我好歹也是藍斯洛星的首席治安官。」一道淺淺的血痕從釋榮遠的額頭上流下,他一邊喘氣,一邊笑著說,「想殺我,你也要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殺死治安官的暴徒會有什麼下場?輕則終身通緝,重則死刑槍決。你真的想和聯邦軍部鬧翻嗎?」

  「更正一下。」霍曼得意地說道,「現在不是我和軍部鬧翻,而是你和軍部鬧翻。」

  機甲操縱室的門打開,霍曼坐在駕駛座上,騰出手來拋了拋一枚小小的晶元,然後把晶元輕置掌心,讓釋榮遠看清楚:「這就是你親手遞交到我手上的物證。」

  這分明是釋榮遠剛才複製走的、光腦里的資料!

  釋榮遠緩緩瞪大了眼,瞳孔輕輕顫抖:「這枚晶元怎麼會在你手上?」

  他明明已經安排心腹把晶元送去給約定好的交接人……除了那位與他交易的「大人物」之外,不應該再有任何人知道晶元的行蹤!

  路齊教授的工作日誌里必然提到了治安官榮釋遠的名字,各項實驗也有治安官插手的影子。一旦這份資料暴露給外界,別說他這個首席治安官,即使是康恆生命科技公司也要吃不了兜著走!

  釋榮遠怒目圓睜:「誰派你來的?!」

  霍曼悠然自得地把晶元塞進他那件破夾克的口袋裡,又隨手掏出了一張黑色的證件卡。

  上面寫的是:聯邦軍事檢察院,公共安全偵查二科,伊萊克斯·霍爾曼中尉。

  「……你絕對猜不到,我等這一天已經等了多久。」霍曼低沉的嗓音中浸滿肅殺之氣,「康恆科技公司涉嫌危害公民健康安全、違法製造高危禁藥並傳播、違法進行源晶實驗等等多項大罪。而你這個首席治安官,敲詐勒索、貪污行賄、謀殺走私——能犯的罪都犯了,罪名簡直罄竹難書。我就算讓你當場伏法,軍部也不會多說我半個字。」

  「……聯邦軍事檢察院的人瘋了嗎?」釋榮遠不可置信地嘶啞著嗓子道,「康恆科技的後台可是周家!那個在帝都星翻手為雲覆手為雨的周家!」

  「其實,我也差點以為自己等不到這一天了。」霍曼珍重地把那張證件收回自己的胸袋裡,和晶元一起藏好,「但人算不如天算,局勢總有改變的一天,不是嗎?」

  釋榮遠的表情有一瞬間的空白。

  「原來如此,好一出螳螂捕蟬、黃雀在後。」兩秒后,他咬牙切齒地罵出一個名字:「周影——是周影派你來的對不對?」

  「釋榮遠,你為康恆科技賣命那麼多年,應該也明白一個道理:永遠不要以自己的眼界去揣度那些大人物究竟在想些什麼。」霍曼笑著嘲諷他,「他們可以隨時捨棄任何東西。為他們賣命,永遠是沒有保障的。還不如安安分分做一個普通的聯邦軍官。至少在你為國捐軀之時,該付給你家人的撫恤金和福利待遇,軍部一分一毫都不會少你的。而你為那些大人物髒了自己的手,出賣了自己的人生,到頭來除了竹籃打水一場空,還剩什麼呢。」

  「我不,我不接受。」釋榮遠捂住胸口,眼中流露出些許癲狂的神色,「我的人生,不該這樣結束……」

  他的視線緩緩下移,落在一片玻璃殘渣中的一把動能槍上,這是之前那三個巡邏兵被擊倒時掉落在地上的。

  釋榮遠快速地撲進一地尖銳的玻璃殘渣中,充滿紅血絲的雙眼直勾勾地盯著霍曼與白沙,他果決地拿起槍,對準了自己的腦側,眼看著就要扣下扳機。

  白沙一驚,下意識調動精神力穿透釋榮遠的大腦。

  只見釋榮遠的雙目驟然變得黯淡無光——「啪嗒」一聲,他手中的槍緩緩滑落在地。

  他就如一隻電池耗盡的玩偶,失去了所有情緒,無聲地靜止在原地。

  ……精神力控制成功了。白沙悄悄鬆了口氣。

  「不錯啊你。」霍曼在短暫的驚訝后,神色複雜地拍了拍白沙的肩膀,「你連這招也學會了?不愧是年輕人,精神力真是夠強悍的。」

  「精神力強不強悍,和年齡沒有直接關係吧。」白沙的臉色有些蒼白,她疲倦地把霍曼的手給扒拉下來,語調中帶著怒意,「你倒是先給我解釋解釋你的身份,伊萊克斯·霍爾曼中尉,我親愛的『霍曼老師』?」

  霍曼臉上的笑容停滯了瞬間,隨即有些無奈地扒了扒自己的頭髮:「這可說來話長了。」

  「那你就長話短說。」黑色的機甲里忽然傳來一道白沙無比熟悉的女性機械音,「這是我們從小看到大的孩子,也是你的學生。你該向她坦誠。」

  白沙扭過頭,有些驚訝地喊道:「格溫妮特?」

  這聲音,分明是慈育院的醫療機器人「格溫妮特」。

  她為什麼會在機甲里?

  「我知道你現在很疑惑,孩子。既然霍爾曼中尉不肯開口,那就由我來向你說明緣由。」格溫妮特的聲音還是一如既往的溫柔,「慈育院的霍曼老師,以及你所熟知的慈育院長瓊·皮科爾夫人,原本都是隸屬於軍事檢察院的偵查官。多年前,他們接受了一項秘密任務,來到藍斯洛星調查新生兒基因畸形的原因。這就是慈育院最初的建立目的——搜集足夠多的患病新生兒,記錄基因數據。」

  「……然後呢?」白沙問道,「你們為什麼在藍斯洛星耽擱了這麼久?」

  霍曼嘆息一聲,似乎提起了一些不願提及的往事:「一開始,調查進行地很順利。我們搜集了不少證據,疑點直指在藍斯洛星開設了分部的康恆生命科技公司。但我們還沒來得及向檢察院遞交證據,給我們分派秘密搜查任務的上司就急病去世了。」

  白沙:「……」這逝世的時機也太巧合了吧?

  「沒了上司,沒了接洽人,沒了資源補給,推翻康恆科技的勢力完全是天方夜譚。」霍曼止不住搖頭,「我們也嘗試過用其他途徑聯繫檢察院,但最後得到的結果卻是我和瓊,我們倆的偵查官許可權都被刪除了。他們可能認為我和瓊是無故潛逃。總之,偵查官信息網裡不再有我們兩個——對於軍部而言,我們倆成了徹徹底底的『死人』。」

  白沙:「…………」這也太慘了點吧?

  「接下來的事你也知道了。」霍曼老師擺手,「我們手上有那麼多基因畸形的病兒,只能順理成章地在藍斯洛星成立慈育院,靠著社會救濟和撫育孤兒勉強過活。連可憐的格溫妮特,也被我從機甲上拆下來,從機甲智能系統淪落為醫療機器人……」

  「您最好閉嘴,霍爾曼中尉,我永遠忘記不了您把我塞進醫療機械臂里的那一天。」格溫妮特用溫柔至極的聲音罵道,「這會讓我有弒主的衝動。」

  「所以,這台機甲是屬於霍曼老師你的?」白沙的雙眼頓時亮了起來。

  「嗯,是我的,這是我出檢察院時唯一隨身攜帶的資產。」霍曼嘆息一聲,「它的名字是『飲雪』。本來名字該叫『飲血』的,但我覺得這名兒殺氣太重,就給改了。」

  「然後我就跟著你過了八年連雪都沒得吃的日子。」格溫妮特繼續施展攻擊,「您這取名水準真是妙啊。」

  「難怪,我看你這台機甲好多零件都已經有老化跡象了。但不是那種使用過度的老化,而是荒廢過久導致的。」白沙笑著摸了摸「飲雪」有些黯淡的機甲殼,「等我回去給你翻修一下,保證和新的一樣。」

  「真是謝謝你,我的孩子。」格溫妮特欣喜地對白沙說道,「難怪我之前就覺得和你最投緣。」

  白沙幾乎是慈育院唯一一個會和格溫妮特提起機甲知識的人。

  當時白沙還以為格溫妮特的極度配合是由於對方溫和的天性,卻沒想到他們這樣的對話于格溫妮特而言,也是一種難得的安慰。

  白沙:「然後呢?你們接著解釋。你們在藍斯洛星蟄伏那麼久,都沒找到推翻康恆科技的機會,這次怎麼就抓準時機出手了?」

  霍曼略微沉默一下,他看起來很想就地抽上一根煙,但又顧及自己邊上有台機甲,遂作罷,嘆息著說道:「還是陰差陽錯。最開始的變數,其實是你救回來的那個小上尉,周嵂。」

  白沙一愣,恍然想起剛才釋榮遠提到的「周影」。

  難道周影和周嵂,他們姓的是「同一個周」?

  「剛才,釋榮遠那傢伙說康恆科技公司是周家的產業,其實並不盡然。」霍曼瞥了眼還癱在玻璃渣堆里發獃的釋榮遠,語氣複雜,「真要論起來,康恆科技應該是寧家的產業。」

  「……康恆生命科技公司這一代的繼承人有兩個,長子寧鴻雪,次女寧靜夏。後來寧鴻雪從軍,寧靜夏執掌家業,嫁給了帝都星周家的大兒子。」霍曼說道,「寧靜夏生了一對雙胎,哥哥是你認識的周嵂,弟弟就是周影。後來,寧靜夏和她的丈夫在搭乘星船航行時遭遇意外,雙雙殞命,寧鴻雪又被軍部放逐到混亂的第十六軍區,康恆生命科技公司就流落到了周家小兒子周猙的手裡——唔,按照輩分算,周猙就是那倆雙胞胎的小叔叔。」

  白沙聽著,沒有說話。

  「但現在局勢變了。寧鴻雪不是回來了么?周影在他的支持下,自然要奪回康恆科技的掌控權。我原來以為他會把藍斯洛星上的這些研究成果奪回去,沒想到他來了個破釜沉舟:前腳掀起藍斯洛星的藥劑濫用情況,後腳派人收買藍斯洛星的首席治安官,讓釋榮遠背叛了周猙。但周影真正的後手,實際上是讓寧鴻雪恢復了我的偵查官身份,在設計拿到證據后,把情況直接上報檢察院。」霍曼攤手。

  釋榮遠為什麼會上當?他知道這是周家內部的權力鬥爭,但他錯估了周影的目的。

  周影的目標並不是盜走所謂的「研究材料」——那個作為交易重點的晶元,只是誘餌。周影真正的目的是扳倒周猙。即使這麼做會讓晶元落入檢察院之手,康恆科技這些年犯下的罪行會徹底暴露,公司的風評會暴跌……但周影還是選擇這麼做。

  周影寧願毀掉母家的產業,也不想接手這些骯髒的、沒有止境的研究。

  他的最終目的是借故扳倒周猙,讓周猙退出周家的權力中心,甚至是送他去吃牢飯——以報當年被強奪家產之仇。

  「……釋榮遠還是太天真。」霍曼嘆息著說道,「周影是什麼人?精神力雙s級別的天才。縱然父母雙亡,但他也家世煊赫,要什麼不能光明正大地得到,非要去研究這歪門邪道的源晶?」

  源晶研究的成果對周影來說,其實意義並不大。

  釋榮遠唯一沒有想到的,就是周影對源晶研究的不屑一顧。以致於他一招不慎,滿盤皆輸。

  白沙沉默著聽完霍曼的敘述,過了許久,才低垂著眉目說道:「霍曼老師……這麼多年了,你沒覺得不甘心過嗎?」

  ——說來說去,霍曼與瓊夫人的顛沛流離,路齊家的崛起和覆滅,藍斯洛星因源晶而被扭曲的命運……說到底,只是某個頂層階級人物的一己私慾造成的。而今這個毒瘤被剮去,也是因為一場世家內部的權力博弈,而非是檢察院以公正之理,推翻了壓迫在藍斯洛星之上的陰影。

  今天的這場鬥爭,他們都是棋子。區別只在於,霍曼作為棋子看清了棋盤,釋榮遠卻身在局中渾然不知。

  白沙無法想象,霍曼是怎麼把那些日子熬過來的——他們懷揣著一腔孤勇從檢察院來到這個偏遠落後的星球,卻陰差陽錯地失去身份、失去了自己的家人朋友。為了保命,只能在這顆偏遠星球上隱姓埋名地生活……不對。如果只是為了保命,他們做不成聯邦的偵查官,以他們的本事還是能過上不錯的生活。

  但他們偏偏選擇了駐留藍斯洛星,一留就是八年。即使窮的喝西北風,也沒有放棄救濟那些孩子。

  他們選擇留在藍斯洛星,是因為他們認為自己的使命還沒完成。

  直到今天,惡人得到了懲治,正義得到了伸張。

  但籌謀計劃的是周影。

  霍曼只是他手下的兵卒。

  「霍曼老師——你真的甘心嗎?」白沙越想越可笑,眼中隱隱閃動著冰藍色的暗芒,銳利地幾乎要割開遮掩在這「皆大歡喜」結局之上的遮羞布,「如果是我,我絕對不會就此停下。有一個算一個,我要他們統統為自己的所作所為付出代價。」

  霍曼沒有直接回答白沙的提問。而是選擇從另一個角度去回答。

  「周影的手段雖然不是那麼光明磊落,但他身後有寧鴻雪。我和寧鴻雪接觸過,這甥舅倆做人還是有底線的,不然我也不會同意他們的計劃。」霍曼輕聲說道,「至於甘不甘心……孩子,你沒有經歷過那些寢食難安、堪稱煎熬的日日夜夜。雖然作為聯邦的偵查官,履行職責、完成任務的想法從未離開我的腦海,但我知道,現在的結局已經不失為一個好結局。」

  霍曼已經做了所有能做的事。

  白沙搖頭:「對不起,霍曼老師。我沒有質問您的意思。」

  只是這一刻她感受到了真切的憤怒。這憤怒會燃燒在白沙心頭,不冰冷,不熄滅,永不隨著時間逝去。

  她從未像現在這樣堅定想法:她要去聯邦中央軍校。

  「……」霍曼沒有多說什麼,選擇讓白沙自己慢慢消化情緒,他抬頭對格溫妮特說,「唉,咱們的任務還沒完成,還得去摧毀所有的源晶實驗點才行。嘖,也不知道這些源晶的污染指數有多高,飲雪現在的狀態不知道能不能頂住。要不我還是等檢察院來人再說……」

  其實,靠近源晶會危險的不是機甲,而是霍曼本人。源晶會影響他的精神狀態。

  「不如讓我去吧,霍曼老師。」白沙說道,「飲雪應該是a級機甲吧——我還從沒駕駛過這麼高等級的機甲呢。」

  霍曼:「……」

  霍曼深吸一口氣:「你要不要聽聽自己現在說的是什麼?」

  「我是沒有駕駛過a級機甲。但剿滅源晶而已,會開火就足夠了吧?何況還有格溫妮特指導我呢。」白沙幽幽地說道,「而且,以我的精神力等級,應該會比你更安全。」

  「我知道你是s級,但這還是很危險——」

  「我是雙s級,老師。寧鴻雪跟周嵂說的。」

  「…………」

  霍曼抽了抽眼角,用看怪物的眼神看著白沙。

  「怎麼樣?」白沙笑著拍霍曼的肩膀,以霍曼熟悉的姿勢與他套近乎,「雙s級比您這a級總安全多了吧?軍部派人來恐怕也沒我安全。」

  精神力等級越高,能承受的污染度也就越高。

  但雙s級精神力,在整個聯邦也不到百位數。不可能被派到這種鳥不拉屎的地方來炸源晶。

  霍曼盯著白沙含笑的眼神,沉默兩秒,最終還是把機甲的啟動鑰匙給了白沙。

  白沙根據路齊教授留下來的資料去往各個源晶提純點,而霍曼只能步行去治安署,宣布他們的首席治安官已經伏法、處理各種亂子,最後下地牢去把亞寧和靜怡撈出來。

  見到亞寧和靜怡的時候,他們正被關在黑漆漆的鐵柵欄之後。亞寧扶著柵欄,正研究能不能從柵欄的間隙鑽出去。而靜怡沒有花這個力氣,只是叼著發繩,有些煩躁地整理著頭髮。

  「……霍曼老師!」當霍曼穿著一身偵查官制服出現在兩人面前,無論是亞寧還是靜怡,都當場愣住了,「老師,你這是什麼情況?」

  霍曼:「來撈你們的。感動嗎?感動下回就別再去地下拳場那種亂七八糟的地方。」

  眼看著霍曼要站在牢房外給他們開展說教,靜怡連忙打斷他:「沙沙呢,她人去哪兒了?」

  「她正開著機甲炸源晶。」霍曼語氣微妙地說道,「估計都玩兒瘋了吧。」

  三人離開治安署的地牢,外面突然傳來一陣震耳欲聾的響聲,隨即是接連不斷的炮擊。

  他們三人抬頭一看,遠方的天幕之下不知何時開始上演一場戰鬥。漫天的智能機械人如冰冷的銀河,在天空中穿梭。而其中一架黑色的機甲正在那銀河般的機械群中不斷開炮,子彈撕裂著機械,交火之處爆發出絢爛的幽藍色焰火——

  機械人們不斷從天空中墜落,劃破空氣發出的尖銳哀聲,如嬰孩的啼哭。

  那一架黑色的機甲,似水浪中的一塊石頭,以槍阻擋機械的進攻。無論敵人來勢多猛,牢牢佔據著戰局的優勢方,巋然不動。

  它的身影靈巧如翱翔天際的鳥雀,彷彿天空生來就是它的戰場。機甲彈無虛發,有時也會單手抽出鏈刃攻擊近處的機械,每一次補刀都收割一片目標。

  「……我早該猜到,康恆科技在那些源晶實驗點附近安排了智能機械人值守。」霍曼喃喃地說道,「這小混蛋,不喊救援,就這麼硬打。這機械人的數量怎麼這麼多?她不會把每一個源晶實驗點的機械人都引到一塊兒了吧?」

  但那架黑色機甲幾乎碾壓機械人的戰鬥姿態,理所當然地吸引了許多人的注意力。

  包括乘坐私人星船剛剛落地藍斯洛星的周影。

  他在紫紅色的霞光中抬頭,面無表情地欣賞空中那場堪稱「視覺盛宴」的戰鬥。

  「駕駛機甲的是誰?」

  他得到了一個意料之外的名字。

  「原來如此。」眉目精緻的少年低聲冷笑,秀美的下顎線蒼白地幾乎失去血色,但依舊有動人心魄的鬼魅之美,「她就是白沙。」

  「……那個讓哥哥離開我的——白、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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