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這晚,傅州沒回主卧,在客卧睡得,臨睡前周媚還隱約聽到他在講電話。
「嗯,知道了,別擔心我。」
「我會注意的。」
「你也是。」
「早點睡。」
「好。」
聲音透過敞開的門縫隙傳到周媚耳中,他從不曾用這樣輕柔的語氣同她講過話,好像一次都沒有。
他在她面前多是冷靜自持的,話很少,除非必要,不然不會開口。當然,也有例外的時候。
例如他來了興緻,想做些什麼的時候,便會說些讓人臉紅心跳加速的話。那個時候的他是最溫柔的。
周媚有些好奇,這麼晚了,到底他在同誰講電話,這樣的語氣,關係應該很不一般。
想到這,心底莫名泛酸,他什麼時候能對她這樣溫柔呢?大抵,這輩子都不會了吧。
客卧門關上,聲音徹底隔絕,周媚拿過被子蓋身上,側眸看著窗外發獃。外面光影綽綽,萬家燈火仿若綴在天邊,綿延出一彎冗長的弧,弧的盡頭是人們的歡笑聲。
十月的連城還能聽到蟬名叫的聲音,明明很熱,可她卻覺得很冷,整個人像是綴在了冰窟里,人都給凍僵了。
她奮力去爬,可手剛搭上,又滑了下來,她不死心的又去爬,又滑下。
她只能在坑底掙扎。
周媚雙手搓搓手臂,拉過被子蓋到脖子處,感覺還是冷,又往上拉了拉。
宋芸的電話便是這個時候打來的,先是恭喜她有了試鏡的機會,然後說了些注意事項。
其實這不是周媚第一次試鏡,她多少有些經驗,但宋芸不放心,忙完工作后,還是給她打了通電話。
說完正事又說了些別的。
「傅州知道你試鏡的事嗎?」宋芸問。
「不知道。」周媚掀開被子走下床,關好卧室門后又重新回到床上,「我沒打算告訴他。」
「對,就不告訴他。」話鋒一轉,宋芸問,「今天的熱搜你看了嗎?」
周媚剛入圈,對圈子裡的事不太清楚,平時很少登錄微博,「沒有,怎麼了?」
宋芸是那種眼裡容不得沙子的人,有話不能憋著,必須說出口,「傅州的腕錶你都見過嗎?」
「差不多吧。」周媚其實已經猜到什麼了,但她沒言明。
「周韻也有同款?」宋芸問。
「不知道。」周媚沒說實話,「幹嘛這麼問?」
宋芸發來一張照片,是周韻朋友圈截圖,是之前周媚看到的那張,宋芸輕嗤一聲:「周韻腦袋被驢踢了吧,這種照片也敢在朋友圈發,傅州在娛樂圈什麼地位她不知道嗎,換個髮型都能上熱搜,手指上有道疤粉絲都能哭三天。」
「粉絲們是用顯微鏡在看他。」
「他手上戴的這塊腕錶是前段時間代言的產品,粉絲們知道的清清楚楚。周韻這樣把同款發出來,是想告訴所有人他們是一對嗎?」
「別人不知道傅州和你的關係,胡說八道可以不計較,她呢?她是你姐,什麼都知道,為什麼還要發這樣的照片引起誤會。」
「我看啊,她就是沒安好心。」
宋芸已經氣了一下午了,要不是趙丞攔著,她早告訴給周媚了,當然,現在告訴也不晚。
「周韻真不是個東西,傅州也不是個東西。」宋芸說,「我勸你還是跟他離了好。」
這話宋芸很早就想說了,只是見周媚太喜歡不忍說出口,今晚算是忍無可忍了。
「芸芸。」周媚聲音放低。
「我知道你喜歡他,不想和他分開,」宋芸說,「可是這樣的男人能要麼。」
周媚知道宋芸都是為她好,可感情哪是說放棄便能放棄的,要真那樣,她何苦堅持這麼久。
「對不起。」周媚道歉。
「你呀。」宋芸說,「讓我說你什麼好。」
最後話題在周媚沉默中揭過,宋芸輕嘆一聲:「算了,不提他了,說說你後天試鏡的事吧,這個機會很難得,你一定要不把握住,別緊張,你行的。」
隨後她又說:「還有啊,你演女主的希望很大。」
當時趙丞把周媚的劇照給郭贊看,他看后,頻頻點頭,直說:「不錯,和水妖的氣質很相符。」
趙丞在娛樂圈摸爬打滾這麼多年,什麼是客套什麼是真心實意他還是聽得出的,郭贊說的是真心話。
周媚說:「你們放心,我一定會好好表現的。」
她說好好表現就一定會全力以赴,這點宋芸還是很相信的,聊天到快結束時,宋芸發了句感慨,「還記得你大三那年嗎,要是那次沒錯過,你現在的名氣不會比范娜差。
范娜是娛樂圈新晉小花,年前演了一部爆劇,火了,最近資源多到手軟。
其實當初那部劇是找周媚拍攝的,只是那個時候傅州吃蝦過敏住進了醫院,周媚為了照顧他,把劇給推了。
機會就是這樣,錯過了,人生就會改寫。
「我這次不會了。」周媚保證。
「你說的。」宋芸說,「可不能反悔。」
不怪宋芸這樣說,實在是因為周媚為了傅州放棄了很多次機會,但凡抓住一次,也不會是眼下的局面。
兩人又聊了會兒,十點整,周媚先掛了電話。沒立馬睡,她找出電子版劇本又看了看。
她台詞功底不錯,看兩遍便能記個大概。
可能是白天看多了,晚上做夢都是試鏡的場景。驚醒時,窗外傳來雷聲,周媚不喜歡雨天,大概是雨天的記憶太不好。
小的時候有次發燒,人都燒迷糊了,暈暈乎乎從樓上下來,打算找媽媽帶她去看病,推開一樓卧室的門,裡面一個人也沒有。
她又到其他房間找了找,還是沒有,見大門開著,她走了出去,也不記得自己走了多久,後來下起了雨,還有雷聲。
她躲在牆角里不敢出來,這樣呆了一夜,第二天家裡人才找到她,那個時候的她已經發高燒將近四十度,送到醫院后治療了好久才康復。
後來她無意中從周韻口中得知,原來下雨那晚媽媽帶她去參加聚會了,給她買了漂亮的裙子,還吃了喜歡吃的糕點。
媽媽還叮囑要她別告訴她。
從那以後,周媚開始討厭雷雨天,每逢雷雨天必有不好的事發生。
—
雨一直持續到了第二天,果不然,還真發生了不好的事。
早飯後,周媚去衣帽間換衣服,剛換好,手機響了,掃了眼手機屏幕,她下意識蹙了下眉,但還是接通了,裡面傳來周韻的聲音,她在哭。
「嗚嗚,媚媚對不起,我不是有故意的,我、我真不知道會這樣……都、都是我的錯,怪我,可我……」
她沒頭沒尾上來便哭,周媚問:「怎麼了?」
「熱、熱搜的事。」周韻說,「我真不知道會這樣。」
「哦。」周媚不咸不淡道,「沒事。」
「怎麼會沒事呢。」周韻說,「他們說我和阿州搞曖昧,我真沒有,你要相信我。」
其實熱搜上帖子上沒人用「曖昧」這兩個字,說的最多的是「懷疑」,但經周韻這麼一說,好像還真就坐實了某些事。
她邊哭邊細細聆聽著周媚的動靜,眼神不斷閃爍。
「嗯,我信你。」周媚還是那副不咸不淡的語氣,好像天塌下來都無所謂的樣子。
不過她越是這樣周韻越不淡定,生怕火點的不夠,繼續加,「你別因為我和阿州吵架,我們兩個是清白的,還有他昨晚給我打電話也只是出於親人的關心,你千萬別誤會。」
她把「千萬」兩個字咬得很重,生怕周媚不會誤會似的。
周媚頓住,原來昨晚和傅州講電話的人是周韻,怪不得他會那樣溫柔。
周韻見周媚沒了聲音,又說:「那塊腕錶是上次我生日阿州為了哄我開心買給我的,你要是喜歡我可以送給你。」
周媚和周韻一天生日,傅州給周韻送了禮物,對周媚卻沒任何錶示,這說明什麼,說明在傅州心裡,周媚什麼都不是。
「生日禮物?」
「是、是啊。」周韻問,「你沒收到嗎?」
聽著像是無心問的,但真假誰都不知道。
周媚淡聲說:「你都有我怎麼可能沒有,別忘了,我們才是夫妻。」
周韻臉色在看不見地地方變沉,打這通電話的目的是給周媚添堵,沒成想最後是自己吃了蒼蠅。
太噁心了。
她心裡冷哼一聲,面上柔聲道:「是啊,你們才是夫妻。」
周媚不想和她再聊下去,問:「還有事嗎?」
「沒事了。」周韻道,「我車壞了需要坐阿州的車去試鏡,你不介意吧?」
周媚沒什麼溫度道:「只要你不怕被他粉絲看到就好,我沒關係。」
頂流的粉絲吐口塗抹都能把人淹死,不介意的可以試試。
掛了電話,門口傳來響動,有人推門走進來,周媚傾身探出頭,和傅州的眼神撞上,靜默片刻后,主動打破沉默。
「出去?」
「嗯。」
「有活動?」
「嗯。」
周媚掃了眼他腕上的手錶,拉開抽屜重新取出一塊,徐徐走過來,「這塊手錶的顏色和你身上的銀色西裝更搭,不如…換了?」
傅州不是聽勸的主,至少周媚說的話他很少聽,但今天的他聽了,慢條斯理摘下腕錶,扔旁邊的柜子上,隨後伸出手,眉梢一挑,示意周媚給他戴。
周媚抬腳走上前,在距離他一步遠的位置停下,把腕錶套在了他手腕上,輕輕一扣,腕錶戴好。
眼角餘光掃了眼扔在柜子上的那塊,正是周韻的同款,淡掃一眼收回視線,她沒細想今天的傅州為什麼這麼聽話,換表目的達成,她轉身欲走。
剛行一步,胳膊被人扯住,用力一拉,她被在了牆上。
牆上有個掛鉤,周媚貼上時後頸處撞上了掛鉤,疼痛感襲來,她輕嘶一聲,聲音太小,傅州根本沒聽見,或者說,他無暇去聽。
冷白修長的手指掐上她的腰,唇貼她側頸,沉聲說:「記住,以後不許拒絕我。」
灼人的氣息拂到周媚側頸,惹得她一陣戰慄,說話的聲音也有些不穩,「知、知道了。」
男人的手掌開始不規矩起來,腰側傳來粗糲的磨擦感,她躲,他追,那裡又麻又癢又疼。
周媚禁不住這樣鬧騰,率先求饒,「別這樣。」
「嗯?」傅州桃花眼一挑,「別怎麼樣?」
周媚按住他的手,阻止他進一步前進,眼尾漾出淺淺的紅,「我以後不會拒絕你。」
傅州眼瞼一垂,視線落到被按住的手上,「那還不移開,又不聽話了,嗯?」
周媚迎著他的視線緩緩移開手,剛要說什麼時,被他攔腰抱進了衣帽間,衣帽間有面很大的立體鏡,他抱著她來到鏡子前,咬著她耳垂道:「別躲,好好看著。」
……
半個小時后,傅州離開,人走遠了說話聲還能聽見。
「好,我讓助理去接你。」
電話是周韻打來的。
他行至最後一個台階時頓住步子,掀起眼皮向上看了一眼,正好看到周媚揉著腰走下來。
頓了一秒,面無表情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