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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第 41 章

  阿希爾德想要向魔女表達他的心意。這是他經過縝密思考後,最終做下的慎重決定。

  他甚至考慮好了如何向她告白的那幕浪漫場景——絕不要以人形這般青澀孱弱的弱小軀體,而是以他強大美麗的龍之身形。

  他想,他那時會把對方蜷進自己的尾巴蹭一蹭,先熱烈大膽地向對方求愛;再準備許許多多她愛吃的小魔獸堆滿窟穴;最後將自己龍藏洞中的所有財富都送給心愛之人,以博她歡心,令她驚喜。

  這是黑龍一族求偶的慣常姿態。雖說俗套,但千萬年來的經久不衰證明了它的實力與智慧——

  當那閃著璀璨光澤的成堆金銀珍寶出現在被求偶對象的面前,很少有人會拒絕黑龍,艱難地對它們說不。

  為此阿希爾德還借鑒了霍克斯的諸多點子,也查閱了各種相應情感類書籍,背誦女性喜歡的浪漫詞句,甚至在睡前在腦中一遍遍構思其步驟。

  但他卻暫且不能這麼做。

  他十分遺憾地想到。

  ——自己身上越加嚴峻的魔鬼詛咒是一方面,不能讓她和一個早晚變成瘋子的怪物在一起,得儘快對它想想辦法,這是其一。

  不過最首要的倒不是這個。比起他的詛咒,還有另件優先於一切的事,那就是有關她秘密。他必須率先探聽到它,繼而幫她解開那個詛咒。

  ——是的,阿希爾德認為,他的小魔女,她應當也是被「詛咒」了。

  而「詛咒」她的對象,或者說,「寄生」她的對象,經過他這一個月默不作聲的冷靜觀察,徹夜在圖書館尋找相關資料,四處調研,阿希爾德終於確定了那天他意外聽到魔女和某個東西對話——那個東西的真實身份是什麼。

  那是一隻存活於魔女心臟處、以自身的虛弱之軀源源不斷吸取她的養分、還時刻干擾著魔女思維認知的亡靈小偷!

  亡靈這種沒有實體的種族可以寄生於任何生物的體內,裡面尤以性格最頑固的幽靈居多,強大的魅惑型亡靈甚至能篡改對方的思維認知;尤其是魔女對這個種族有著純天然的吸引力,她們更是被屢屢碰瓷。

  比方說上一位歌謠被傳遍了整個法蘭之海的滅世魔女——這份資料僅存檔於法蘭特皇家圖書館的最機密閱讀室甚少有人知道,其實她的那頭為了魔女無惡不作的邪祟亡靈獸仆,和拯救了九大種族、那頭忠心耿耿、作為代表女神光輝形象的九尾狐坐騎是同一隻。

  ——這也意味著滅世的邪惡魔女,和救世的神聖女神,她們其實是同一個人。

  這個真相事實在這片大陸幾乎無人知曉,但恰巧法蘭特帝國的未來繼承人,阿希爾德·法蘭特便是其中之一。

  ……

  推測著這中間或許有什麼關鍵之處,而這關鍵便為弄清一切問題的正解答案,阿希爾德一邊思考,他一邊步履平穩地從席台上走下去。

  他認真地思索著,只要知道了事關如何解決那隻無恥寄生亡蟲的方法,自己一定會毫無遲疑地第一時間將祂驅趕,對祂絕不姑息。

  ——因為這隻該死的亡靈不知出何理由,竟讓魔女以為她必須得到一個人的愛才能存活,然後逼迫她去接近那個人,誘惑那個人。

  先不提這種輕慢他人的感情,將真摯愛情視為兒戲的做法非常不妥;再者,萬一祂選中的那個人恰好不是他呢?

  「……」只要想到這裡,金髮少年便忍不住會煩躁起來,他總為此感到既慶幸又生氣。

  萬一不是他,這件事本身比亡靈的惡意更令他感到不可思議,甚至是每思及一次,他都覺得簡直不可饒恕。

  不過,不論怎麼說,畢竟是祂讓魔女與自己結了緣。

  所以在解決掉祂之前,阿希爾德此刻冷靜地想,不論如何,他也該先向對方道一聲感謝,再將對方殺死。

  ——這也是他對那隻亡靈小偷的最後禮貌了。

  王子殿下從禮台上離席后,那條毛茸茸的蓬鬆雪白大尾也隨之消失,很多學生頓時發出一聲遺憾的嘆息。

  其中最遺憾的當屬魔女,她對系統發誓道,「我以後一定會好好鍛煉魔法課的咒語練習!」爭取有天能變出這樣火辣可愛的大尾巴!

  「嘁,」系統現在對得不到能量的攻略對象態度很是冷血,它嘀咕道,「……取悅小女孩的把戲……」不就是一條尾巴嘛!它以前有的是!

  不過陸茜這會也顧不上它的情緒,說好了要在學院賽得到阿希爾德的體液——汗水,淚水,唾液,血液,製作愛情魔葯這四個內容缺一不可。哪怕今天能得到其中的四分之一於她也足夠振奮精神了。

  勤奮的魔女先是遠遠謹慎旁觀了一下已經開始的各大系預選賽——班委並不敢強迫陸茜,要求她參加運動會的任何項目,於是她無事一身輕。

  但正如她所預料的那樣,身負重擔的年級偶像兼學生會長,光魔法系的王子殿下要參與的內容有很多。這也意味著她的機會絕對不少。

  魔女十分期待能在第一天就得到摩多摩多的體液,所以她迫不及待地來到魔法科院系的比賽場地,來圍觀阿希爾德掉眼淚——運動會首日是各院系內部的擂台賽pk,不同系比賽方式也相當迥異,魔法係為單人車輪式的1對多,獲勝者直接晉級,參加明後天的混學院比賽。

  「輸吧阿希爾德!」魔女在其他情緒激動的觀眾為喜愛選手打氣的時候,她在心裡偷偷默念,「接你哭哭啼啼時的魔藥瓶我都帶了呢!」

  她無比地盼望著阿希爾德能立刻輸掉,然後收集他的汗液和悔恨的淚水。

  王子殿下作為第一個參賽選手站到了台上。四周看台站滿了無數的熱情觀眾,他們多都是沖他來的,這裡是所有擂台賽關注度最高的地方。

  看見魔女居然也來了,阿希爾德有些驚訝——他以為這對運動會毫無興趣的小懶鬼會在必須出席的開幕式完畢,就直接回山洞睡覺呢。

  「茜茜,」於是趁其他選手如臨大敵賽前熱身的空隙,他走到看台的旁邊,蹲下來,伸出修長手指勾了一下她小巧的耳垂,「你在這幹嘛呢?」

  「……!」

  「聽說看,看你揮魔杖很帥氣的,」魔女立刻心虛地後退一步,她捂住耳朵回答,「於是我就來了。」

  不知為何,阿希爾德最近有點對她喜歡動手動腳的,她想著。因為撒謊實在不是魔女的專長,她開始結巴了,「反正你加加加油吧,我又不是來看你輸輸輸比賽的!」

  阿希爾德「……」

  哦,他懂了。她是想看他輸掉,然後趴在朋友肩膀上『抽抽噎噎』大哭一場來著。

  記憶力超群的王子殿下瞬間回憶起了那張皺皺巴巴羊皮紙上的內容。

  猶記得上面有要得到他眼淚的具體步驟,雖然趴在她肩膀的行為聽上去很不錯,但是他沒打算讓她再亂做什麼愛情魔葯了,穩妥起見;反正她只是需要他對她的愛,而那種東西他有的是。

  而且,「我可能輸了也不會哭哦。」

  向來舉止過於沉穩成熟、幾乎不像個十七歲孩子的金髮少年罕見地聳了聳肩。

  他以一副很悠然的自得口吻說道,「因為以我的人生經驗來說,很遺憾,魔法方面能打敗我的同齡人都沒能成功地出生。」

  陸茜「……」

  ——可惡他好拽!這幅拽樣她也好想學!

  「那你慢慢看,等我比賽完,我們就去吃章魚小丸子和馬卡龍。」每逢運動會總有這樣那樣的小吃街入住學校,算是給學生們的一重娛樂活動。

  阿希爾德又拍了拍她的小腦袋才起身,而他的手沒意外被對方拍開了——

  就算是他,十次里有五次碰了魔女的頭也會被拍的,他理解地嘆了口氣,「鍊金術系那邊開了有趣的小攤,有躺上去就能做美夢的枕頭,」每個系比賽的方法都不一樣,「稍等我半個鐘,解決完這裡,咱們就去那邊玩。」

  「……」

  見他一副非常有自信的模樣離開了,陸茜雖然想不屑地撇嘴,但眼下有一件更讓她好奇的,「什麼是馬卡龍,系統?」又是一種她不了解的甜食嗎?

  系統「……」

  ——就不能有一次,一次都行,你能不先惦記著吃的東西么!!!

  魔法系的比賽真的很無聊,魔女想。

  一堆花里胡哨的各色魔法對壘完全不如製作魔葯那麼有趣豐富,激動人心;更別提上面各色光圈動不動乍然大亮,大白天的竟刺得人眼睛發痛,新聞部還在一旁不停地取材拍照,畫面更是閃得魔女頭暈眼花。

  再者,因阿希爾德死活輸不了,誰上去不到幾秒都要被他擊暈抬下去,一旁他粉絲的尖叫聲也十分熱鬧,看台一片吵吵嚷嚷;尤其是在比賽第十分鐘,他的長袍因一個咒語后四分五裂,不得已露出了裡面的雪白襯衣——

  頓時,整個會場徹底沸騰了!

  那一瞬,旁邊觀眾們激動的高喊簡直要刺破她的耳膜。

  「我的天這比賽好好看啊!幸好我來了,脫!給我繼續脫!」

  「這飛旋咒招用得妙!就是這樣,寶咱們再加把勁,爭取把他襯衣也給飛了!」

  「為什麼都挑戰第十七輪了,一群辣雞,還沒有一個能脫掉殿下內褲?爹的搞快點,別逼老娘親自上!」

  「……」

  魔女站在台下,她雙手捂住耳朵,沒再堅持五分鐘就不想看了。

  ——看來今天註定是收集不到失敗的眼淚了,而且沒人能讓阿希爾德哪怕動一下位置,那汗水也不可能有,魔女想。只能耐心等明天。

  系統這會倒不嚷嚷著讓她遵守約定,不過它還是習慣性說,「你有沒有點毅力啊,」它嚷嚷,「連看你對象比賽連五分鐘都堅持不來,真是的!」還天天張口閉口說喜歡人家喜歡的不得了,果然魔女都是騙子!

  它示意陸茜去另一邊的魔武技院系的擂台賽,「那頭也有好多不錯的男人!」

  雖說關於賢石和詛咒到底挑哪個,它還在考慮中,系統仍是打定了注意,要趁這次運動會群英薈萃,再不論如何幫魔女選個優質備選二號出來。

  但魔女既然不喜歡魔法亂飛的咒術決鬥,那更不會喜歡血肉橫飛的真槍實練,她和阿希爾德留了一道傳訊魔法,說自己去了魔藥科院看比賽就走了。

  來到魔葯院系的擂台現場——賽項內容很簡單,一小時制出6種不同濃度的困困藥水。魔女沉迷地在那裡看了一個多鍾,她心道,這真是太有趣,太精彩了!

  空氣里傳來紅葡萄釀好的藍薄荷清香,擁有這種迷人香氣的魔葯比賽才是學校運動會該有的合格風範幾百個藥劑師安靜地守在自己的實驗台,手速飛快地進行嗅選、研磨、蒸煮、製藥——這精彩程度令她看得不捨得眨眼,甚至好幾次呼吸都差點忘了。

  直到身旁出現了一個熟悉的人影,對方身上難得沒傳來什麼花香,而是一股白糖章魚小丸子的味道,魔女轉過身,她熱情地抬起臉打招呼,「阿希爾德,你比賽結果怎麼樣?」

  說著,她動作無比順暢地伸手去夠對方手裡的零食碗,「聞著好香哦,這是你剛去買的嗎?」

  看他換了身深色系的新袍子,但一副氣定神閑的模樣,陸茜就知道他肯定贏了。

  「贏了。剛去買的。」金髮少年語氣自然地回答。

  他不提那群想撕他袍子、卻被他還之彼身的狂熱選手,順便將手腕微微抬高,不讓她夠到,「還很燙,晾一下再吃。」

  「好的。」眼見食物第一時間無法入嘴,現實的魔女又轉過頭,她屏氣凝神,萬分投入地重看起在阿希爾德眼裡寡味至極的魔葯比賽。

  就是把一些東西磨一磨,另一些再碾一碾……怎麼在她眼裡就那麼有趣,他想著,難道比和他說話更有趣嗎?

  他隨手紮起一隻其實晾得差不多的小丸子,喂到她嘴邊,「吃嗎?」

  忙著看比賽的魔女心不在焉,「謝謝,」感到唇邊的熱氣,她無意識地張開口,甚至沒意識到究竟是誰在喂她東西吃,「嗷嗚。」

  「……」

  阿希爾德就這樣耐心地一顆顆喂完了她一整盒。

  這種感覺很像在魔女的山洞,他想。她一隻只地將小魔獸捏斷頸椎,然後遞到他身邊,試探他會不會吃。

  如果他不吃,這是大多數情況——她就會脾氣很好地丟進自己嘴裡,一點不見生氣的樣子。

  不過令人遺憾的是,當兩人身份角色對換時,她卻是那個完全不挑食的人,太容易取悅,有時也就意味著不容易取悅。

  想到這裡,他甚至有些不舍手邊的最後一顆。

  「茜茜,張嘴。」

  「嗷。」

  等最後一場魔葯比賽結束,陸茜才意識到剛才發生了什麼。

  「這是今天的交換禮物嗎?」她有點驚奇地問他,「你每天都有全新的花樣,」又是黑龍秘葯,又是不會斷的頭繩,又是會讓擦掉文字變成蜂蜜的橡皮——她真的完全打不過,「你厲害。」她甘拜下風。

  阿希爾德卻覺得,既然她已經對這個習慣如此爛熟於心,那麼是時候可以推進更深層次了。

  「偶爾也要有一些非實物的交換啊,」他說,「比如,今天我喂你吃東西,向你了我的娛樂價值;那麼你告訴我一個你的秘密,讓我滿足對你的好奇心。這正是我們情感上的交換禮物,你覺得怎麼樣?」

  「可以呀!」魔女爽快地點頭,她的秘密很多,不論如何他問到的都會是最無關緊要的那幾個,「你隨便問!」

  「……」她答應了,但他得小心。阿希爾德淡淡地想,絕不能讓那隻亡靈小偷察覺到他的探聽。步步為營才是上策。

  他很清楚,雖說亡靈偷走了她的視野、她的認知和思考,但它卻偷不走她的記憶,她的過去與經歷——也因此她能夠時常保持著對事物正確而敏銳的嗅覺。

  這樣的魔女在一個錯誤的情況下絕會不付出自己的真誠,而面對一個正確的人,她總是懷抱以熱情和善意;這麼聰明的她,應該會明白他話里的暗喻,「告訴我,最近這段時間,大概是從三年級開始,你會不會像我一樣,腦海里總有一個聲音。」

  「像你一樣?一個聲音?」

  「嗯,一個聲音在不停地告訴我,」金髮少年眼裡閃過一絲戲謔,「好擔心陸茜今天有沒有吃一大堆奇奇怪怪的小魔獸,去湖邊嘔吐;她早上出門是不是又忘喝黑龍的秘葯,身上曬出斑點;明明是土曜日還迷迷糊糊地騎著掃帚來學校,結果發現鐵門鎖了,掃帚也忘了喂能量石騎不動了。只能在原地干著急——」

  「你有像我這樣,腦海里不斷地注意到一個人,繼而重複和她有關的種種事,一遍又一遍,」少年向來優雅溫柔的聲音此刻帶著帶一點微微的沙啞,「好像是被誰控制了一樣,不由自主,但卻會因為主動地想起她而覺得高興,因為她好久沒有出現而感到沮喪失落——你有那個聲音嗎?」

  「……」魔女聽到胸腔里的心臟在砰砰直跳,一下,又一下,它好像快要長出一雙翅膀,飛向一雙蔚藍如海寶石的眼眸,她輕聲呢喃,「我好像有——」

  會魔法的金色蝴蝶眨了眨翅膀,「真的?」

  他低頭湊近她的臉,想聽清她細如蚊鳴的聲音,但唇角卻不慎碰到了她微微發燙的耳垂,「嗯?原來你也有那個聲音?」

  「那告訴我祂是怎麼說的。」少年的舌尖微微舔過那個地方,這裡的手感和觸感一樣好,但不確定,好想再嘗試一次,「我們秘密交換秘密。」

  「它說,」魔女此刻的臉頰燙度驚人,她暈暈乎乎地回答道,「它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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