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第 114 章
江嚶嚶掐指算著,原本為元家洗清冤屈的劇情被自己誤打誤撞篡改差不多了,而太傅突然得到那些李燃的罪證,應當就是「規則」在修復劇情,並且對她進行反擊。
可是太傅已經暫時被李燃安撫住了,那元家要怎麼辦,江嚶嚶得知道事情進展如何了,以及下一步「規則」還要怎麼去修正劇情。
等到江峙文說元文石已死的時候,江嚶嚶還愣了一下,借著微微蹙眉,元文石死了啊,可是元家卻還沒有洗清冤屈。
她倒並不是為了元文石而可惜,只是開始思索起了「規則」的后招。
江峙文說著,聲音微沉嘆息了聲:「元家尚未失勢,元文石寧死也不認罪。此事尚未敲定,陛下沒有給元文石定罪,元文石還不能死,所以此事尚且還瞞著,否則若是再不找出確鑿罪證,元家怕是不會善罷甘休,太子那邊也不好交代。」
「更要緊的是,元文石在死前寫了一封血書,表明他是以死自證清白的,血書被人送出去了,如今應當還未到陛下手裡,但想來也瞞不了多久了。」
江嚶嚶微微抿了一口茶,不語。
血書啊,這個案子已經死了這麼多人,若是最後被證實是李燃陷害,就是為了血洗工部,將其中權利攥到手裡……
「為今之際,是要找到那封血書。」江峙文暗中讓人悄悄找了三日也沒找到,二殿下的人將原本和元文石接觸的人都徹查了一個遍,甚至找了個由頭挨個的審問,也並未查出有誰幫元文石藏了東西。
「找不到的。」
江峙文一愣,抬起頭來就瞧見嚶嚶漫不經心地放下了白瓷茶盞,臉上沒什麼表情,像是在說一件很確定的事情。
「你胡說什麼,他還能將血書藏到天上去不成!」江峙文頓時有些後悔與她說這樣多,嚶嚶知道些什麼。
江嚶嚶嘆息一聲搖搖頭:「這封血書並不能證明元文石無罪,所以找到血書這件事也並不重要。」
找不到,因為但凡與氣運相關的,皆會對太子有利。這封血書並不能證明元文石無罪,但是卻能在真相大白之際,讓天下人知道還有這樣的冤屈在,李燃的下場就會更慘一些。
「元家如今勢大,在朝中與楊家鼎力,陛下縱對元家有所不滿有所忌憚,也絕不會對元家出手。否則元家一倒,楊家在朝中便要橫著走了,這樣短時間內,陛下上哪裡再去扶持一個元家呢。」
「這就是這麼多日以來,分明有這樣多證據,元文石卻一直沒被定罪的原因。因為陛下也在等,等著太子想辦法證明元家清白。」
「是元家清白,而不是元文石清白。一個元文石還沒有那樣重要,若當真那件事情確實是元文石所做,陛下也希望他趕緊死於牢中呢,然後將他的存在和元家分割開來。」江嚶嚶微微一笑,「但是等到楊家一倒,陛下還沒死的話,他一定會對元家動手。」
江峙文沒想到她竟能說出這樣的話,聽得上很有道理,但又莫名讓人覺得荒唐。
江嚶嚶卻沒管他在想什麼,繼續自顧自的道:「只可惜啊,陛下沒想到太子會這樣無能,哪怕編造證據也好,他也沒能將元文石和元家分割開來,沒能為這件事找到一個最合適的人背鍋。」
「所以啊,此事爹爹也莫要擔心,什麼真相證據都沒那樣重要。只需得知道,陛下想要的是什麼,就給他什麼好了。」
江峙文聽得一愣一愣的,也不敢相信此事,就可以這樣簡單的解決掉。但是想一想卻又不無道理,死的只是元家嫡系中的一個支脈而已,既然太子都不能為其證明冤屈,那麼元家就算有再多人不滿這個結果,又能怎麼樣呢。
「元文石啊。」江嚶嚶輕輕嘆息一聲,「人不錯,就是站錯了隊。」
他平生並未沾染那些世家子弟的陋習,待下也不錯,若說真有什麼罪,也只有結黨營私這一條。其實也並不能說結黨營私,他做的那些事情也僅僅是為了太子能夠穩固住儲君之位罷了,避免讓權力落入二殿下手中。
皇權爭奪的犧牲品,固然是有些可惜,但是他自己踏入這其中,最後付出了代價也並不能怪得了誰。
***
元文石的死訊果然沒能瞞住太久,就在江嚶嚶讓人收拾東西,帶著仆婢們去莊園小住踏青的時候,太子便拿到了那封血書。
當時審問的人大部分都是李燃的人,雖然有部分是中立不站隊的,但是也不敢貿然多嘴給自己惹事,畢竟元文石死了,也有他們看管不力之罪。
在李恆收到血書之前剛去了宮中,請示陛下,北境之地節度使已經數月未曾有動靜了,按照往日來說前幾月是冬月,天氣寒涼,那些蠻族最是不安分的時候,但是上奏奏章卻一片祥和,恐有生變,想要等將元家之事了結後去涼城北境查探一番。
涼城是什麼地方,臨近邊關,那可是流放的苦寒之地。地勢偏僻不說,還經常有動亂,堂堂儲君去那樣的地方,若是被人挾持,丟的是整個朝堂上下的顏面。
皇帝被他氣得不輕,讓他回去好好反省一番,這樣的事情用得著他親自去嗎。
李恆本來是想派身邊親信過去的,本來以他儲君的身份,讓親信帶著書信去找當地長官尋一尋人便是。卻未曾想到查了當地幾個官員才發現,涼城地處北境,和當時梁晏至所在的西北之地相隔太近。
當年父皇會冒著天下之大不諱除掉梁晏至是有因由的,梁晏至在當地已經如同神明一般存在,家家戶戶不知陛下,只知梁將軍。
而涼城亦是受梁晏至庇護,當地官員乃至城中將領能在那樣偏僻的地方為官,都是些出生寒門或者在家族中不得勢的,那樣貧寒的地方也沒有什麼油水,多數人當時候對梁晏至都是很信服的。
鄭阿芙說,當年他們還記恨梁將軍之事,所以對被流放過去的鄭家人也是極盡的苛待。若當真有庶弟的下落,只怕庶弟就危險了。
李恆才想親自去一趟,查看一下到底是怎麼回事。而節度使這幾個月上的奏章也確實是有些問題,況且當初李燃能去得,他自然也能去得。
等從承德殿出來,李恆還在想要如何去和陛下說此事,不管如何若當地官員都當真對君主心有不滿,這是一件極危險的事情,稍有不慎便會釀成大禍。
然而剛到東宮便見蘇泰神色有變,匆匆向自己走來,將血書奉上了。
李恆展開血書,整個人臉色一變。唇色肉眼可見的泛起白來,指尖一瞬捏的極緊,臟污的白不粗劣不堪,上面的血字帶著血腥的氣息,觸目驚心。
「這是何時之事了!」
「回殿下,據送書信之人所言,已有三日有餘。」
元文石已經死了三日了,竟然無人上報,李燃當真喪心病狂!
李恆勉強深吸一口氣,叮囑蘇泰:「莫要讓太子妃知曉此事。」
雅容身子虛,一直惦記著此事,若是知曉元文石已死,一時間怕是會撐不住。
蘇泰連忙應是,但是又苦著臉深深嘆息一聲道:「此事怕是瞞不了多久。」
這樣大的事情,元家到時候便就算不鬧,也要出喪。這宮裡這樣多的人,人多口雜,便是瞞著一時,太子妃也不可能一直都不知道的。
「孤知道。」李恆沉聲,「能瞞多久瞞多久。」
他手上捏緊了那有些破爛不堪的血書當即轉過身去,就重新往承德殿的方向而去。
此事李燃當真大膽,父皇若是知曉,必然不能不管的。
然而此刻承德點中,卻是寂靜得很。
漆紅的廊柱邊垂下淺黃色曳地紗幔,九龍戲珠香爐里龍涎香香氣清幽冷清。
敞開的芙蓉雕花窗前,皇帝凝望著窗外繁花錦簇,也不知在想些什麼,語氣平緩:「傷還沒有好,太醫未曾與你說要好好修養?」
聽著只是平常關心的話,然而若當真理解為關心,怕是也離死期不遠了。
可李燃縱然知道他的意思,卻還是要當成關心。李燃著著一身暗金色麒麟袍,立在階下,身姿筆直挺拔,很難看出身上還帶著傷,他語氣恭順:「兒臣多謝父皇關心,只是之前圍獵之後,太子便惦記與兒臣切磋之事,兒臣當日便答應他得了閑暇便赴約,卻不想一直未能得空。到不想如今受了傷,反倒是得了空。」
空氣一時寂靜,陛下不語。
意思很是分明,這樣的鬼話,便是糊弄傻子也行不通的。
李燃一頓,頓時一撩衣擺跪下請罪,背脊挺直,神色晦暗的模樣:「方才所說皆是託詞,知曉瞞不過父皇,兒臣那日突然前去,實在是事出有因。」
「說。」
「兒臣不敢說,但如今卻不得不說,只是因為那日刺客……」他語氣微頓,「兒臣只是想和太子交手試一試太子可是那人罷了。」
皇帝終於轉過身來看他,神色有些一言難盡:「你便是試探誰,也不該試探太子!」
李恆體弱,便是行刺也不該是他來。
「兒臣並非此意,原本也是想看看太子身側可有心懷不軌之人,是兒臣多心了,遇刺之事應當與太子並無關係,請父皇恕兒臣猜忌之罪。」李燃默然了一瞬,語氣有些黯然道。
即便當真是太子行刺,他並無罪證,即便是有,父皇也不會處置李恆。但若是以退為進,便讓父皇少了問罪他的理由。
皇帝沒想到他還能主動為李恆說話,神色頓時一緩:「罷了,起來吧。」
「兒臣不敢,還有一事要報與父皇。」李燃語氣愧疚傷心,「因兒臣疏忽,三日前元文石突然病死在獄中,當日整個刑部上下將城中最好的大夫都找來了,卻還是無濟於事。」
「這樣大的事,為何現在才來報!」
「是為了查清當初鐵器一事,害怕打草驚蛇。」
真相併不重要,父皇要的也只是一個結果罷了,他要確保的是,元家無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