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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3章 第 103 章

  那侍衛看著太傅,聲音悲戚:「殿下縱然有過不對的地方,卻從未做過對不起太傅之事,太傅竟當真半分情分也不留嗎?」

  明明太傅助益太子良多,又在朝中素來有極高的話語權。殿下若是不顧念舊情,早便在多年前太傅牽扯到巫蠱案中便逼得其遠離廟堂了。但是即便是如今,太傅手捏著殿下把柄,殿下也從未想過要對太傅不利,甚至不惜犯陷自傷。

  墨色的車簾后,太傅靜靜閉了閉目。

  都是他親手教出來的學生,太子從未想過殘害手足之事,但是李燃一直步步緊逼。那一疊疊罪證,便是所謂的從未有對不起他!

  一直以來周慎都知皇儲之爭向來都是手足之間你死我活,尤其是楊家勢大,陛下一直想扶持寒門打壓世族。他從一開始看見那個孩子的時候,便是滿心喜歡的,所有的用心教導都是真的。

  陛下自來多疑,生性淡漠。但是太子不同,被他教導的端方持重,崇尚君子之政,少有受陛下影響。若是日後太子繼位,顧及著手足之情,絕不會對李燃下手,出現兄弟相殺的局面。

  然而,他如此良苦用心,全然不敵李燃圖謀那個位置的野心。這樣幾番出手,這兩人間絕無重修舊好的可能。

  即便是太子再過寬仁,日後若為帝王,也絕無可能放任這樣一個滿心惦記皇位狠戾殘忍的手足去封地。

  「阿福,駕車。」太傅沉聲道。

  侍衛阻攔不得,只能看著車駕往宮門方向而去。眼下宮門已經落鎖,若非萬分緊急之事,絕不得進宮。如今太傅竟連一夜也等不得,甚至於殿下遇刺最後一面也不肯見,瞧著已經是鐵了心要站在太子一方。

  而殿下……也確實算準了,即便知道,人心如此涼薄,殿下也依舊沒有想對太傅不利。

  一時間,侍衛整個人都悲戚憤怒起來,替自家殿下感到不平。

  周慎還是沒能進得了宮,在到宮門的時候,便被攔了下來。守門將領道,今夜刺客流竄,若非頭等大事,不得進宮。

  李燃向來都做對他最不利的打算,尤其在人心這一塊,他心中最是清楚,太傅只會保太子。

  *

  漆黑夜幕陰雨密布,看不見半顆星。夜風驟起,拍打著窗外梧桐。

  寢房內只留了一盞立燈,昏暗微弱的光籠罩著帳幔,燈影搖曳。

  原本危在旦夕的人披著外衣靠在床榻上,垂下的帳幔只能瞧見個隱約的輪廓。

  曹欒垂首恭敬道:「已經安排妥當。」

  之前殿下大婚的時候,李恆陣營中有人便想行刺殿下,於是派出了埋伏已久的樊林行刺,但是樊林只是被丟出去的一顆棄子而已。如今這些時日過去,殿下早已經將東宮謀臣大致陣營規劃清楚,也清楚的知道是何人主張行刺。

  從大婚那次殿下便知道,以身犯陷自傷誣陷,對於想要動搖太子東宮地位來說,根本毫無用處。就算是那一次,即便是證據確鑿,陛下也並未讓行刺的事與太子掛上鉤,免得污及太子名譽。

  所以這一次,殿下根本不是為了陷害太子。

  寢房內一時間十分靜謐,甚至能清晰的聽見窗外疾風細雨,拍打窗欞。

  李燃微微垂眸,鴉羽般長睫投下一片暗色的陰翳,他屈指在被衾上極輕緩的敲了敲,聲音壓得低緩:「退下吧。」

  曹欒恭敬告退,只餘下滿室寂靜。

  昏暗的燈燭光芒依舊微弱的跳動著,身邊少女睡得沉沉絲毫未收到驚擾一般,手裡還攥著一截他褻衣角。不知夢見了什麼,眉頭緊鎖。

  傷處密密麻麻的痛癢讓人難以安睡,李燃輕緩的在她身側躺好,這邊院落因為長期無人居住,條件自然是沒有她原本寢房好的。嚶嚶素來認床,被衾稍微硬那

  么一點都會輾轉反側,想不到今日換了個地兒,倒是睡得安穩。

  神色微緩,李燃按了按額角。

  *

  寂靜的官道上傳來清晰的車軸聲在這漆黑暮色中更為清晰,太傅催得緊,阿福正綳著神經緊迫的駕車,就見對面有人策馬而來。

  仔細看去,卻並不是一個人,而是一隊人馬。看樣子是有備而來,專程在這等著的。

  阿福被逼停了馬車,趕緊牽緊了韁繩,抬眼望去:「攔路者何人?」

  他心中不妙。

  此事干係重大,便是有人行刺也不奇怪。太傅特意換了不起眼的馬車,卻不想還是沒能躲過去。

  然而來人卻並不像是行刺的,態度謙和,站在首位的年輕將領翻身下馬,亮出了腰牌,見阿福神色緩和了去和主子稟告,便然後問:「太傅可是要進宮?」

  不等回應,便又看似客氣實則不容拒絕道:「我家殿下想邀太傅過府一敘。」

  車檐角暖橘色風燈微微搖曳,地上鋪著堊灰的絨毯也抵不住夜裡的寒涼,周慎瞧不出什麼異色,斂聲道:「時候已晚,此刻過府怕是不便。」

  在這個時候要見他的,必定只能為了這一件事。

  「是晚了些,但是奉我家殿下令,今日是萬不能讓太傅進宮的。」那首領雖然語氣恭敬,但是態度卻當仁不讓。

  若說誰能左右太傅,除了陛下之外便只有那一人,宣平長公主。

  若是旁人在這裡,周慎必然不會妥協。他今日既能在這裡,自然知道路上定會造人攔截,所以那些罪證被分為了兩份。即便是今日他身死於此,也定要保儲君無恙。

  但是來的人是李環的人,當初梁宴至在時,在京中也是久負盛名。年紀輕輕便戰功赫赫,多年來繼承其父遺志恪守函門關,幾經生死,保其西北十幾座城池不被侵擾。

  當年李環不欲嫁於一個不曾見過之人,周慎未能覺察陛下心思,奉旨勸慰。在梁宴至死前,李環也素來端莊知禮,這些罪孽是陛下所造,他亦不能算是清白。

  他不曾想到的是,此事李環竟然也要插手。

  寬闊空曠的府邸,水榭樓閣火樹銀花般璀璨。長公主並未休憩,整個府邸便不能休息,美婢們來來往往端著茶水點心。

  寢房中,李環撐著額角靠在美人榻上,眉心微蹙,閉目著養神。婢女輕手輕腳的將安神香點好,將花梨木小几上冷掉的茶水換下去。

  很快,有人來稟告:「殿下,太傅已經安頓好。」

  李環讓人好生招待好,卻並沒有要立即見的意思。

  要想讓周慎放任李燃威脅太子的地位,除非他死了,無可奈何了,李環並不覺得讓周慎瞧清楚皇后以及李恆部下那些黨羽做下的那些大逆不道的事,便能叫其對太子失望。

  就如同陛下一樣,即便是太子當初行刺李燃,他也是放任維護的姿態。

  但是既然李燃所求,她照做便是,也好叫他死心。

  其實,早該死心了。除非李恆死,否則不論再怎麼爭取,也不會有他半點立足的餘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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