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嚶嚶素來是對睡眠環境要求極高,枕頭必須是金絲軟枕,裡面還得塞精細挑選晾曬的乾花瓣,床褥也得是要極軟的,被衾更得是蠶絲精織得。
香爐里點的安神香也用的是極珍貴的香料,香味清遠不能重一絲輕一毫。不僅如此,更是一點噪音也接受不得。
李燃過來的時候,下意識就將腳步放輕了,他還記得嚶嚶最不喜被擾人清夢。
扶姞見殿下要留下,躬身行了個禮便趕緊退下了。
她擔憂全然是多餘的,江嚶嚶今日睡得格外的沉,她睡姿向來隨意,懷裡抱著厚厚的被衾,整個人側過身來朝著床外側的方向,將臉舒服的埋在香軟的被衾里。
身上穿著暖白的貼身裡衣就暴露在空氣中,她卻像是毫無所查一樣,睡得沉沉。
李燃看著她睡得這樣香,眼前又浮現了今日關清稟告時所說之事,抬手按了按額角,覺得自己是哪裡冒出的想法。
那些腥風血雨的事,和嚶嚶能有什麼關係。
他動作輕微,十分緩慢的躺在了外側,靠在引枕上眸光就落在了江嚶嚶的臉上。
床大得很,青色帳幔攏下就將外面隔了開來,形成一個密閉的空間。
李燃沒有靠得太近,他才沐浴完從外進來,身上還帶著有些冰涼的水汽。冬日裡還是有些涼的,他扯過被角想要蓋好,但是嚶嚶將被子睡了一般蓋了一半,只剩下她抱不住的一角。
李燃:……
江嚶嚶睡得倒是沉,但是卻下意識的向著李燃所在的方向挪了挪身子。
李燃怕將她弄醒了,只能微微抬手,用輕微的力道將她身下的被子抽了出來,整理了一下給她和自己蓋好。
像是感受到了什麼,嚶嚶動了動,李燃頓住停滯住動作看她,然而嚶嚶卻沒有醒,只是打了個滾順勢就滾進了他懷裡,在夢裡也知道尋個舒服的姿勢,像往常一樣抱住他的腰身,將有些毛絨的腦袋抵在他的胸口。
少女身上帶著溫軟的香味,和她白日里的乖戾跋扈有些不一樣,有種饜足的乖巧依賴。
李燃攬過她的肩胛,將被子悄然拉好。
一夜安穩,次日天光大亮,因為是年關所以府衙倒是不用去了。江嚶嚶懶洋洋的翻了個身,睜開眼睛的時候,眼底還有些朦朧之色。然後她頓了一下,發現了好些有點不對。
有些大亮的天光穿透床幔照了進來,江嚶嚶發現自己整個人趴在一個寬厚的胸膛上,微微退開了些身子,就正好對上了一道漆黑幽暗的視線。
江嚶嚶頓了一下,有點想把床幔掀開瞧瞧,外間亮起的怕不是天光,今日太陽打西邊升起了,李燃居然怠惰起來了。
李燃攥住她的手腕,微微摩挲著,然後貼近了些微涼的薄唇吻過她額心,低笑了道:「醒了,可要起來?」
江嚶嚶還想再賴一會的,於是又佯裝睏倦的樣子,抱著他的腰身將臉埋在他胸膛前做出一副要睡覺的樣子。
果然,這會兒李燃沒有催她起,只是抬手給她將鋪開得到處都是的青絲整理的下。
床頭的安神香焚了一夜了,氣息倒是也散去了差不多,江嚶嚶並不是真的想睡,她才醒的還算清醒,這會兒只是想舒展一下懶腰。
李燃不但好抱的很,身上還有種叫人舒服的氣息,有點像晨時山林間的松柏味道,帶著些檀木悠遠矜貴的味道,和龍涎香的味道有些相似。
這反派怎麼這樣全能,江嚶嚶趴了一會兒有些無聊,然後手上就有些不安分了起來,一會兒去扯他腰間的系帶,一會兒指尖戲弄的移動停滯在他側腰窩陷處,想要撓他痒痒。
這人好像不會癢一樣,大掌十分迅速的就攥住了她作亂的手,沉聲無奈:「嚶嚶?」
江嚶嚶終於不裝模作樣了,抬起臉去看他,問道:「夫君今日怎麼不早起了?」
李燃被她壓在頸下的手,微微蜷起,白皙修長的指節梳理著她的青絲。視線卻未從她臉上移開,好笑道:「嚶嚶不是說不想每日醒來身邊瞧不見人嗎,如今剛好是年關時候,不必上朝點卯,空閑時間倒是多。」
重要的是,李恆相關的事情暫時處理完了,李燃就並不是那樣著急了。
江嚶嚶頓時心情明媚。
江嚶嚶從床上起來坐在妝台前的時候,李燃沒有讓婢女進來,倒是拿過了妝台上放置的梳子。
很難想象,一個大反派竟然會梳女子的髮髻,而且梳得十分的工整,動作極為順手。
因為今日哪裡也不必去,所以這髮髻梳得倒是正合適。
江嚶嚶十分好奇,就問了出來:「夫君是怎麼會這些的?」
「這樣簡單的事,有何不會?」李燃奇怪的反問。
來了半年之久,依舊不會梳髮髻的江嚶嚶:「……」
接下來的日子沐休,陛下賜下的聖旨便到了府邸,是獎勵二皇子帶兵賑災平叛有功,賜下的封賞。
宮裡的內侍太監,排隊搬著箱子,魚貫進了府邸。
一時間二皇子府邸的威望盛極一時,但是江嚶嚶卻注意到,李燃對那些封賞並不感興趣,只是瞧了一眼禮部送來的單子,便將賜下的所有東西都交給了江嚶嚶處置。
江嚶嚶在各個木箱前挨個瞧了一眼,不說那木箱子裡面鋪著黃色的綢緞,單就從那一個個木箱外觀來看都是極好看的。
在箱子里的綢布上,躺著各種顏色的珠寶首飾,還有幾箱顏色鮮亮的頭面珠寶,瞧著金玉光芒璀璨,竟是有些晃眼睛。
這樣的賞賜算是極重的了,皇帝甚少會賜下這樣重的賞賜。
就在江嚶嚶感嘆皇帝終於大方了一回的時候,李燃站在她的身側負手與她說著當時在北地時的一些叫人震撼的事情。
「北地有幾個地頭蛇,較為難處理,上交上來的東西,幾乎可以堆滿半間廂房。」他聲音不疾不徐,平靜的語氣描繪著當時驚心動魄的場景。
江嚶嚶這才想起李燃胸前的傷痕,這兩日忘記讓他上藥了。李燃卻道,傷已經全然好了。
她還沒想到,李燃剛回來的時候就拿著這傷,去面見了皇帝賣了一波慘。
本來這次有功回來,怎麼也可以提升一下手中的權柄。但是李燃知道,父皇向來不喜歡皇子手中有過多的權利,所以索性退而求其次。
李燃並未去求上面空缺的位置,只是淡漠的笑著,在父皇問他要何賞賜之時,只要了些金銀財物、珠寶頭面之類。
這些只是暫時的,因為李燃壓根沒有想容李恆活太久,因為當日祭祀之時,太史令的一番話,陛下便又重新下了聖旨,三日後去禁苑圍獵。
江嚶嚶想到這壞東西還要在圍獵時候對太子動手,一時間便對他格外注意。
果然,李燃又開始整日忙忙碌碌,投身於書房之中,頻繁宣見幕僚,不用看就知道在籌謀什麼壞事。
終於,江嚶嚶耐不住了,決定親自去前院看看,他和如何和幕僚們商議的。
下午的時候暖陽正好,光從樹影間照了下來,帶了十足的暖意。
江嚶嚶熟門熟路的找進了書房,倒是只有李燃一個人在,見到嚶嚶過來,李燃倒也不稀奇,讓她和往常一樣拿了話本子去看便是。
然而後日便要去圍獵,江嚶嚶哪有什麼興緻看什麼話本子,她瞧見李燃端然坐在案牘邊寫什麼奏摺,也沒有去擾他,只是站在他身側不遠,視線四處轉悠著。
楠木桌案上放置著筆架,文卷還有一些紙墨信箋。信箋上的字跡工整筆鋒凌厲帶著勁道
,就如他這個人一樣雋秀好看。
很快,桌角上的一盒什麼東西映入江嚶嚶視線,那東西長得灰撲撲的,盒子也甚是簡陋,這樣的東西怎麼會出現在一個皇子書房的桌案上。
江嚶嚶立即就被吸引了興趣,抬手就去拿:「這是什麼東西?」
看到江嚶嚶視線的時候,李燃心裡便是咯噔一下暗道不好,這是底下人才送上來的東西,放在這裡他都忘記了,到不想竟然被她一眼就看見了。
不僅看見了,還拿起來了。那個鄙陋的盒子被少女托在掌心仔細查看,那杏眼之中都是好奇興味之色。
這番場面實在是刺激太大,李燃放下了手中的奏章,大步上前便按住少女的手將那香片奪了下來,聲音微沉,企圖糊弄過去:「就是普通的香片,下人拿錯了,一會便叫人撤了。」
江嚶嚶哪是這樣好糊弄的,抱住李燃的胳膊。那一雙秀眉就蹙了起來,控訴:「夫君果然是不愛我了,一盒香片都捨不得給我瞧。」
他那是心疼香片嗎?
李燃向來是拿她沒辦法,就將香片遞給她了,警告道:「好了,這香片太粗陋,你若是想要,庫房還有一些上好的,都是從吐蕃進貢上來的貢品。」
有些東西你越不讓她看她越是想看,倒不如一次性叫她看夠了,想來這東西瞧兩眼也看不出什麼來。
「庫房裡的東西,我才沒有興趣。」江嚶嚶瞥了他一眼,笑眯眯的接過那盒香片,將那蓋子揭開,就看到裡面露出黑漆漆的東西。一陣奇異的香味飄來,叫她眸色一亮,不由湊近了聞聞。
一邊的李燃瞧著身子僵硬,喉間微動,藏在麒麟袖袍下的手忍不住捏緊。
只是聞聞,想來是沒什麼事的吧?
結果下一刻,江嚶嚶就抱著他的胳膊催促道:「這香真好聞,夫君既然也不要了,不如送給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