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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宮宴

  然而就在這邊正熱鬧的時候,長廊另一邊燈火燦爛,隔著半邊湖泊在眾多內侍擁簇下披著銀白大氅的李恆在漢白玉欄杆前停住了腳步,眸光沉沉的向那鬧劇發生的地方看了過去。

  頓時神色更暗,他方才正是從母后那裡出來,母后讓他暫時送鄭阿芙出宮,陛下本就不喜鄭家,原本私下還常將鄭家掛在嘴邊的母后變得分外決絕,只冷漠道鄭家已經獲罪就斷然不能再讓其連累太子。

  李恆卻不是冷漠的人,鄭阿芙的父親是他表叔父,之前鄭家沒倒的時候也是為東宮出生入死。若不是因為他這個太子,鄭家不會倒得這樣快,鄭阿芙也還是鄭家高貴的女郎君。

  他本是沒有想讓鄭阿芙進宮,但是這些年在苦寒之地,鄭阿芙的身體已經不太行了,而宮中有最好的太醫和藥材。之前在宮外安置的時候,頻繁的來往太過顯眼險些叫李燃的人發現什麼,便接進了宮中。

  一個老太監有些疑惑的順著太子眸光望去的方向瞧去,就瞧見了那場熱鬧。但是隔得有些遠,廊下人影攢簇瞧得並不清楚。只是那衣香鬢影中有一人倒是瞧得最為顯眼,那攏著白狐裘的身影驕矜奢侈的身影十分好認,一看就是二殿下的皇子妃。

  還未等那老太監還未說什麼,就見太子換了個方向,往回走到了廊橋人影稀疏的一側的最末端,這裡靠著宮牆,牆邊種著鬱鬱蔥蔥的灌木。

  「殿下不去見陛下了?」老太監疑惑。

  李恆只是蹙眉看了他一眼,便道:「你們都退下吧,蘇泰留下。」

  幾個內侍行禮領命恭敬退下了,老太監蘇泰是自小伺候李恆的,聞言候在旁邊,見太子不打算走,便明了這是在等人。

  不多時,廊橋那頭便傳來了細碎的動靜,此處偏僻沒有什麼燈火,青色宮裝的宮女弱柳扶風的碎步往這邊而來,風吹起裙擺像是隨時能跌到的模樣,走過來的時候,還用帕子掩住唇低聲咳嗽著。

  別樣的凄慘。

  李恆眉心蹙著,靜等在樹下。

  一邊的老太監蘇泰見到來人走近了些,這才看清是誰,一時間忍不住道:「這不是胡鬧嗎,鄭娘子本來就身子不好,誰讓過來這邊的。」

  鄭阿芙遠遠的就瞧見這邊有盞燈亮著,還愣了一下,看見是太子趕緊行禮。

  李恆蹙眉上前:「是誰讓你來此處的?」

  鄭阿芙扯著蒼白的唇角笑了笑,語氣謙卑的緊:「奴婢本就是宮女,自然是要由上官調遣的,不過是過來遞遞茶水,不妨事的。」

  上官,她的上官能是誰,除了太子妃又有誰能調遣她?

  李恆看見她衣袖都濕透了,身上還飄散著一股子酒味,想到方才看到的那一幕,忍不住皺眉:「可是二皇子妃刁難你了?」

  鄭阿芙忙搖了搖頭,卻突然嗓子痒痒,忙用帕子掩了唇咳了咳,一邊道:「並非是二皇子妃,是奴婢手笨,叫殿下擔心了。」

  李恆想起幼時見到她時的樣子,又瞧見她如今的狼狽模樣,一時間只覺得心情沉重,便將身上的大氅解了下來,親自給她披上,見她慌亂制止卻不容拒絕的給她系好帶子,擰了眉道:「日後見了二皇子府的人,記得避著點。」

  鄭阿芙攏著溫暖的披風,唇角也露出了幾分小心翼翼的笑容,語氣有幾分單純,顧慮道:「可是。二皇子妃待奴婢甚是好,」

  「你莫要信她。」李恆想起江嚶嚶瘋癲的樣子帶著幾分詭異感,像邪祟一樣能迷惑人,忍不住皺起了眉,道,「切記得,莫要與她私下相處,若是避不開碰見了也記得離得遠些。」

  他視線落在鄭阿芙攏著大氅,像是個纖細的菜芽裹在裡頭一樣,彷彿下一刻就能被這厚重的大氅壓塌身子。那大氅上矜貴的和她有些不相搭配,顯得有些刺目。

  李恆知道,若是阿芙這樣回東宮,雅容定會知道,心裡不自覺又刺了一下,藏在袖間的手捏緊,他身子沒有動,看著鄭阿芙道:道:「你先回去吧,若是太子妃的人問起,便說是孤的意思。」

  鄭阿芙眼底有些動容,又有些猶豫語氣里都透出了些悲憐:「奴婢如今本就只是東宮一個婢女,怎能對太子妃的旨意不聽不從。」

  「無妨。」李恆漆眸看著她,沉聲道,「無妨,等孤將宮外的事宜就要安排好,過幾日便可以送你出宮。」

  出宮,還是過幾日!

  一瞬間,鄭阿芙猛然抬起了頭,素白的手也捏緊了大氅的帶子,看向李恆,問道:「為何突然……」

  李恆對她倒是有耐心,道:「你放心,孤自會一切安排妥當,即便是在宮外也不會有什麼事的,有東宮的親衛的跟在你身側保護,缺什麼只管說便是。」

  鄭阿芙卻是用帕子掩蓋住唇猛烈的咳了起來,見李恆終於止住了話頭,她抿了唇笑了笑後退了幾步,眼底有哀傷:「阿芙在宮裡什麼也做不成,叫殿下操心了,殿下不應該管阿芙的。」

  見李恆皺了眉心似是想說什麼,她彎了彎唇角,微微拂身,低聲道:「宮外很好,阿芙多謝殿下。」

  「鄭家從前為孤竭盡心力,如今鄭家獲罪,孤如今能做的也只有這些了。」李恆眸中閃過一絲不忍,「時候不早了,孤還有些事便先走了。你早些回去吧,好生休息。」

  「好,阿芙恭送殿下。」鄭阿芙微微拂身,看著李恆帶著人離去。

  夜風有些冷,吹起她額角散落的髮絲。

  然而等抬起頭來的時候,她眼底一片冰冷,看了身後來時的路。漆黑暮色繁星燦爛,遠處燈火燦爛喧嘩熱鬧一片,不由指尖撫了撫身上柔軟的大氅。

  東宮啊,她費盡心思進來的,怎麼能說走就走呢。

  *

  昭陽殿上火樹銀花一片輝煌絢爛盛景,皇帝與皇后高座其上,寧貴妃次之,宴上處處盡顯皇族威儀態。

  舞樂昇平,桌上玉盤珍饈,皆是費了心思。

  李恆前日惹怒了陛下,但是不過一日便又將帝心籠絡了回來。宴上,陛下倒是又記起了父子情,讚揚了李恆一番,場面父慈子孝。

  江嚶嚶倒是沒受影響,還算開心的嘗著白玉盤中的白玉蝦餃,半點沒將主角團放在心上。銀箸動了兩下,便示意扶姞將桌上的酒壺裡的酒換成茶水,莫要叫人知道了。

  她素來是不飲酒的,宴上若有不飲酒的,也自可以用茶飲果飲,但是江嚶嚶不想讓人知道她不能飲酒,會省去很多麻煩。

  就是抬首覷著身側李燃的時候,就見這人捻著杯盞,身後的青銅鶴立燈的光輝灑在他的雋秀的側臉上,一半明亮一半晦暗。

  江嚶嚶心底一陣瞭然,唔,瞧吧,這人又要打什麼壞主意。

  果然沒讓太子得意太久,這人便含著疏朗有禮的笑,端著銀杯對太子一陣明嘲暗諷。除非是知道內情的人能聽的出一二,旁的人皆是一頭霧水,只覺得太子與二皇子兄友弟恭,私下雖鬥爭的厲害,在陛下面前倒是和諧的緊。

  實際上——

  「太子去歲繁忙,臣弟大婚之日親臨府邸,只是時間緊的很,倒是也沒來得及用上幾杯。」

  聽著是沒有什麼問題,但是是在說太子行刺之事。

  太子到底是板正了些,知道這事卻實是自己的人所做,自然便失去了反駁的餘地。

  但是他治水回來的時候,途遇刺客,總覺得這背後還是有李燃在作祟,但是他沒有證據,且又不能十成可能是李燃在背後所為。不能確定的事,他還是不好拿出來做暗語。

  便不清不淡的回了兩句差不多的場面話,他心性素來好,這麼多年都是被李燃磨練出來的,不會輕易生氣。

  所以任由李燃怎麼說,他也是不喜不怒,謹慎持重的樣子。為了維護這表面的上的和諧,這酒倒是一杯一杯的喝。

  他素來身體不好,在飲酒一事上到底還是要講究一個度,若是過了對身體便是損耗。但是天下都公認男人應該身體健碩,所以這樣丟人的事,他並沒有宣揚出去。

  宴上觥籌交錯,殿中樂舞又換上了一輪。

  江嚶嚶看了眼身後扶姞,眼神示意了下,扶姞瞭然,趕緊將殿下桌上的酒水也撤了下去,換上茶水來。

  李燃自是注意到了,但是江嚶嚶素來如此,他便沒有放在心上。等再與太子對飲的時候,剛嘗到便覺得不對,幾乎是有一瞬的頓住,但是並未表現出來,只是側眸看江嚶嚶半晌。

  江嚶嚶撐著下頜,已經笑得難以自抑。

  李燃那漆濃的眸子映著身後的燈火,然後清晰的倒映著她的面容,倒是挺好看的。他沉默了半晌,露出了奇怪的神色。

  鑒於他這幅樣子太過生動,江嚶嚶笑得更厲害了。

  太子很快便不勝酒力,撐著額角,原本白皙的面容上都蒙上了一層薄紅。元雅容低聲催促著身後宮女,讓其去看看醒酒湯幾時能來。

  這個時候已經是酒過三巡,陛下也已經有了些醉意,根本不會注意太子是不是被刁難了。皇后倒是瞧見了,只是覺得心裡一陣沉悶梗塞,堂堂太子竟然能被自己皇弟灌醉了,到底有什麼出息。

  宮女很快便應了聲領了太子妃的命令去了,但是李恆撐著昏沉的腦子,看著對座仍舊做的端正李燃,頓時那顆淡漠的勝負心在這酒意中又被激了出來。

  如果不是因為太不優雅,江嚶嚶甚至有些想讓扶姞端盤瓜子過來。

  元雅容自然不能讓太子這樣喝下去,便讓手下宮女慫恿垚王去給陛下敬酒,只要陛下醉了,這宴便也散了。

  江嚶嚶瞧見,這李恆和元雅容的感情倒是在反派磋磨下變得愈加情深,剛開宴的時候,李恆還不知是因何原因對元雅容頗為冷淡,但是等到這會兒醉了,便又在人難以看到處攥著元雅容的手不放了。

  正看得津津有味,卻不妨感受到一陣強烈的視線,一回頭就瞧見李燃正抿著唇,漆眸沉沉的看著她。

  「嚶嚶。」

  江嚶嚶端起酒盞抿了一口茶,眸光甚是淡然的看向了太子二人處,頓了頓,然後擱下杯盞悠悠道:「太子妃今日的勾金絲織錦裙,可真好看啊。」

  上面暗金綉瑞鳳紋和頭上的鳳冠相得益彰,真真是端莊華貴又好看。

  說完,她忍不住自己先笑了。

  不怪她沒繃住,誰叫李燃表情如此好笑,活像一個悶著生氣的黑狼一樣,連鋒利的犬齒都不敢亮,只能用眼睛看著。

  這招對李燃已經不管用了,他方才是親眼瞧見嚶嚶看著太子兩人看了好久好久,神色也奇怪得緊。不由的唇角都綳成了一條線,十分嚴肅的看著她。

  「夫君身為男子,怎得如此小氣?」江嚶嚶收斂了笑容,坐得端直一本正經看著他,漆黑的杏眼寫滿了理直氣壯。

  李燃:「……」

  李燃看著嚶嚶一杯接著一杯,忍不住蹙眉,將她桌上的酒壺拿了過來倒了一杯,發現果然都是水。

  所以她剛剛一直是用水在與皇后飲酒?

  一時間,李燃更為沉默了。

  太子李恆的酒量向來是淺薄的,誰知道宮宴之上醉態之下會讓他做出什麼來?

  皇帝神色還有幾分清明,依舊還在捧著太子,整個就是一幅父慈子孝的場面。只是這場面中的子,此刻卻是醉得不輕。

  他是不滿太子飲酒作樂的,這會兒他頭也昏沉,於是乎在李燃的刻意挑撥和提醒之下,便又想起了案牘上彈劾太子的奏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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