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燃按住她,給她掖好被子,就要去熄滅床頭僅存的燭火:「那便早些睡吧。」
卻被江嚶嚶一把拉住了,一邊道:「不要,睡不著。」
江嚶嚶坐了起來,抬手去摸剛被他給揣進來的話本,理直氣壯道:「時候還早,咱們一起看話本子吧。」
她乾脆將那個還冰涼的話本子塞到了李燃的手邊,道:「正好,你一邊看一邊念出來,這樣也省得我看了。」
李燃:「……」
她怎麼能這樣拐彎抹角的,讓他給她讀話本子?
李燃從來不看這種玩物喪志的東西,但是要是不看的話,這作精怕是要哄不住了。
於是他順從地捻開了書。
尋常話本子里都有一個最簡單的規則,那便是善惡有報,有清風霽月的主角,也總會有一個心術不正的反派。
那等心術不正之人所做下的事,最後都會真相大白,然後謀划之人受到報應。
就如同李燃手裡拿著的這本,便是講的一個年幼的天子,在群狼環飼中,如何一步步坐穩位置。天子有一個惡毒的皇叔,暗中霸佔了天子的母親,明面上對天子關懷備至,在天下人看不到之處,卻又大肆的收斂錢財,操練兵馬,意圖將天子拉下那個位置。
天子的母親是先帝的后妃,卻與惡毒的皇叔私通。這位太妃不僅對先帝不忠,在與皇叔私通之後,將自己的親生兒子也放置在了一邊。
這話本子有一些長,從前往後鋪墊也是極強的。
一開始,李燃還能聲音低沉地和她讀著話本子,並沒有對書中情節放在心上。
等他視線掃到,宮廷夜宴時候,天子在外籠絡臣子,而皇叔卻和太妃一起進了御花園,瞬間便止住了話頭。
枕在他懷中的江嚶嚶正抬著臉,欣賞他五顏六色的臉色,笑得花枝亂顫。
書里描寫的甚是香艷,江嚶嚶就知道他會是這幅表情,她挪了挪身子,換了一個舒服的躺姿,她已經快看到結尾了,本來今日就能看完,於是推了推李燃,讓他看看這倆人結局如何?
李燃翻到最後,就看見那太妃殺了皇叔,自己隨後也隨之自盡了。
他快速熄滅了燈燭,將手裡的話本扔到最深處,然後給江嚶嚶蓋好了被子,拍了拍她的後背,道:「睡吧。」
江嚶嚶:……
算了,她明日再看。
***
按照舊例,年關宮中是有晚宴的,宴上都是皇族宗室還有妃嬪。這是每年宮中相對最熱鬧的時候,祭典上的事也暫時擱置了。
長長的宮廊蜿蜒曲折,猶如一條長龍俯卧在水面之上,檐下掛著宮燈,燈火燦燦。
江嚶嚶穿著檀色襖裙,披著狐裘現在宮廊下,手裡還揣著一個暖爐,津津有味的看著漆黑的湖面上,宮女門站在湖邊將手邊的河燈一盞一盞的放進河中。
扶姞侍候在一旁。
每年年關的時候,都有放河燈的習俗。寓意去邪除祟,驅除百病,也有思念已逝親友之意。
漆黑河面上很快就被河燈點燃,明亮的光點就像一點點星星一樣,將整個漆黑銀河點綴。
江嚶嚶就喜歡這樣熱鬧好看的景色,她琢磨著等到回府邸的時《誰叫我夫君是反派》,牢記網址:m1候,也要讓人在院子里的湖面上放滿河燈。
就在這時候,宮廊那頭大殿里,有粉白宮裝的宮女匆匆尋了出來,看到正在長廊上看河燈的皇子妃,眸色一亮,快步便走了過去,恭敬的行了一禮道:
「皇子妃,娘娘到了,正在尋您呢。」
江嚶嚶認出來她是含露宮的宮女,便攏著身上的狐裘頷首應了,隨著她往大殿走去。一邊快步過去,一邊問那宮女道:「母妃今日未曾飲酒吧?」
寧貴妃的身體,本就不適合飲酒,但是她卻又偏好這口,宮女們更本勸不住。
果然,宮女面露難色道:「是用了一些,不過都是些甜的桃花酒,奴婢們勸不住。但是皇子妃在就好了,娘娘最樂意聽您的話。」
如今尚未開宴,宮道上景色好看之處,都是些衣衫華貴的女子,宮女如雲穿梭其間。
就在快要到大殿的時候,眼前出現了兩個端著銀盤的宮女。兩個長得都是極為標誌的美人,身上著著青碧色的宮裝。
其中一個身姿纖弱一點,瞧著消瘦的緊,鬢邊簪的是一朵粉白色的桃花小釵。
走在她身側的那一個,身材要更勻稱一點,粉面桃腮,頭上戴的是金色木槿花釵。
這兩人手上的銀盤裡都放著酒壺,像是要送到大殿去的。
江嚶嚶正經過的時候,視線就下意識的落在了這兩人身上,和旁的宮女衣裳不一樣,這兩人的衣服樣式明顯是東宮的。
也就是江嚶嚶多注意了一眼,她慢悠悠走過去的時候,身邊的宮女都短促的行了一個禮,然後匆匆忙碌著。
這兩個宮女也在其中,江嚶嚶走過的時候,視線放在前面燈火燦爛的地方,刻意沒去看這兩人,但是餘光處卻是有瞧見的。
事情發生的一瞬間,江嚶嚶步子都放緩了下來,下意識的往旁邊退了兩步。
領路的那個含露宮宮女。趕緊擋在了皇子妃的身前,銀盤酒器嘩啦一聲撒在了地上,很快濃烈的酒香蔓延出來,酒水灑了一地。
那個身形消瘦的宮女臉色慘白的,匍匐在了地上,胳膊都撐在了灑落一地的酒水之中。這是冬日,很快酒水就將衣袖打濕,那原本清碧色的衣袖瞬間變得髒兮兮的,潮濕的緊,風一吹過,便是徹骨的寒冷。
但是那宮女顧不得什麼,趕緊跪好嚇得掉著眼淚求貴人饒命。
江嚶嚶又不是皇宮的主人,也沒有處置宮女的權利,她慢悠悠的整理了一下身上溫暖的狐裘,看著周圍聚過來的視線,微微挑了挑眉梢。
視線確實越過了地上跪著的那一個,放到了原本和這個宮女在一起的那個粉面桃腮的宮女身上。
兩人分明都是東宮的,但是這一個卻沒有絲毫的因為同伴衝撞了貴人而感到害怕擔心,只是端著手中的銀盤縮色的身體,躬著腰站在了後面宮女群中。
江嚶嚶悠悠地挑了挑眉梢,這宮裡面還真是熱鬧。
她方才親眼瞧見是這個躲在宮女中間的宮女,推了眼前這個跪在地上的宮女。
「地上涼,起來吧。」江嚶嚶十分和善的看著跪在地上,楚楚可憐的宮女,甚至微微抬手想要扶起她。
當然,江嚶嚶只是做做樣子,那宮女也不敢真的搭皇子妃的手,趕緊連滾帶爬的帶著哭腔的謝恩,撐著地上爬了起來。
廊下的燈火還是很燦爛的,照在這個宮女的臉上,白皙的面容帶著粼粼的淚光,宛若梨花帶雨一般,十分的好看。
她真的是害怕極了,縮瑟的身體站在一邊,身子都在這寒風中輕顫了起來。像一隻長在懸崖山巔,在風中搖曳的一株小白花。
「你叫什麼名字?」江嚶嚶笑著問她。
能在自己面前被自己同宮的宮女陷害,大概率在書中,不是籍籍無名之輩。
她方才一直注意著兩人,後退的及時,也沒有背著酒水潑到,所以這會兒心情還是不錯的,倒是有閑心去管這兩人的事情。
那纖弱宮女趕緊行禮,輕聲細語道:「奴婢阿芙,是東宮當差的宮女。」
阿芙啊,這名字看似很簡單,但是卻好記的很,在原書里是出現過無數次的。
太子李恆在外談及其他后妃的時候,永遠是稱呼其姓氏加上位份,能在他口中出現的,只有兩個名字。
一個是「雅容」,一個是「阿芙」。
江嚶嚶將這兩個字在舌尖上轉了一圈,又笑問:「可是芙蓉的芙?」
宮女阿芙想不到皇子妃竟然會問的這樣仔細,忙不跌是的點頭。
江嚶嚶立刻瞭然,東宮阿芙啊,除了那位鄭表妹,怕是也沒有旁人敢叫這個名字了。
因為那位鄭表妹的身份,李恆一開始並不敢公開,只是將其安排進了東宮做了一個宮女。接著沒過多久,便讓其做了女官,侍奉在了處理政務的延祚宮。
這位阿芙,長的確實是極美的。和元雅容那樣大方端莊有支撐力的不同,她長得就像一朵柔弱的小白花,十分惹人憐愛。
江嚶嚶看了一眼躲在那群宮女中的那個推人的東宮婢女,只見她低著腦袋,看不清神色。她十分好心的輕唔一聲,對鄭阿芙和善道:「天寒地凍,你還是快去換身衣裳吧,莫要著涼了。」
見皇子妃良善,不予追究,鄭阿芙有些慘白的臉上終於露出了些笑容,她身上還滿身狼狽,哆嗦著道:「奴婢多謝皇子妃!」
鄭阿芙收起手邊的銀器就要告退,就驀然聽皇子妃點了同伴的名字,悠悠道:「那位可也是東宮伺候的?本妃瞧著你們是一起的,怎的連出來扶一把都不敢?」
那被點名的宮女終於唇色慘白從人裙里走了出來,有些怨恨的眼神看向了狼狽站在一邊的鄭阿芙,然後一邊哆嗦著恭敬的向皇子妃行禮。
皇子妃突然點出自己,祿又十分心虛,手心裡也都是汗。此刻的她恨不得能將鄭阿芙剝皮拆骨,都是這個賤人,方才竟敢說今夜要與太子殿下一起放河燈,她才想給這忘恩負義吃裡扒外的賤婢一個教訓的。
她躬身站在皇子妃身前,十分害怕皇子妃方才是瞧出來什麼。二皇子妃素來在東宮風評就不太好,她才想將這賤人推倒去衝撞貴人的。
本來二皇子妃這樣心思不正的險惡之人,正好落得一身狼狽,也不算冤枉。
就在她還在心中忐忑揣測的z,江嚶嚶卻只是問了她的名字,便揮手讓她退下了。
江嚶嚶覺得這兩人真的有趣的很,這個祿又雖說是被人當了槍使,但是誰讓這人使壞使到了自己的頭上,當然還是要管的。
當然還不至於她自己管,這樣的小事,還是讓元雅容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