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暨就眼瞧著皇子妃慢條斯理的將那畫的王八的信紙給塞進了信封了,隨手就遞給了他,十分輕鬆的道:「這是給你家殿下的信,你親自送過去吧。」
江嚶嚶說這話的時候,杏眼愉悅的微眯著,語調又輕又軟,像是在說讓你傳個東西一樣。如此輕飄飄的,就好像讓人左轉兩步遞個東西罷了。
階下的鄒臨還沒覺得有什麼,烏暨已經一瞬睜大了眼睛,看著被推到自己面前的信封,他沉默了,後退兩步恭敬抱拳行禮道:「還請皇子妃莫要愚弄屬下!」
好歹寫兩個字啊,即便不說相思疾苦,好歹問問殿下安危。這讓他送過去,是在罵誰呢?!
「烏暨,本妃是為你著想啊。」
少女漆黑杏眼眨了眨,含著溫和的笑瞧著他,十分乖巧的道:「李燃在北地平亂需要人手,你作為他麾下最得力的將領,不應該趕赴過去助他嗎?」
這講出來的話,卻是毫不客氣。
烏暨憋了一口氣,他還躬著身子行禮,但是脖子卻是僵直的。腦子卻是在思索皇子妃說的話的可行性,他已經被說動了,若是將這信送過去確實是個好理由。
畢竟是皇子妃讓他傳的信,殿下臨走前,也讓他聽皇子妃指令。
但是,但是……
皇子妃怎敢直呼殿下之名!
烏暨躬著身子,他本來身材就十分高大,但是這樣矮著身子就低了江嚶嚶一個腦袋。
江嚶嚶絲毫沒有因為這樣一個看著兇狠的漢子給自己行禮,而感到有什麼不適,她倒是走近了兩步,杏眸微斂危險的看著仍舊在猶豫的烏暨,唇邊帶著笑,抬手就拍了拍他的肩膀,彷彿輕飄飄的卻又帶了十足的壓迫感。
「烏將領,你可是有什麼意見?」
烏暨:!!!
果然是妖女,烏暨心梗。
鄒臨瞧著著一幕,眉心就斂了起來,他拱手斯文道:「烏將領是殿下留給皇子妃護身的,若是皇子妃一定要送信,不如將信交給屬下。」
他們自有和北地傳信的通道和途徑,雖然麻煩了些,但是也不是不可。反正每隔一段時間,總是要通一次信的。
只是這傳信具體方才還是不能讓皇子妃知道,到時候便說,只是走官驛。
「可是本妃不想讓你送啊,這樣的事,還是烏將領比較合適。」江嚶嚶抬眸看向了烏暨,語調悠悠,「烏將領,你說是不是?」
烏暨真的很想去,但是這樣一封信送過去,殿下震怒他也討不到好,於是他頓了頓,十分卑微試探道:「此去路遠,這封信送過去,怕是要行很遠的路,皇子妃不如再添幾個字?」
「不添!」十分乾脆。
烏暨艱難的捧著信,瑟瑟發抖。
鄒信看著烏暨就這樣被這個女人說動了,一時間眉心斂得更深了。深眸就這樣看著他,掩在袖中指節動了動,終究還是什麼都沒說。
殿下的這個皇子妃,果然不簡單。
江嚶嚶看著領著信退下的烏暨,還有些遺憾的摸了摸袖間的玉牌,都沒用上。她本是想用這個來震懾一下這兩人的,尤其是這個鄒信。
她很想看一下這樣冷靜多謀的老狐狸,被她指使得團團轉的樣子,但是既然現在沒用上,就過一陣子用吧。
鄒信還不知道,自己就這樣因為烏暨的憨包而暫時逃過一劫。
此刻,他看向皇子妃的漆眸一時間更為深沉。他在思忖著,那封信上有什麼,皇子妃支開烏暨,又到底有何用意。
但是,他看著皇子妃輕鬆的面容,一點也看不出什麼更深一層的東西,就連那漆黑的眸子,彷彿都在這一刻寫滿了輕鬆。
鄒信頓了頓,恭敬的問皇子妃可有什麼吩咐
。但是皇子妃卻輕描淡寫的讓他退下了,甚至都沒有問問殿下的情況。
他不再說什麼,抬手一禮,恭敬的退下了。
江嚶嚶將信送出去了之後,心情好了不少,她不開心那就要讓旁人也不開心嘛。
今日她就覺得烏暨甚是礙眼,如此將其支走,正好一舉兩得。
次日一早,天光拂曉。
江家的馬車就和赫然到了二皇子府邸前,原本江嚶嚶的生辰是不會有人記得的,但是情況不一樣了。江峙文想起往年淡薄的情分,還是惆悵的想要挽回一二的,所以一大早,繼夫人就帶著女兒,備了厚禮來了二皇子府。
繼夫人坐在車裡,嘆息著勸說著女兒,一會見了皇子妃定要恭敬些,要放得下臉面,莫要記著往日那些小矛盾。檀兒也到了婚配的年紀,都是一家出來的姐妹,哪有什麼隔夜仇恨,都是一體的,以後還要互相幫襯著。
隨侍就拿了帖子去求見,結果不一會兒就怏怏回來了,只稟告道:「門僮道,皇子妃一早就進宮了。」
車簾被素白的手按住,繼夫人探頭看過去,蹙眉。
江嚶嚶進宮了?
一早上,寧貴妃就派女官接江嚶嚶入宮了。
巍峨的宮牆遮蓋了一方天際,青灰牆后是曲折蜿蜒的漆紅廊柱,映著遠處一片青色松柏。
含露宮是整個宮中最輕鬆的地方了,主子得寵,所有的吃穿用度都是除皇后外最好的,也不會有不長眼的敢對含露宮不敬。
大半日里微風和煦,江嚶嚶就和寧貴妃坐在水榭邊,聽樂府歌舞伎在水榭那頭奏曲。輕飄飄的風吹過,十分的怡然自在。
江嚶嚶對曲子不感興趣,她撐著腦袋坐在貴妃身邊,貴妃今日穿著的紫紗裙倒是流光溢彩,香香的醉人得緊。這兩日她一直來宮裡,貴妃的氣色倒是好多了,今日風大也不曾掩帕咳嗽。
兩人中間還擱置著棋盤,上面的棋子被人隨意的播散了。
美人貴妃倒是對這些事情常年如一日的感興趣,她將手裡的茶碗擱下,漂亮的眼睛看著江嚶嚶,將手邊的糕點往江嚶嚶的方向推了推,揚唇笑道:「嚶嚶嘗嘗,這是燃兒自小就喜歡的金銀夾花,上次你就說要嘗的。」
白玉的麵皮其中金銀相間,看著便十足的誘人。
江嚶嚶眸光微亮,嘗了一塊,確實喜歡。這樣鮮甜的味道,果然不愧是宮裡御廚做出來的。
不光有金銀夾花,還有玫瑰糕。這個時節已經沒有玫瑰了,但是宮裡有暖房,裡面有最好的花匠,而這樣的好東西自然是緊著含露宮裡的。
見嚶嚶喜歡,寧貴妃臉上也露出一抹喜歡的笑來,眸光落在少女的面容上多了幾分眷戀,拖著腮道:「嚶嚶今日生辰,燃兒卻不在府上,倒是委屈你了。」
江嚶嚶從不受委屈,她當即盤腿坐正了身子,蹙眉道:「是啊,他竟然敢丟下我這樣久。」
北地有什麼好去的,他分明可以裝病避開,但是他還是得去,因為他得有能碾壓過太子的東西,才能與其相爭。
江嚶嚶想,那個破位置有什麼好搶的,即便金殿上那個位置是天下權勢所在處,萬民臣服又如何,那也是個勞碌的命。
「等他回來,母妃定替你好好訓責他一番。」寧貴妃煞有介事的點頭,她撐著下頜看嚶嚶,唇角又盪起笑來,「嚶嚶今日還有什麼想吃的,今日閑來無事,倒是可以去膳房瞧瞧。」
寧貴妃在說這樣的話的時候,就像在說一件十分平常的事。實事上,這樣高位的嬪妃除了爭寵時候有給天子洗手作羹湯的,哪有需要自己去膳房的。
但是這在寧貴妃身上就是稀鬆平常之事,她自閨中時候就喜歡做這些,後來入了宮倒是也是樂得鑽研這些。
只是多數時候,她都
是憑心情做的,若是不想做的時候,即便是天子要求她也不會去做。
江嚶嚶頓時漆黑杏眸微亮,半點也沒有客氣,十分乖巧道:「想吃母妃做的荷包蛋湯麵。」
文里有說過,寧貴妃做的湯麵乃是一絕。
遠處水榭的琴音悠揚飄遠,風簌簌吹起水榭帳幔。
寧貴妃看著她的眸色微緩,唇角揚起,摸了摸她的髮髻,笑著應聲道:「好啊,嚶嚶想吃什麼都行。」
身後,宮女看著江嚶嚶悠悠的嘆了口氣。
娘娘已經好些年沒有對誰這樣好了,就連殿下也不曾叫娘娘這樣親自下廚。
晚膳的時候,江嚶嚶成功嘗到了雞蛋湯麵,果然不負文中所述。
暮色將至,天幕呈現一種黯然的灰藍色,。
江嚶嚶也到了出宮的時候,走之前頗為不舍,寧貴妃拉著她的手,十分欣然道:「時候也不早了,嚶嚶晚上不如留宿宮中?」
江嚶嚶自然是十分樂意的,寧貴妃晚膳后葯還燉著尚且未用,正好她在也可以盯著些。
原本跟在身後的宮女臉上也露出了輕鬆的笑容,總算能有一個能叫娘娘開心的人出現了。
然而,候著應門宮女遲疑道:「可是陛下今夜欲留宿……」
娘娘倒也十分乾脆:「那就派人先去告訴陛下,今夜不必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