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姞心肝膽顫的看著皇子妃十分利索的就起了身子,看了看蔚藍一片的天際然後抬步就走。
江嚶嚶想到方才瞧見皇帝鬢邊的一絲灰色,還要他眼角的老態,步子也就越發輕快起來。
壞東西平日里雖是不顯,但是江嚶嚶知道,他一直是想得到父皇認可的,否則他陷害什麼太子,在父皇面前賣什麼慘,直接弒父殺兄逼宮奪權,還廢什麼心思博得父皇的認同?
可惜,父皇只是李恆一個人的父皇。
說起來,這個皇帝也活不了太久了。
但凡這種奪位相關的文啊,皇帝總是要先駕崩讓男主登基的,因為氣運始終是在男主那裡的,除非他選擇退位讓賢。
而在文里,皇帝當然是死在了……李燃的手裡。
畢竟啊,太子身為男主是不可能弒父殺君的,這種事自然是交給反派來。
主角李恆登基的最後一步,自然要由反派李燃來祝他一臂之力,將他推上去。最後做了壞事的反派再以死亡為結局,為這個故事完美收場。
府里的日子過的快也不快,江嚶嚶平日里除了去找宣平公主作樂,就是找寧貴妃下棋,一直等到了立冬前日的時候。
扶姞才過來問皇子妃生辰要如何辦,她還將江府的請帖拿了出來,江嚶嚶看著那帖子上的日期,眼底閃過一絲古怪之色。
江府上的那個原主江嚶嚶,竟然和她同一天生辰。
她捏著那帖子,眉心皺了皺,又扔了回去。
江府那幾個,還不配給她過生辰。
竟然還要她親自過去。
上一世也總有些人想給江嚶嚶過生辰,每年都特別熱鬧,只是前來祝賀送禮的人,江嚶嚶一個都不認識,也不感興趣。那些堆積成山的禮物,她也從沒拆開過。
甚至於她總是會樂得在宴會最後的時候,才會穿著最漂亮的禮服姍姍來遲,欣賞著父親和繼母以及那位在她世界里拿著「女主」劇本的「妹妹」的臉色。
哎,誰叫她是惡毒女配呢。
江嚶嚶來這裡這樣久也壓根沒記得有生辰這回事,所以沒理會扶姞說什麼,只淡淡道不必有什麼生辰宴了。
扶姞看的出來,皇子妃說這話的時候,眉心是斂著的。她一時有些不明白,皇子妃在不高興什麼。
但是這祖宗向來是這樣,笑的時候比誰都燦爛,然而下一刻可能說翻臉就翻臉,完全沒有理由的。
扶姞低著頭,看著皇子妃一路提著裙擺進了前院,一路上不斷有人行禮。等到了朱樓腳下,扶姞就只能止步了,看著皇子妃熟門熟路上了樓。
扶姞:這祖宗又要作妖了。
她心累的緊,生怕皇子妃將殿下的東西給毀掉了,到時候殿下回來不一定會處置皇子妃,但是一定會遷怒她。
朱樓一共有四層,每一層都各有不同之用。樓中多數地方,江嚶嚶都可以隨意出入,她手裡有整個府邸的鑰匙,整個府邸只有一些地方是她不能進的,就比如府邸里的私牢還有朱樓中的部分房間。
而那些李燃不想讓她進去的地方,江嚶嚶也知道那些是作什麼用的,鑰匙又在誰那裡。她沒那麼想進那些房間,對於李燃來說,皇位最重要,那些都是不可觸碰的東西。
之前府邸有闖進「禁地」的內侍,無意例外皆死得凄慘。
這種體現李燃殘忍的地方,書里都是濃墨重筆描繪的,江嚶嚶能清楚的記得那些殘忍的手段。
還有那描寫詳細的,無辜慘死的內侍。
擅闖者視同細作,書里也只是輕描淡寫一筆帶過其身份,不過只是一件小事,誰也無法確認這樣久遠之前的事情中那個小內侍到底什麼身份。
原本枝葉茂盛長得和
朱樓一樣高的槐木,從前總是將濃翠一抹的枝葉探進閣樓來,
江嚶嚶對那些東西不感興趣,她徑自進了平素最常待的書房,然後從架子上取出來了一袋信紙。
然後很快就聽到了外邊的敲門聲,她抬眸望了過去,是烏暨。
「進來吧。」她聲調懶散。
烏暨著著一身玄青色長袍,虎背熊腰的站在門口就擋住了大片的陽光,他客氣抱拳行禮,然後問:「殿下不在,皇子妃來此處做什麼?」
這還是江嚶嚶第一次在殿下走後來殿下的書房,烏暨怕有什麼不對,就趕緊過來了。
過來的正好,江嚶嚶隨手挑了一隻架子上最好看的紫金狼毫,頤指氣使嬌聲道:「本妃做什麼也是你可以問的,既然來了,就過來研磨!」
烏暨:???
他看著皇子妃手裡的狼毫,心都顫了顫,那不是殿下平素最珍愛的那支嗎。他步履沉重的走上前,視線落在桌上的信紙上,一邊試探問:「皇子妃是要給殿下去信?」
這信可不好帶啊,路太遠了些,而且殿下之前有送信回來,都道皇子妃不必去信。
但是他想著想著,又覺得有憤憤,皇子妃就壓根沒把殿下放在心上,這會兒去信裝模作樣什麼呢。
前日有北地動亂的消息傳來,烏暨是捏了一大把汗,但是轉頭就瞧見皇子妃好像沒什麼事,就連召見他問問都不曾,次日還乘了宣平長公主的馬車,兩人一道出去玩鬧去了。
生得是雙眸盈盈粉面朱唇的好顏色,腹里卻是個黑心肝的。平日里殿下待她有多好,她就給全然忘了,全然不著急殿下安危!
江嚶嚶瞥了他一眼,結果烏暨還是梗著脖子,抬手恭敬道:「殿下說了,皇子妃不必回信。況且那邊如今正動亂著,皇子妃寫了信,只怕殿下也收不到。」
「磨墨。」江嚶嚶哪會聽他說什麼,蹙著眉縴手提著筆,用一種質疑的眼神看向他。
那神色很明顯,皇子妃是在問他廢話這樣多,讓你研磨就別磨蹭。
烏暨只覺得能碰上皇子妃這樣的主母真是見了鬼了,他可是殿下帳下最好的一員大將,如今竟然淪落到要給一個女子磨墨!
當真是,可恥!
但是烏暨這樣想著,還是沒撐住皇子妃威壓沉沉的視線,憋了一口氣,艱難的就上前了拿了硯台。
殿下在的時候都不曾讓他磨過墨呢。
李燃不在,江嚶嚶少了很多趣味,但是十分樂得指揮他麾下之人。
鄒臨匆匆趕過來的時候,瞧見的就是這樣近乎滑稽的一幕。
身材魁梧向來不服人的烏暨憋屈的彎著腰,手裡捏著墨條,研磨。聯想到紅袖添香的鄒臨,覺得自己腦子是不是不正常了。
只是這卻不是最惹人注意的,他第一眼看到的是,那個悠然在案牘前,身上披著的是府里最好的錦緞襦裙衣冠楚楚的嬌氣女子。眉若墨染,漆黑杏眼含著愉悅的笑,彷彿這世間一切都是她的玩物罷了。
窗外的光照了進來,落在她髮鬢間的金絲步搖上,金光閃閃亮得有些晃眼。
他腦中頓時就浮現了一個次,妖女。
這是不合適的,這畢竟是殿下明媒正娶回來的主母。
鄒臨沉默了一瞬,抬臂恭敬的行禮,道,「屬下鄒臨,參見皇子妃。」
面前不惑之年的男人身著儒衣,面容乾瘦有勁。舉止雖然恭敬,然而那眼睫遮掩下的,眸子卻是帶著敏銳的光。
鄒臨啊,文中那個長了八百個心眼的,反派帳下第一謀士,是個活到了最後的。他和江嚶嚶想的有那麼一點相似,也有那麼些不一樣。
氣質儒雅的人,卻又帶了那麼一些屬於反派陰冷狡詐。
「哦。」江嚶嚶思索著和
這人相關的劇情,手段狠辣政務思維和李燃不謀而和,那些李燃殘害主角的事情上,有一半是他精心策劃參與的。
所以在劇情的最後,他也是李燃麾下那些人里,死的最凄慘的一個。
「鄒先生啊。」她笑眯眯的,漆黑的杏眸就看了過去,十分和善的問,「騶先生此來,是有何事?」
少女十分乖巧溫婉,但是站在烏暨的角度,卻能看見她利落在的紙上落筆畫的王八,張牙舞爪,落筆十分潦草。
烏暨:……
原來讓他來研磨就是為了畫王八,他忍著一口氣,覺得十分憋屈。堂堂一員大將,竟然被迫屈尊哄女人。
還有為什麼對著騶臨就是騶先生,對著他就如呼喝奴喝婢?但是他不敢和騶臨比,老老實實的拿著墨條研磨。
騶臨不知道案牘那邊烏暨豐富的思緒,他頓了頓,直起身子,道:「皇子妃過府月余,屬下尚未拜見,已是失禮。如今殿下不在,皇子妃獨自在前院,無人跟隨伺候怕是不妥。」
他自始至終就沒有看輕過這個皇子妃,殿下當初成婚前,便對這樁婚事算不得上心。但是等到成婚後,竟然會對一個女子縱容如斯,竟然能允諾其進入前院,還能自有出入朱閣。
即便殿下從未讓他們這些從屬來拜見過主母,但是鄒臨不會傻到覺得這是殿下在防備皇子妃,或是輕視皇子妃,這是十足的保護姿態,不讓皇子妃摻和進這些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