阅读设置(推荐配合 快捷键[F11] 进入全屏沉浸式阅读)

设置X

第30章 規則

  壬辰日初十,立秋涼風至。太子妃元雅容在宮中設賞花宴,邀了世家命婦來東宮賞花。

  東宮靠著皇宮卻並非是在宮內,它宛若獅靠在太極宮一側,內有前廷後院。世家車馬一次從側宮門進入,然後到了第二重宮門后換步而行。

  元雅容向來是極擅長操持這些的,從一早上天未亮的時候便醒了,穿戴梳妝后便開始查看宮苑中的布置,還有茶水果飲等物,這些事情她向來都是親力親為。

  今晨不光是命婦進宮,趁著這個機會,元夫人也特意提前趕來了,將宮婢都遣了出去,和太子妃單獨留在了寢宮中。

  寢殿之中布置精緻,雲紋芙蓉香幾邊的熏爐飄散著若有似無的檀香,然而花梨木雕花窗戶卻緊緊閉著,將一切燦爛景色皆拒之門外。

  衣著華貴的婦人一進來眉心就皺了起來,一邊絮絮叨叨一邊利索的將所有窗戶都打開了。外邊明媚的光就穿透疏密不一的枝頭照了進來,原本悶悶的檀香味也瞬間散開了去。

  「母親知道你現在心情不好受,太子事務繁忙,這該進府的人終究是要進府的。那等側室都算不得什麼,你才是太子殿下的正妻,以後只有你的孩子才是嫡子。」

  「曹女還是要進東宮的,因為她父親的緣故,太子必然是要寵著縱著些的。你心裡不舒服,也莫要表現出來。」

  「太子從前是與你在成婚前就有些情誼,但那份情誼又能有多少?你若是不懂事,吵著鬧著將情誼消耗了,如今又沒有孩子,以後可怎麼辦才好。」

  元雅容勉強扯了扯唇角,捏緊了手裡的帕子,道:「母親放心,我都是知道的。」

  終於,元夫人忙活完,就拉著女兒的手在軟塌邊坐了下來,眼角褶皺比當年更深了幾層,看著女兒悠悠嘆了口氣:「你放心,無論如何有元家在,有你爹在,定不會叫那曹女越了你去。」

  元雅容看見母親鬢邊的銀絲,難過的壓低了聲音,喚了句:「母親。」

  可怎麼辦呢,偏偏親近之人的這種關心,是最能叫人心裡委屈的。

  *

  太子妃為何好好要布置什麼賞花宴,江嚶嚶是心知肚明的,不過是想找個機會不突兀的見見那曹嫣然罷了。

  白玉欄杆邊花團錦簇,夫人們帶著女兒三三兩兩的坐著,太子妃如今不在,氣氛倒是鬆快。

  其間有不少原主的熟人。

  宣平長公主身側,江嚶嚶懶散的靠在圈椅上,漆黑杏眸似笑非笑和一個警惕看著自己的女子對視。

  可惜了,原主身邊的婢女都被清理掉了,這些人她一個都不認識,亦不知道和她曾有什麼關聯。

  李環看了眼那女子,微微蹙眉,問:「認識?」

  江嚶嚶搖頭:「不認識。」

  確實不認識。

  那些不認識的人並不能分去江嚶嚶多少注意,她視線慢悠悠的,在瞧坐在對坐側邊的一個穿著月白梨花暗紋襦裙,儀容清雅瞧著楚楚動人的卓側妃。

  這卓側妃並不是手段有多高明的女配,她名分比元雅容矮了一頭,就想著通過別的和元雅容爭個高下。什麼衣裳首飾,樣樣都不能比元雅容差,畢竟她也是太子親自求娶回來的。

  這到底也是李恆的問題,他算是個兢兢業業的太子,坐在儲君之位上每一步都如履薄冰,禮賢下士是自然的。

  中書侍郎卓敬當時正是他要招攬的人,恰逢卓侍郎年邁,家中嫡孫女尚未婚配,又恰好對李恆一往情深。李恆便十分懂事的上門,許以側妃之位,承諾會一世珍之愛之,卓侍郎允后,便稟以陛下擇佳期迎人過府。

  此刻太子妃不在,卓側妃就充當起了主母的角色,在側坐上招待賓客,言笑晏晏的模樣。

  這兩日李恆終於將她哄好了,她也知道不能給太子拖後腿,曹女進府是不可避免的。她在太子面前自然是要懂事的,等到那曹女進宮,殿下還能一直護著她不成?

  江嚶嚶瞧了一圈沒有瞧見曹嫣然,她還記得書里,元雅容當日下帖怕曹嫣然不來,語氣用詞十分誠懇,情真意切。

  那日茶樓提點過曹嫣然了,但是她知道,曹嫣然必定會來。

  曹嫣然本身就不喜元雅容,被自己討厭的人這樣低聲下氣的三請四邀,曹嫣然這樣的性子不想來看看元雅容笑話就怪了。

  江嚶嚶沒有等太久,很快遠處湖泊那頭就走來眾心捧月的兩人。遠遠望去,元雅容形容大方,端莊華貴,行步不緊不慢,頭上帶著專屬於太子妃的嵌珠九鳳金冠,頗有太子妃威嚴。

  身邊跟著的女子微微頷首,心情頗好的樣子,看來是被太子妃哄好了。畢竟是知人善察的元雅容,也不是普通世家宗婦。

  眾人忙見禮,視線卻都是看向太子妃身側的曹嫣然,一時間揣測紛紛。

  元雅容卻不在意,親自拉著曹嫣然落座在身側,這樣一來頓時就把卓側妃的位置給擠下去了。

  卓側妃神色未變,然而藏在袖子下的手已經是捏緊帕子了。

  元雅容卻不愧是女主,很快就帶動氛圍,拉著身側曹嫣然的手,笑著道閨中時候就聽密友說起過曹家嫡女姿容是最出眾的,在各家夫人貴女面前各種讚不絕口,給足了曹嫣然臉面。

  曹嫣然畢竟也只是一個及笄未久的少女,哪裡能經得住這樣的糖衣炮彈,一時間坐姿都變得更端正了,眉梢也都上揚了起來。

  看得一邊的卓側妃憋了一口氣,但是又生生忍了下去,她不敢壞太子的大事。

  身側的李環忍不住輕輕嗤笑一聲,眾人很快抬眼望去。

  旁側,江嚶嚶慢悠悠的喝著茶,含著側頭望也如其他人那樣,帶著恰到好處的疑惑的神色看向了李環。

  十分乖巧的模樣,就像她也不知道長公主要說什麼一樣。

  其實要讓曹嫣然死心很簡單,只要讓她看到側妃和太子妃的差別,她就能清醒片刻好好想一想那日在茶樓聽到的。

  這種事,江嚶嚶不會做,李環做起來就十分合適。

  李環看向了太子妃,放下杯盞悠悠嘆息道:「卓側妃,聽說你前些日子竟然和太子妃起了爭執?」

  突然被點名,卓側妃頓時就是一僵。

  元雅容自從看到這位金尊玉貴的皇姑母今日近破天荒駕臨后,就直覺有些不好,但是她還是面前穩住了心神,時時警惕著。

  如今見李環突然開口,似是「維護」起了自己,元雅容當然不會這樣天真覺得皇姑母開始抬舉自己了,一瞬背脊就僵直了起來,神經緊繃開始揣度她的用意。

  果然,李環下一句就道:「太子妃也是管束不嚴,竟叫一個側妃這樣僭越,竟用了你與太子大婚時候才佩戴的同心佩。」

  「這夫妻同心啊,卻從未聽說過有與妾同心的。這樣僭越的事,太子妃也僅僅是讓人在院子里跪了一夜。」

  什麼跪了一夜,那都是明面上的說法,要維護太子妃在東宮的體面和威嚴,給下面一個交代而已。畢竟無法無度,後院就要亂套了。實際上卓側妃也僅僅只是被禁足了一日,第二日便又是生龍活虎繼續尋著太子妃的麻煩了。

  但是這具體賞罰之事,不能在明面上說。

  元雅容也不能在這個時候輕飄飄的道側妃僭越並不是什麼大事,不然以後無法御下不說,要是御史台知道都要彈劾太子和卓家兩句。

  李環向來是有離間人的本事的,江嚶嚶端坐在側微微揚唇,漆黑杏眼望過去,曹嫣然的臉色果然變了。原本一直上揚的眉梢也落了下來,唇緊繃成了一條直線,身子往遠離元雅容的方向挪了挪。

  扶姞一直侍候在皇子妃身後,看著皇子妃一襲鵝黃裙衫從容優雅,背脊優雅挺直線條流暢,微微頷首乖巧聽話的模樣,還有漆眸望著太子妃和曹嫣然那若有似無上揚的唇角,一時間不由就有一股寒意襲上心頭來。

  她垂首繃緊身子,總覺得這裡面有皇子妃做的什麼事。

  旁邊太子妃還在與長公主說些什麼。

  但是曹嫣然卻聽不清了,她清醒了,終於清醒了。

  對於太子妃來說,不管是側妃還是良娣什麼的,不過都是婢妾罷了,都是她能隨意處置的玩意兒。

  現在元雅容是說的情真意切,多麼讓人動容,然而怕是只因為她身上有她所惦記的東西。否則那樣高高在上的元氏女、太子妃,怎麼可能屈尊降貴的來籠絡她?

  若是當真進了東宮,那才是真的傻了,怕是轉頭就要落得和那個商女一樣下場。到時候太子就算登基了又如何,後宮女子這樣多,這天下能有他們曹家一份嗎?

  她現在渾身發冷,只想快些回家去,只覺得自己如那商賈一樣被捲入了一場陰謀騙局中。

  母親還在等著自己,還有些時日父親也要回來了。到時候他們會為自己尋一門好親事,即便未來夫郎是不如太子又如何,至少不會有主母聯合著主君誘人為妾的。

  不得不說,當日在茶樓聽到的事還是給了曹嫣然帶來了不小的衝擊。那日她回去后,也在懷疑怎麼會有這樣巧合的事,那說書人所說之事竟出奇的都吻合了她和東宮間的糾纏。

  可是誰也不知道她今日會路過那裡,也不會有人知道東宮想做什麼,更不可能提前設局等著她。既然不可能,那便是上天的啟示。

  人一旦想多,就難免會想的越來越多。清醒過來的曹嫣然已經開始懷疑那日街頭驚馬之事,太子怎會那麼巧出現在那裡,加之今日太子妃又是如此態度。

  元雅容瞧見曹嫣然眼神變了,心下便是一沉,知道此事怕是壞了。

  她本不想讓卓側妃過來的,但是曹嫣然是與那些夫人一起進宮的,她要召見曹嫣然,但是又總不能將那些夫人都扔在那裡不管了。加之卓側妃一定要來,說是想提前見見曹家妹妹,元雅容為了後院和睦這才同意了,想不到今日皇姑母竟然過來攪局了。

  夫人們又喝起了茶,輕飄飄將這事情帶過去了,氣氛再次活絡了起來。

  大家說說笑笑,元雅容面上還是滴水不漏,微微頷首笑著,心裡卻已經是再想回頭如何與殿下交代了,她向身後使了個眼色,讓婢女趕緊給太子報信。

  而此刻的宮外,曹府之中今日是真熱鬧。本來宮宴之事,曹夫人也要去的,但是她剛回來京中還有好多事要處理,一時又脫不開身,為了不得罪人這才放了女兒去東宮。

  女兒進宮前,曹夫人千叮嚀萬囑咐,莫要應允任貴人們何事情。她自知夫君不同旁人家,女兒的婚事是要更慎之又慎的,尤其是牽扯到了黨爭之事。

  過午日頭大亮,然後一對金貴的車馬就在曹府門前停了下來了。

  一個衣著端方的中年人從車上下來,身邊還帶著一個身著喜衣的媒婆,身後跟著的隨侍提著貴重的禮物,十分慎重的就上了門來了。

  門僮來通報的時候,曹夫人幾乎是以為東宮來了人了,頓時一顆心都提起來了。結果門僮趕緊道:「並非是東宮,來人自稱是齊公府管事。」

  齊公府,那可是一等清貴勛爵人家啊。更好的是,齊家手裡沒有什麼實權,不會牽扯進黨爭之事。

  曹夫人當即就讓婢女備膳食,匆匆往前廳趕。

  正堂中端坐著的男子年紀不小了,但是渾身卻透著一股子儒雅之態,儀容氣度皆是不一般。

  就連身後帶著的隨侍也是特別,虎背熊腰,濃髭密髯,腰身還別著一把刀。

  曹夫人趕緊上前笑著招呼,她現在也不敢相信,怎麼這樣清貴的勛爵人家竟然願意來求娶自己女兒。

  也不是說,自己女兒不好,只是畢竟她夫君手裡握著兵權,尋常人都不想蹚這趟渾水。

  原本過來的時候,曹夫人也只是在想著,或許人家就是過來打聽打聽也沒有要定下來的意思。這齊公府的管事怎麼瞧著都這樣有儀韻,身後還能帶著個隨侍。

  結果兩方剛問完禮,曹夫人這才知道眼前的哪裡是什麼齊公府管事,是齊家大郎君本人,替自己弟弟來求娶嫣然來了。

  想不到齊家竟會如此重視嫣然,一時間,曹夫人心下更為緊張了。

  齊世子態度很是謙遜,半分沒有對曹家的輕視,就連上門禮都是前所未有的的厚重。

  幾人相對而坐,媒人笑著給齊三郎君說著好話,幾乎將人誇得天花亂墜。

  「夫人也知道,齊家是勛爵人家,齊三郎君自小就是文武精通,那可是滿京都女兒都想嫁的少年郎啊。」

  曹夫人還是未曾將話說死,直說等嫣然回來再看看。她笑容滿面十分客氣,心裡是又激動又躊躇,夫君不在她無人商議,也不敢自己一個人就匆匆將這親事定下來。

  事出反常,這潑天運氣下來前,她總是要先懷疑一番的。

  齊世子微微用帕子掩唇。

  媒人見她不答應,頓時就急了,又是一番舌燦蓮花的勸說。她這張嘴是這京中一片都聞名的,甚至有些世家勛爵都樂得來尋她,這次竟然連齊公府都找來了。

  這樣一等勛爵人家,有什麼不好說親的,結果這曹家夫人還就真說不動。

  她摸了摸袖口裡沉甸甸的銀子,心裡也都樂得顫了起來。這曹家女郎也不知道有什麼本事,叫齊公府這樣費盡心思都想娶,竟然花了這樣多的銀兩,都快夠她大半年賺的了。

  終於,齊世子開口了,溫聲道:「晚輩知夫人有疑慮,只是也非今日就要定下。家父對曹公為人很是欽佩,只覺若能聘令府女郎君為妻,是三弟的福氣。」

  大堂外日光明媚穿透大堂,照在著斑駁的樹影投在地上。曹夫人端起茶碗,心裡回暖了些,但是還是有些疑慮。

  直到,齊世子悠悠嘆了口氣,道:「今日會這樣匆忙的想讓夫人立即就定下,實是聽聞今日宮宴,東宮親自下了帖子邀約,女郎君一早就去了……」

  這回,齊世子話還沒說完,曹夫人就趕忙道:「世子說的是,此事還是現在就要定下來的。」

  她慌忙站了起來,手裡捏著帕子,從一早就心神不安。嫣然這孩子嫁去哪裡都成,東宮不成。齊家即便是有問題,那也比東宮好。

  齊世子微微一笑,起了身對身後人道:「烏暨,去將三公子的定親信物取來。」

  烏暨也鬆了口氣,臉上露出了些笑容,拱手恭敬應著是就退下了。

  只待小定一過,便是君王也不能強奪人|妻。

  東宮已經告一段落,夫人貴女各自找自己相熟的人聚著,夫人們三兩結交著。少女們年紀小都聚在一起玩著飛花令,或是投壺。

  角落那頭,一個藤蘿裙衫的年輕夫人僵硬靜坐著,看著橋對側長公主方向發著呆。

  旁側,有好友疑惑了喚了她兩聲:「阿毓,阿毓?」

  婁毓猛然低下了頭,回過神來,抿唇喝了口茶掩飾笑笑:「無事。」

  當日是她將江嚶嚶推下去的,那時候她還記得,那個髮髻散落的女子,滿身泥濘的跌坐在泥潭中,像是個惡鬼一般貼著臉的額發濕噠噠的,那漆黑的杏眼裡的陰鬱恨意幾乎如有實質一般,要將她吞噬。

  婁毓渾身打了個顫,她當日只是想給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賤人一個教訓罷了,卻沒想到會鬧出這樣大的動靜。

  如今她卻當真做了皇子妃,婁毓瞬間覺得,她會想辦法弄死她的。

  不行,這怎麼行。

  她努力的想著從前江嚶嚶未嫁時的樣子,那低眉順眼的卑賤模樣,然後握緊了手裡溫熱的杯盞。

  好半天,她身上總算回暖了起來,勉強端起茶盞小嘬了一口。茶水有些微苦,叫她舌頭都有些麻了,忙又將茶盞放了下來。

  旁邊的好友不知情,湊過來和她說笑話,婁毓才終於穩住了心神,朝好友笑了笑。

  心裡卻是報復般強迫自己壯膽,惡意的想,當時江嚶嚶那樣狼狽的樣子在場的人可都是瞧見了,她如今就算是在如何錦衣華服高高在上,也該變不了當日的卑賤狼狽模樣。

  婁毓身邊圍著五六人,幾人都是好友,之前在閨中的時候是在一處玩的。也或多或少和元雅容都有些交情,尤其是婁毓。但是到底元雅容如今是太子妃了,她們這幾個如今連她身邊也近不得。

  「還手帕交呢。」有人輕嗤一聲。

  「就是,如今宴散了也就轉身討好長公主了。」另一個鮮裙女子說著,看了婁毓一眼,突然有些不懷好意道,「阿毓從前和太子妃關係不是最好嗎,咱們便也罷了,阿毓不會如今也是連太子妃也見不到了吧?」

  婁毓抿了抿唇,手裡就捏緊了帕子。

  一隻手親昵的纏過婁毓胳膊,突然想起了什麼,咯咯笑道:「阿毓和咱們可不一樣,不僅家世出眾,就連如今嫁了人夫婿也是一等一的好。」

  「還有江家那個,就算如今做了皇子妃了又如何,在阿毓面前還不是要害怕的抖三抖?」

  「你們說,她會不會現在看到阿毓就想到當日的那一幕?」

  「既然都來了,阿毓不如過去打個招呼?」聲音甜膩膩的。

  婁毓一瞬毛骨悚然,她僵硬立著,這些話聽在她耳邊就和催她去閻王面前問安沒什麼區別。

  「好了,你們不要逗阿毓了。」

  好在有人幫她說話,婁毓一轉頭就看見了好姐妹站在身側,頓時身子就回暖看些。岑婉嘆息一聲攥住她手,看著那幾個人肅著臉道,「你們以為,這件事你們能跑得掉嗎,當日不就是你們在起鬨,你們當真以為皇子妃不知道。」

  「阿毓放心,皇子妃肯定不會為這點閨中事計較的。」岑婉不動聲色道,「只要阿毓去道個歉,皇子妃肯定不會怪罪的,咱們剛過來的時候,她還衝咱們笑呢,肯定是不計較了。」

  婁毓一僵。

  她怎麼會覺得江嚶嚶不會怪罪,方才她們來的時候,那人分明沖她們笑得那樣好看。

  就如,就如……

  地獄索命修羅一般。

  婁毓沒告訴她們,那天后,她被那日泥潭中江嚶嚶那個漆黑怨怒的眼神嚇到噩夢兩日。後來悄悄去江家外看了一眼,才知道江嚶嚶似是投水自盡了,當日府里的婢女都被換了個遍,甚至於她親眼看見有屍體被拉了出來。

  要去的,要去的,她心裡清楚今日若是不把事情解決了,她便要一直這樣提心弔膽著。

  東宮景色甚是不錯,有一片極大的湖泊。五步一樓十步一閣,水榭廊橋都無一不是精心雕琢。

  江嚶嚶將事情解決了,心裡稍稍鬆快了些,書裡面男女主就是清如朗月的人,和反派形成鮮明對比,那些卑鄙陰私的手段她是不擔心李恆和元雅容會用的。

  但是還是不能完全放鬆,畢竟曹嫣然還未定親。等今日出了宮去,曹家應該會很快給曹嫣然定親。

  身側李環還沒走,倒是一直讓元雅容陪在自己身側。江嚶嚶放心了,和李環說了聲就帶著扶姞一道,往曹嫣然剛離開的放向趕了過去。

  卻沒走幾步路,就聽得一聲十分巨響的噗通聲,宮婢驚聲呼喊:「不好了,有人落水了!」

  江嚶嚶眉心一跳,抬眸望了過去,就見水邊圍著一群人,而湖中撲騰的人飄起來的衣裳,赫然就正是曹嫣然今日穿的那一抹煙紫色。

  水邊宮婢都不會水,內侍也都不在。江嚶嚶來不及想是誰幹的,提著裙袂就飛奔了過去。

  但是,來不及了,有人已經跳下了水。

  看那一抹熟悉的月白色,是太子李恆。

  江嚶嚶臉色冷然了下來,抬眸看著方才曹嫣然掉下來的地方。是臨江閣,上邊人影綽綽,但是在三層欄杆處卻赫然斷裂了開。

  扶姞追了上來,就看到人群都圍到湖邊去了,皇子妃卻提著裙子步子越開越快,竟是徑自上了閣樓。

  之前從來沒有這樣的事,書里從來沒有這樣的事!

  江嚶嚶抿著唇,提著裙子腳步飛快的便上了閣樓,因為欄杆斷裂,原本在這裡的貴女宮婢都趕緊走了。

  扶姞眼睜睜看著皇子妃就這樣上了剛剛斷裂的危樓,幾乎是心驚膽顫,誰知道這樓會不會再斷裂一次。

  她不敢冒然去欄杆邊,站在門邊扶著廊柱,腿都在發軟道:「皇子妃快回來,危險。」

  皇子妃若是掉下去,扶姞毫不懷疑,殿下會不會杖斃了自己。

  江嚶嚶卻根本沒過耳一般,徑自走到了斷口處。

  臨江閣很美,從這裡往下去景色格外怡人,俯瞰便是大片綠色的湖泊,閣樓前種著的柳樹枝繁葉茂,幾乎長到這第三層樓閣一樣高了。

  湖邊向來風很大,江嚶嚶走過去的時候,鵝黃的裙擺就被風吹了起來。她凝了眉,額前碎發風中浮動。

  視線落在了欄杆的斷口處,層次不齊,這樣厚實的欄杆靠著人力給它掰斷幾乎不可能,況且誰也預料不到,曹嫣然就會靠在這裡。

  她蹲在三層樓閣的斷層處,抬手輕輕撫摸了過去,唇邊笑意漸冷。

  斷口處,被蟻蟲啃噬了。

  是「規則」,又是「規則」!

  曹嫣然終於被救了上來,太子妃慌忙帶著人圍了上去,招呼宮女將薄衾拿來,將人整個裹住。

  李恆看著人漸漸褪去,終於若有所感的抬起頭來,就看到三層樓處有一抹鵝黃的衣裙一閃而過。

  呼吸頓時一窒。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