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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秋初

  秋日夜露較為深重,許是雨後不久,風過簌簌都帶了些濕濡來。

  從前院到後院有一條長長的小徑,兩側都種著葳蕤的槐樹,暮色無月就顯得幽暗靜謐。

  扶姞和曹欒一左一右走在前面提著燈,明亮的燈火只能照亮一方天地,遠處的黑暗就像是巨獸一樣將整個府邸籠罩。

  時候已經不早了,夜風吹起額前細碎的額發,有些濕濕涼涼的。

  江嚶嚶身上披著寬大的墨青色麒麟紋外袍,衣袍寬大幾乎將她整個身子都包裹在其中,帶來了些暖乎乎感覺。但是衣服太大了,她忍不住皺著眉,想挽袖子,右手卻被牽著,她就擺了擺袖子將左手整個都露了出來,指尖感受著風裡絲絲的涼意。

  身側李燃和往日有些不同,一路眉心有些憂心的微微擰著。他掌心燥熱,指腹薄繭就摩著江嚶嚶嬌氣細嫩的手腕。

  江嚶嚶不知道他又在想什麼壞主意,她這會兒有些煩,鼻子都皺了起來。

  原本她穿著漂漂亮亮的裙子,從頭髮絲都精緻至極。但是卻硬生生的被披了件這麼丑的外袍,墨青色的,和她裡間的藕荷色裙子一點也不搭。

  這衣裳穿著李燃身上好看,在她身上卻瞧著滑稽死了,李燃還非要給她披上,若不是此刻入了夜府邸上見不到人,她才不要披著這樣丟人的衣裳。

  她忍不住踢了踢小道上的碎石,悠悠的嘆了口氣。

  李燃蹙眉看著前路,牽著身側嚶嚶的手隨著她的步子緩慢往後院走,還在思索著圍獵之事。

  此次行事他雖說著不得瞻前顧後,卻是說給武炎聽的。

  他並非一個人,怎麼能不瞻前顧後。

  此事他有萬全把握,但是依舊要慎之又慎確保不會留下任何把柄。

  就如當日烏暨所說,麾下之人身家性命全都系在他一人身上,他並非是逞匹夫之勇的魯莽之輩。兵法亦講究謀而後動三思後行,狡兔尚有三窟怎麼能不留後路。

  早在一開始,他就做好了所有的打算。

  然而,圍獵那日他不在,要如何和嚶嚶說這件事,還是要好生斟酌一番。

  正想著,手腕就是一沉,李燃站住腳步就瞧見身側少女乾脆蹲在地上不走了,他有些疑惑看去:「嚶嚶?」

  江嚶嚶抿著唇,不怎麼高興的樣子:「我腳疼。」

  漆黑杏眼怠惰的看著前面被黑暗籠罩的漫長的路,就算是提著燈也只能照亮一點點方向。這破天氣,她不想走了。

  她抽回手有些喪氣的蹲在那裡,也不管身上披著的衣裳會不會弄髒。小徑上鋪了一層碎石縫隙里的雜草倔強的探出頭來,身上還掛著水珠,瞧著頗有幾分韌性。

  好好的,怎麼會腳疼。

  李燃順著她視線看過去,夾道的槐樹繁茂,小徑一眼望不到頭,瞬間就明白了,一時有些無言。

  「嚶嚶……」

  主子沒有跟上,前面的兩人就自覺停步站在兩側給身後人照亮。

  曹欒鼻觀眼眼觀心的垂著首,規規矩矩的站著。

  扶姞就沒那麼守規矩了,提著燈的手動了動,腳下忍不住微移,想看這作精又在作什麼妖。卻剛抬眼就正對上了對面內侍曹欒微蹙眉的視線,一瞬間渾身僵硬,頓時就不敢動了,忙垂首規矩站好。

  身後高大的槐樹投下張牙舞爪的陰影,在風中微微晃動著。

  在走過去之前,李燃還有些掙扎的看了一眼走在前面的提燈的兩人,堂堂皇子怎麼能做這樣沒有威嚴的事情。

  從小到大不管在哪裡他從來都是身姿筆直挺拔,行步如風,從骨子裡就帶著皇族骨子裡的矜貴。

  兩個人在外面又沒有什麼不得已的事,怎麼能這樣狼狽又不雅觀在一起,莫說儀態,一點體統都沒有。

  好在已經入了夜,天色黑漆漆一片,也不會有人瞧見。

  他就一撩了衣袍,屈膝蹲下,低聲無奈道:「好了,上來吧。」

  就算是這樣屈膝蹲著,背脊也是筆直挺立著的。

  江嚶嚶頓時腳就不疼了,心情甚好的站了起來,喜笑顏開的撲了過去,勾住這人的脖頸抱好。

  她身上還披著那件丑不拉幾的袍子,沉沉的,只露出一個毛茸茸的腦袋,高挽的髮髻間簪著的金貴的鸞首玉步搖。

  「夫君你怎麼這樣好?」

  得逞之後,她總是不吝說些好聽的。李燃卻是知道她秉性的,一時間眉梢都是無奈的,唇角還是忍不住翹起。

  一面又想起自己皇子威儀,還是忍不住叮囑道:「只此一次,下不為例。」

  江嚶嚶才聽不見他說什麼,壞東西背脊挺拔寬闊,走路也是穩穩噹噹的。夜風帶著絲絲涼意,但是卻侵不入身上披著的寬袍,只能拂開臉上的髮絲,仔細些能察覺到那風裡夾雜著微不可查的細雨。

  她有些困了,腦袋抵著李燃的發,閉著眼睛還不忘滿意催促兩聲:「夫君快些,要下雨了。」

  李燃:……

  等到了正院的時候,江嚶嚶已經睡著了。

  因為主子沒回來,院中的婢女就得一直候著,然後就全都見到是自家殿下綳著一張臉,穩穩的將皇子妃背回來了。一時間,十幾雙眼鏡都瞪大了,都道皇子妃是傷著哪裡了。

  院中長廊下等光明亮,扶姞淡定的將手裡的提著的燈遞給了侍候的婢女,有些麻木道:「莫要胡說,皇子妃只是睡著了。」

  一旁的春嬤嬤和青蕪也在,聞言青嬤嬤臉上的擔憂之色消失了,變得有些迷茫和麻木,青蕪已經和旁邊的婢女吹噓起了自家主子從前的豐功偉績。

  江嚶嚶原本盤算著李燃這些天只是在搞小動作膈應太子,結果等到次日午休,李燃和她說起圍獵之事時候,她才終於想起書里這天李燃都做了些什麼。

  神色頓時就變得微妙。

  太/祖是馬背上贏的天下,秋日圍獵之事是古來就有的傳統,上嶺禁苑有修葺好的營地,每年陛下都會帶皇子臣子來禁苑狩獵。不光是皇子臣子,女眷也是有的。

  禁苑一待就是近十天,男子去比試涉獵,女眷多數還都只是在郊營中騎馬,比射箭罷了,或者去草垛里獵獵兔子。

  禁苑圍獵這樣的事,除了是男女主增進感情的大好機會,自然也是反派搞事情的大好機會。

  太子李恆為了安撫卓家,在圍獵時候將卓側妃也帶了過去,元雅容心裡一直悶著一口氣,對李恆的態度也越發恭敬。李恆終於瞧出自己太子妃的不對勁來,害怕雅容自此與自己疏遠、離心,來了禁苑兩日就一直將卓側妃放在一邊轉心哄著元雅容。

  然而,元雅容已經心有些冷了,哪裡是那樣容易被輕易勸回來的。

  終於在禁苑第三日暮色將至的時候,一向克制自己步步謹慎的李恆終於放縱了一次,強硬牽著一口一個不符合禮教要推拒的元雅容的手,帶著她同策一匹馬一起到了一處繁茂的林中,要教她騎射。

  元雅容看著能為自己改變的李恆,心下終究鬆動了幾分,語氣雖然還是冷冰冰的,但是態度已經緩和不少了。

  然而卻不成想,兩人剛緩和關係沒一會便驚了馬。

  那馬本來是李燃動了手腳的,他的人都在另一處山脈設伏,只等次日李恆狩獵的時候,將人引到深處解決。只是李燃算來算去都沒有想到,李恆會大晚上拉著太子妃去林中騎馬,挑的還是那匹最強健最好,明日狩獵要用的那匹。

  好在,李燃因為對此事的慎重,一直派人盯著太子院子,等到發現太子誤打誤撞驚馬入了密林,立刻調整方案。先一步讓自己的人潛入林中尋找太子下落,等找到就將人補刀解決了。

  禁苑雖然地勢複雜,但是只有深處才有猛獸,李燃將原本準備好的猛虎放到了李恆失蹤那一側的林中,便靜靜等著消息。

  林子深處是到處都是荊棘和泥濘,甚至還有沼澤,甚至夜幕漸深后還能聽到深山深處的令人頭皮發麻的狼嚎聲。

  這一切就像是上天給這兩人的考驗一樣。

  兩人從馬上摔下來都受傷了,李恆愧疚不已,但是好在元雅容並無責怪之意,兩人就一起互相攙扶著往回走。

  林中方向難辨,李恆雖有熟讀天文史冊但是卻從未親身看過,差點幾次走錯了路,然而元雅容一直忍著胳膊的疼痛,鼓勵著他。

  最終兩人躲過這一路上的重重危險,泥潭刺客還有猛虎,等回到營地的時候已經是天光大亮了,兩人滿身狼狽卻是雙雙攙扶著,面對頭頂的朝陽皆是滿心劫後餘生的喜悅。

  經過此事後,兩人感情更甚一步,變得更加溫情脈脈,也加深了卓側妃對元雅容的恨意。

  這兩人暫且不提,反派謀害主角終究是要以被拆穿而收場。就如那匹被動了手腳的馬,李燃的人怎麼也尋不到,最後卻自己跑回了營地。

  也因為如此,太醫才在這馬上發現了端倪。

  最後便是徹底的清查,終於在李燃身上發現了一樣的香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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