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晉江獨發】

  顧星洛晚上醒了一次,睜眼的時候，已經回了熟悉的房間。

  江言琛在她的身旁，顯然正在睡夢中。

  顧星洛點開手機屏幕看了一眼時間,是凌晨兩點半多，床頭柜上放著一杯水,下面有個保溫的加熱杯墊，一看就是為她準備的。

  顧星洛確實嗓子有點乾澀,她撐起身子悄悄起來喝了一杯水，又放輕動作躺回去。

  江言琛似乎醒了,低著聲音跟她說旁邊有水。

  「知道了。」顧星洛低頭看了看，身上只留了打底的長袖，摸了摸臉,也是洗過的樣子，淡妝也卸了。

  不用想也知道是江言琛做的。

  周圍安安靜靜的，顧星洛醒了這回，翻來覆去怎麼都睡不著。

  江言琛似乎有所察覺，伸手將她攬過來，安撫似的摸了摸她的長發。

  顧星洛的頭暈暈沉沉，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酒後吹了些涼風的原因。

  她睜著眼看著江言琛的面龐,略有些不安和浮躁的心就慢慢平復下來。

  她覺得有些事情沒有辦法再逃避，顧星洛從他懷裡動了動，說自己想去一趟洗手間。

  江言琛嗯了一聲，讓她注意別撞到了。

  顧星洛拿起手機笑笑，「我現在很清醒，沒醉。」

  顧星洛躡手躡腳起來，小心地關上了洗手間的門，她坐在馬桶上,打開手機的通訊錄往下翻，翻到最下面，停留了幾秒。

  她看著那個備註，猶豫了一會，還是編輯了一條簡訊發過去。

  她在洗手間刻意等了幾分鐘，但並沒有回復，她看了看時間，也是，凌晨三點鐘。

  顧星洛收起了手機，抽了一張紙擦了擦臉，在洗手間的安靜里。

  她看著鏡子，回想起了出門前在路邊看到的身影。

  那種不安彷彿從沒散去過。

  如果還是以前，她大概會躲在房間里不知所措，把自己封閉在自己的安全領域，決不踏出一步。

  可現在不一樣。

  她想要竭盡自己全力的，去保護自己的生活。

  顧星洛也沒敢在洗手間呆太久，她回房間的時候，卻看到江言琛也醒了，枕頭墊在身後，儼然有點沒睡醒的睏倦模樣，頭髮略有幾分凌亂，他低頭看了一眼手機，像是打發時間。

  「你怎麼起來了？」顧星洛掀開被子回去，躺回床上，抱著被子問他。

  「以為你不舒服，」江言琛說，「晚上也沒吃多少東西，餓了就起來吃點墊墊？」

  顧星洛笑笑，往他那邊湊近了一些，「我困了。」

  「行，那你繼續睡。」江言琛說，「明早叫你起來早飯？」

  「好。」

  顧星洛閉著眼應了一聲。

  然後過了幾秒，往他的懷裡湊近了一些。

  好像這樣，就能讓她很安心。

  「不高興？」江言琛忽然開口，聲音很低。

  顧星洛搖搖頭，「沒。」

  「有話想說？」

  「沒。」

  「真的？」

  「真的。」

  顧星洛閉著眼答完，彷彿有一種奇怪的直覺，像是覺得江言琛知道了些什麼，讓她有一種瞞著他的愧疚錯覺。

  「我……就是有點困了，」顧星洛胡亂找了個借口搪塞，「真沒不高興。」

  江言琛沒說話，顧星洛閉著眼也能感覺到，他的視線停留在她的身上。

  「因為過幾天打官司的事？」江言琛繼續說，「看你好像有心事——我不想揣測什麼，我只是不想你又把自己封閉起來，或者，是不是不喜歡跟他們一起……」

  「江言琛。」

  顧星洛叫了他一句。

  房間里的光線很暗，但也足夠清晰。

  顧星洛抬眸看著他，江言琛應該是沒有休息好，雙眼皮的褶皺更深。

  她有一種並不算明顯的感覺——那就是，在這段關係中，江言琛似乎遠比她想象中更小心翼翼。

  所以才會那麼注意她的情緒，似乎不想給她任何的機會不開心。

  顧星洛心裡格外愧疚。

  「有點不高興，但是我自己的原因，」顧星洛低聲說，「因為可能看到了不想看到的人……但我也不太確定，我沒有因為過幾天的官司不開心，我覺得難過的事情很多……你明天還要上班，睡覺吧。」

  「你想說就說，我聽著，」江言琛說，「明天可以晚點去，發布會已經結束一陣子了。」

  顧星洛沒吭聲。

  江言琛攬著她，另一隻手勾著她的手指，彷彿親昵的寬慰，「真的，多晚都聽。」

  「那太多了。」

  「那一件件說。」

  「……」

  顧星洛被這句話逗笑了，她從被子里支起身子，兩隻手托著腮，趴在他身旁看著他，「江言琛，用現在的話說，你這叫戀愛腦。」

  怕江言琛不懂這個詞，顧星洛還專門百度了一下釋義，然後念給他聽，「指的是那些一戀愛就把全部心思放在對方身上的人。」

  江言琛側向她，聽著也只是笑，「那我的世界，本來就只有你和工作了，只是你永遠在第一位，工作我也做的很好，你么，我也等到了，這是不是換個詞，叫人生贏家。」

  「……」

  顧星洛有點語塞，思來想去，好像確實不能用這個詞形容江言琛。

  「我也沒什麼太大的追求，在等到你之前，我一邊工作一邊等你，我等到你了，我覺得對我來說，往後的日子裡，你的開心才會是我最重要的事情，」江言琛想了想，「戀愛腦也沒什麼問題。」

  顧星洛的笑容漸漸收斂，她趴在他身邊，眸光看著他沒挪開。

  「想說什麼？」他問。

  顧星洛想起江喬說的話，想起之前的時候周溫瑜說的話。

  那麼清晰。

  她定定地看著他，然後像是用一句開玩笑的口吻說出來，「你去過臨江那麼多次……怎麼從來都沒有一次告訴過我？」

  「因為不想讓你有壓力，」江言琛坦誠地答，「怕嚇跑你，也怕你是因為覺得我付出的比較多才看到我。」

  「……」

  「我希望的是，你喜歡我是因為是我、因為跟我在一起很開心，而不是因為我喜歡這麼多年。」

  顧星洛依然定定地看著他。

  「怎麼？」江言琛拉住她托腮的右手，往懷裡拉了一下，「我說對了？」

  「……」

  「如果因為後者，我覺得，」江言琛慢慢說，「想想讓你怎麼喜歡我。」

  「這兩個有區別嗎？」顧星洛笑著問他。

  「當然有，如果你愛的是安全感，這種感覺會消失，但你喜歡一個人，你永遠都會在她身上找到不一樣的、或者讓你更沉迷的感覺。」江言琛牽著她的手放在胸前，「愛不是選擇，也不是理智的深思熟慮。」

  「那是什麼？」顧星洛托著腮看著他，旁邊的掛鐘在分秒流逝，但顧星洛忽而明白他這句話的意思是什麼。

  她喜歡這種感覺。

  跟他在一起的每一種感覺、每一分每一秒。

  「愛是自由意志的沉淪，」江言琛說，「任何事情，都無法磨滅我對你的感覺。」

  顧星洛意味深長哦了一聲。

  「困了？」

  「沒，」顧星洛被他牽著右手，她趴著側了側頭，「可能不是因為你喜歡了我很多年。」

  「那是什麼？」江言琛笑了起來，「能說么？」

  「可能喜歡你很久了。」

  「那我是不是，可能知道？」

  「為什麼是可能知道？」

  「你在草稿本上畫的漫畫。」

  「……嗯？」顧星洛還不明。

  江言琛善意地提醒她，「我還以為你那個畫在草稿本上的漫畫，是畫的我們的同桌和鄰居日常。」

  「……」

  「就是換了個星際宇宙的背景。」

  「……」

  「一起上學，一起放學，隔著玻璃門，能看到宇航員在擺弄飛機模型……」

  顧星洛後知後覺漲紅了臉，伸手去捂住他的嘴，「你當年不是說你沒看嗎？」

  「我幫你把草稿本拿回來，路上翻看了兩頁，就兩頁，」江言琛拉下她的手說，「當年確實沒敢代入，現在我打算代入了，行么？」

  顧星洛覺得這話沒法說了，她只是想起那麼久遠的事情，就無比的窘迫。

  她拉開被子躺進去，「睡覺了，反正那個草稿本找不到了……我大概應該可以裝作我忘記當年畫了什麼。」

  說完，顧星洛翻了個身背對著他，用被子結結實實把自己包裹起來。

  「草稿本在我家。」江言琛俯身過來，把她的被子往下拉了一點，好笑地說，「你也不嫌熱。」

  「……怎麼在你家？」顧星洛更窘迫了，猛地翻身回來看著他。

  「放心，一直沒看，應該是那會……」江言琛想了想，「你走的時候太匆忙了，留下了很多東西，你姨媽都裝進了一個箱子里放在門口，我拿回家了，只是因為看到上面都是你的琴譜，我看上面的曲子你彈過很多遍，想你以後萬一會想看看。那裡面都是你的琴譜和筆記本。」

  「……」

  顧星洛的窘迫沒了大半。

  她悶悶地轉過身，「睡覺。」

  「行，睡覺。」

  江言琛傾身過來，幫她把她那一側的夜燈關掉，只留了自己這一側的床頭燈，這樣萬一她醒來，光也不會太刺眼。

  周圍又恢復了安靜。

  顧星洛慢慢睜開眼。

  偏頭一看，江言琛睡在她身旁，長睫下疊，面龐清俊立體。

  顧星洛湊過去，又鑽進他懷裡。

  「我不是因為你喜歡了我很多年才喜歡你，」顧星洛小聲說，「我也喜歡了你很久，只是我很膽小，不敢讓你知道。」

  「那我也可以裝作不知道你很早就喜歡我了，」江言琛順勢抱住她，「我主動的。」

  「喜歡的是你，」顧星洛又說，「還有和你在一起的每一種感覺，每一天我都希望再久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