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收徒
「明天你可以問她。」弋陽冷冷的回答。
「她喝醉了她記得什麼呀?你到底對她做什麼了?她除了高三畢業,從來就沒喝過酒。戒了三年,怎麼一見你就醉了呢?」
「借過。」弋陽不想多言。
高石林去勸架:「哎呀,老婆,弋陽不會對她怎麼樣的,你放心,趕緊進去瞧瞧。」
「你究竟站哪頭啊,就算是你的得意門生,那也是曾經。現在的他,就是一個白眼狼,負心漢。」蘇錦一氣之下說了收不回的話,意識到自己有點過分,但礙於立場,必須得堅持自己的主張。
「高老師,我先走了。」弋陽沒有接蘇錦的話,直接離開。
高石林攔著生氣的蘇錦,連推帶哄的拉著蘇錦上了樓。
「死丫頭,你怎麼了?」蘇錦打開燈,見四兒還穿著病服睡著,床頭柜上放著葯,才對弋陽的偏見有了一點點糾正,想起來弋陽說的粥,便急匆匆地去了廚房,粥還熱著,蘇錦心裡一軟,罵道:「還算你有良心。」
高石林見蘇錦許久沒出廚房,便去尋人,卻見蘇錦在哭。
「寶寶,怎麼了呀?」高石林將蘇錦手裡的碗接過來。
「四兒太可憐了。我今天不該撇下她的,她沒帶手機,身上又沒錢,又不像我這樣人緣好,那肯定得是走回來的呀。這種走一天的痛苦我是知道的,我拍戲的時候一站就是一整天,忙前忙后呼來喝去腿都要斷了,可是,我至少有個盒飯吃啊。我太殘忍了……」說著就嚶嚶地哭了起來。
「寶寶,這怎麼能怪你。要怪,就怪我好了,不該約你出來的。以後,我不約了。」高石林話才剛說出口,蘇錦眉頭一跳,說道:「什麼?不約了?你幾個意思?」她拍拍肚子說:「你還想退貨啊?」
「不是不是,不是這個意思啊,老婆。我的意思說,以後我們約會之前,先給四兒打給電話,確認一下她的行程安排。」
「這還差不多。」蘇錦搶過高石林手裡的碗說:「我來,你個大老爺們,笨手笨腳的。」
高石林咽了咽口水說:「老婆,還有剩嗎?我有點餓。」
蘇錦瞪了高石林一眼,恨恨的說:「自己看。」
蘇錦將四兒的臉擦洗一遍,輕聲喊道:「四兒,要不要起來喝點粥啊?」
喊了幾聲,見四兒沒反應,又想著粥涼了就不好喝了,自己便試了一口,又喝了一口,發現弋陽熬粥還有一手,粘稠度剛剛好,她端著空碗去廚房一看,喊了一聲:「高石林,你全喝完了你,沒良心的,都不給我和寶寶留一點啊。」
「老婆,我跟你商量個事兒啊,你先別生氣。」高石林舔著臉笑著說,「你看弋陽這手藝,在學校附近開個早餐鋪怎樣?這熬粥的手藝能拯救多少莘莘學子的胃啊,功德無量。」
「挺好啊。」蘇錦想了想,覺得不對,「但是,他開早餐鋪,跟我生氣有什麼關係?」
「我們投資啊。他出手藝,我們出資金,這個項目怎樣?」
「好啊,你是不想搞裝修了是不是?你不想結婚了是不是?」蘇錦揪著高石林的耳朵壓低聲音道。
高石林一臉委屈:「小點兒聲,吵醒四兒了可不好。我哪裡不想結婚了老婆,你想多了,不想結婚買房子幹嘛。」
「你客戶的外孫女,聽說身價千萬,怎麼,你是要入贅做豪門女婿了?有這個機會,我不攔著,真的。到時候給咱娘兩多出點撫養費也可以的。」蘇錦酸道。
「老婆,你這可冤枉我了。我對天發誓,自從有了你,生命變得好美麗。我35歲的人生里,從來沒有這麼輝煌過。你就是我的全部啊,什麼豪門女婿,我根本不放在眼裡。」
「你還在敢放在眼裡?」
「不敢不敢,我的意思是,除了你,我不會和任何人過餘生。」高石林抱著蘇錦突然深情的說道:「我會讓你和孩子幸福的過一輩子的。」
蘇錦甜甜的笑了,在高石林臉頰上親了一口。「不早了,早點睡吧。我去看著四兒。」
「咱們一起。」兩人雖然嘴上這麼說著,走近四兒房間見什麼動靜沒有,便相擁走向了另一個房間。
弋陽本來已經連續幾天沒休息好,又被四兒這樣折騰,趕去酒店夜場的時候顯得十分疲倦,便靠在酒吧吧台邊眯著眼睛休息了一會兒。還沒睡夠,耳機里有人叫他去控場,他啞著嗓子答道:「是。」
包間里,好幾個老闆行頭的中年男人坐在沙發上,身後排了五六個彪形大漢,像是保鏢,一個男生頭破血流的被人強按著跪在地上,一地的碎玻璃。
「這裡不能鬧事。」弋陽不理會經理的交待,他的字典里沒有奴顏婢膝這四個字。
「新來的?」
「是。」
「教他一點規矩。」中間一個身穿深藍色西裝白襯衫的中年男人駕著二郎腿,一隻手掩口咳嗽了一聲,另一隻手打了個響指,溫和地對站在旁邊不吭聲的幾個保鏢說道,嘴角的那顆黑痣跟著上下移動。
有一個人在男人耳邊說了一句什麼話,男人看著弋陽,笑道:「那就更應該替老頭子教育一下新人了。」
幾個保鏢上前一步,做好了格鬥準備。
「周老闆?」弋陽記起高石林給了他一份人物採訪傳記,讓他一個星期內記得所有人物頭銜及所有的發家史和經營業務。
雖然拒絕為秦老爺子賣命,但做一個夜場保安,對他而言收入還是可觀的。晏爾花錢大手大腳,卡里剩下的三萬塊不夠她一個星期的花銷。
「你認識我?」老闆來了興趣。
「雜誌上見過,煙花行業的領軍人物,也從事稀有金屬交易。」弋陽答。
也許是名人的壓力在作祟,周老闆突然讓保鏢退下,變得文明起來。
「小兄弟,我今天在處理自己家門的事情,不礙著老爺子。還請小兄弟不要插手。」
「職責所在,我也不想第一天就丟了工作,請周老闆諒解。」弋陽本就不想插手無關人的事情,但是在這裡鬧事出了人命,即使被傳喚作證人,他也覺得麻煩,畢竟那個地方,他不想再去第二次。
「小兄弟的意思是,我們換個地方?」
「我的意思是,您是名人,企業領袖,親自處理這種見血的事情,想來也不太吉利。當然,這是我老家的迷信,信不信取決於您。」
「有意思,你還在上學吧?」男人問。
「是。」
「受過高等教育的,還相信迷信?」
「迷信有了數據的支撐,就是科學。」
「怎麼說?」
「這裡到處都是攝像頭,您一抬手,馬上有成千上萬隻眼睛盯著你。到時候,您不僅僅是商業領袖,可能還會變成網紅。您說,是不是不太吉利呢?」
「那依你的高見,怎麼處理呢?」
「我說過了,這裡,不能鬧事。」弋陽又強調了一遍。
男人明白了弋陽的建議,抬頭尋找房子里可能隱藏的攝像頭,對地上跪著的男孩子說:「今天放過你,再讓我發現你們有來往,可別怪我。」
臨走時,男人對弋陽說:「早聽說老爺子在找繼承人,現在看來,還真不是空穴來風。」
弋陽聽不明白這個周老闆說的什麼意思,也不想弄明白。秦老爺子要的是他的命,乾的是要命的買賣,和繼承人半毛錢關係沒有。
所有人離開,剩下弋陽和那個頭破血流的男生。
「謝謝。」男生捂著傷口,虛弱的聲音里還帶著一絲倔強。
「你也可以走了。」弋陽收拾玻璃渣,對男生的感謝無動於衷。
「為什麼要幫我?」
「幫你需要理由?」弋陽冷笑一聲,什麼時候幫一個人還需要必須的理由了。也是,扶老奶奶過馬路都害怕被碰瓷,來自陌生人的救命之恩,誰不會謹慎對方是不是有所圖呢。
「我只是覺得,我沒那麼走運。」男生解釋。
「你今天走運了。」弋陽將包間收拾好后,準備離開。
「請你再幫幫我……」男生又跪下。
「沒有義務。」弋陽直接打斷。
男生先是尷尬,接著笑起來,馬上又大哭起來。
弋陽受不了一個大男人大吼大叫大哭大鬧,便問:「你幹了什麼了不起的事情?」
「我和他女兒,是真心相愛的。」
聽到這裡,弋陽半個字都不想再聽下去。
「你認識他,他剛才賣了你面子,肯定還會再給你面子的,你能不能幫我求求情,求他答應讓我們在一起吧。」男生抱著弋陽的腿哀求道。
「我很同情你,但我愛莫能助。」弋陽不想再糾纏,對這種軟綿綿又難以甩掉的淤泥,弋陽打從心裡反感。
「你不答應,我今天不會走的。」男生天真的以為這種苦肉計可以打動弋陽。本來弋陽沒有義務做這種心理諮詢,但那一瞬間他想起自己的18歲,破例問了一些廢話。
「你多大?」
「20。」
「爸媽健在?」
「……」男生一愣,回答說:「在。」
「他們對你如何?」
「很好。」
弋陽將男生拉起來,整理一下衣服,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說:「年紀輕輕的,家人也在,別想不開。去醫院看一下吧,別把前程葬送在不對等的愛情里。」
「我是真的愛她。」
「我知道。」
「你怎麼知道,你不知道。我們兩都深愛對方,都可以為了對方去死。」男生似乎在對著弋陽深情表白,痛苦的表情將臉上的肌肉全擠兌到一起,一道道抬頭紋橫在額頭上,像裂開了的麵糰。
弋陽大笑一聲,心裡的髒話楞是憋了回去,他一把抓住男生的手說:「打我一拳?」
「啊?」男生不肯。
「我讓你打我一拳。」
「為什麼……」
弋陽沒等男生問完,一拳打在他臉上,男生驚愕,似乎沒明白剛才發生了什麼事,問道:「為什麼打我?」
「想打你就打你,看不慣就打你,和為了女兒的幸福打你,你覺得哪種方式打你,你能接受?」
「我都不接受。」
「不接受又能怎樣?要麼打回去,要麼就忍著。別人憑什麼幫你?你連拳頭都沒有,你拿什麼保護你的愛情?清醒些吧,你現在要做的,是努力成為談判桌上的最狠的對手,而不是做一隻搖尾乞憐的哈巴狗。」
「可是……」男生沒能說出口,他覺得弋陽說的話句句在理,但是這根本無法勸退自己對心中女神的愛。
「你頭上的傷再不處理,估計你連腦子都保不住了。」
「可是,沒有她,我就什麼都沒有了。」男生固執不肯走。
「你要是死了,連愛情的骨灰都不會有。」弋陽給了男生一張名片:「想通了再來找我。」
弋陽似乎是第一次這麼長篇大論的去和人談論愛情。他覺得可笑,一個做了愛情逃兵的人,哪有什麼資格教別人退兵。只是,他的確不想這個男生去送死。
也許是頭痛的厲害,也許是被弋陽說服,男生扶著自己的頭離開了酒店,弋陽看著沙發上凹下去的幾個位置,神情默然。
酒吧,警局,這兩個地方是他最痛恨的,如今自己竟然因為錢答應來這種地方上班。
不為了錢,能為了什麼?難道還為了正義和光明?更不可能是為了她。他的嘴角流露出一絲苦澀。
此後幾小時相安無事,弋陽實在太疲倦,坐在車裡眯上一眼已經是幾個小時以後了。
晏爾一連打了十幾個電話,弋陽醒來第一反應是查看四周,發現在車裡,才放心的接電話:「馬上來。」
「不用了,我都到學校了。」晏爾擔憂的問:「哥,你沒事吧?夜班太累了,你要不辭了吧,跟我一起賣書好不好?董吉已經幫我們找到攤位了。」
「我還有事。」弋陽掛掉電話,想起喝醉了的四兒,又翻開四兒的定位,發現還在工作室里,便開車繞到四兒工作室去了。
徐冬冬這邊的人正挨著訓,一大清早像售樓人員一般排成一排,徐冬冬挨個點名批評,大致意思是,董吉的水果鋪舉報沒成功,晏爾沒被抓過來,以及林眉跟丟了。
此外的事情,就是監督弋陽的一舉一動,這個有點收穫。
弋陽幫了那打破頭的男生的事情傳到徐冬冬耳里,徐冬冬大笑:「他自己一個癩蛤蟆,有什麼資格教訓別人。也是,他也就只有這種失敗的經驗可以傳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