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將軍邊關遇險（二）
上次說到高恩泰從玄祖長老口中得知黎秉蒼乃安南人。
將軍回到軍營，立刻與高玉先等人商議對策。
夜已深，按時間推算，燕南飛應該早已到達西南大營，何況天黑外加地形不熟，此刻前去阻攔已然是來不及了。可若遲疑，燕南飛委肉虎蹊、命懸一線。
高恩泰與燕南飛乃竹馬之交，情深友於。為將多年的高恩泰雖不得不選擇理智，待第二日前去解救，但心中著實擔心的緊。於是通知各分隊將領，明日五更初造飯，五更末出發去邊關大營，見機行事。
不知道是不是出門沒看黃曆，高恩泰只覺得此次出征，如霧裡探花，沒有一步是可以周詳穩妥計劃的。
黃玉先請命道：「高將軍，明日前去西南大營，萬一大營果然被黎秉蒼控制，我們將要面對十萬兵馬，何其兇險！不如讓屬下趁夜色，去探西南大營的虛實。」
將軍亦覺黃玉先此話有理，所謂知己知彼，百戰不殆。遂叫他帶幾十個人前去，再三囑咐一定多加小心，因為高恩泰料到黃玉先救人心切，必是飛檐走壁、深入龍潭虎穴打探。
第二日，行軍至距大營十餘里處，迎面遇黃玉先。
黃玉先下馬稟告道：「將軍，大事不好，屬下探聽到，馬江平早已被黎秉蒼控制，燕將軍至軍營已被扣押做為人質，只等咱們大軍一到，便要滅咱們的威風，乘機侵犯我大泱國。」
高恩泰急問道：「燕將軍可有受傷？」
黃玉先：「屬下脅迫一個黎秉蒼營帳守衛至僻靜處，說燕將軍雖中計入營，但並未受傷。」
於是，一場大泱國內部的兩隻軍隊殘酷的拼殺將要不可避免的發生了。
高家軍與黎秉蒼所率人馬在大營內外對峙。
只見黎秉蒼像狼一樣發光的眼睛透著兇悍，虎背熊腰，高傲的坐在馬背上。
高恩泰僅有三千高家軍和兩萬人馬，且長途奔襲，尚處疲憊之中。若不是高家軍平日訓練有素，以不足三萬擋十萬，常人幾乎是不敢去做這個決策的。但高恩泰知道，虎落平陽，若不快刀斬亂麻，曠日持久，則形勢更為不利。
幸天佑我大泱國，高家軍剛一衝進大營，燕南飛與西南大營守關副將阿桑各領一隊人馬呼應而來。
阿桑何許人也暫且不表。
原來，阿桑早已察覺出黎秉蒼的陰謀，燕南飛到來被扣為人質，高家軍隨後而至。阿桑趁黎秉蒼無暇顧及之時，已偷偷把燕南飛放出，兩人迅速商議出對策。阿桑手上可以掌控的士兵有萬餘，即刻在大營內部署。以燕南飛的軍事才能和阿桑對大營的熟悉，爭取裡應外合控制住黎秉蒼。
在與黎秉蒼廝殺之時，阿桑關鍵時刻振臂一呼道：「各位兄弟，請聽我一言，黎秉蒼乃安南姦細，不要聽他指揮。」
陣前兩軍對壘，聲音嘈雜。阿桑只有不斷大聲重複這一句話：「黎秉蒼乃安南姦細，不要聽他指揮。」
燕南飛亦幫其喊話。
很多士兵這時愣在原地，不再聽從黎秉蒼指揮。
高恩泰及時的補刀：「我乃高家軍高恩泰，是皇上派來鎮壓黎秉蒼的，黎秉蒼乃敵國姦細，西南大營不知內情者，放下武器，既往不咎。」
大泱國的軍人，有誰不知道大名鼎鼎的高家軍?雖未見過，聽著亦是如雷貫耳。見是高恩泰手舉御賜欽差虎符，便信了八成兒，加上阿桑一向善待士兵，有口皆碑，所以許多人即刻倒戈殺向黎秉蒼。
黎秉蒼放狠話道：「將士們，切莫道聽途說毀了自己前程。養兵千日，用兵一時，此時正是我們建功立業的好時機。兄弟們跟我殺了這皇上的走狗，打下城池金銀財寶全部分與你們。」
此時只要絕大部分士兵不聽黎秉蒼指揮，高恩泰的目的便已經達到了，其他都是廢話。所謂擒賊擒王，高恩泰決定以武力先制服黎秉蒼。
要知道高恩泰個人的武功造詣極高，百萬軍中取上將首級如探囊取物，這一點燕南飛和黃玉先是知道的。彼此一個眼神確認，燕南飛便明白，他需要做的是，在這個時候與黃玉先要轄制住黎秉蒼手下那些高手，不使其有幫扶。
黎秉蒼也是一員猛將，從其武功修為來看，這些年是沒少下功夫的。高恩泰與其纏鬥三十幾個回合，才將其斬下馬，一劍封喉。
這時，燕南飛與黃玉先以及阿桑，也基本控制住了其他反抗者。
不到一個時辰，高家軍以區區不到三萬兵馬控制住了整個西南大營。大家稍稍鬆了一口氣。
戰後，因為阿桑熟悉守關大營，高恩泰命阿桑協理速速清點人馬，排查殘留的黎秉蒼心腹之人。將西南大營所有將士都列隊於帳外，聽候調遣。然後才叫阿桑回報，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阿桑便將事情的經過如實講來。
阿桑並無大名，從小大家都叫其阿桑。他從先帝爺鈺軒二十五年就在軍中屢立戰功，是大泱國一名老兵，官至軍中校尉。鈺軒三十二年，因受楚王張壽睿造反牽連，被貶到邊關為馬江平副將。
阿桑在馬江平軍中並非嫡系，並不受重用。
半月前的夜晚，偶然見到一個安南人來到副將黎秉蒼營帳。
阿桑十分警覺，在帳外偷聽。原來此人叫痞子華，是安南大將軍阮凱男派來的。黎副將軍與此人相談甚歡，朝廷將要派大將前來，他們在研究將士出發的日期和行軍路線，計劃設下埋伏伏擊。
從他們的談話中，阿桑得出結論，原來黎秉蒼就是安南人，其兄黎秉楠在庚子年邊關戰亂中被常青樹蕭老將軍斬殺。所以他出於報私仇這樣一個心理，與安南大將軍設計，讓馬江平稟告朝廷邊關告急，以為朝廷會派熟悉地形的蕭老將軍前來鎮壓，正好伺機報仇。
阿桑即刻將此事告知馬江平，豈料馬江平是個庸才，不但不信阿桑，還話中有話暗指阿桑別有用心。
為何呢？因為黎秉蒼心機重，平日里對馬江平極盡阿諛奉承，使馬江平甚是得意，漸漸把軍中大小事務交與黎秉蒼打理。黎秉蒼趁機行不軌之事，馬江平竟毫無察覺。
當時阿桑彙報之後，馬江平對阿桑道：「阿桑啊，你驍勇善戰，本將軍很欣賞，讓你負責每日練兵整肅之事，正是要鍛煉你駕馭大軍之能力，你切莫覺得我對黎秉蒼有偏私，心懷不滿啊。」
阿桑：「馬將軍，您錯怪阿桑了。」
馬江平擺手示意阿桑別再講話道：「今日之事，我就當從未聽聞，你下去吧。」
阿桑想繼續勸說，馬江平只冷冷的說：「夜深了，本將軍要歇息了。」
阿桑只得退出。第二日阿桑借著出去練兵的機會，派出了自己多年來一起出生入死的一個兄弟張志軍前往昆彌呈報封疆大吏上官君悅，但是派出多日杳無音信。
五日後，在大營外十五里發現了張志軍的屍體，人已被燒的面目全非。
再一日夜裡，阿桑趁月黑風高，欲騎馬逃出軍營出去報信，人還未出大營，黎秉蒼已攔截在他的面前，冷笑一聲道：「阿桑將軍這是去哪裡啊？」
從此以後，阿桑幾乎是被軟禁在大營之中，黎秉蒼的一個手下朱珠一直跟著阿桑。
燕南飛進入守關大營之後，阿桑知道機會已至，趁朱珠無暇顧及之時，偷偷放出了燕南飛及同行之人，並在朱珠發現之時殺了朱珠。後來的事情大家也都知道了。
高恩泰聽罷，結合這幾日遇到的離奇事件，判斷阿桑所說，與事實差別不大。
於是命燕南飛臨時接管守關大營，阿桑仍為副將，待奏明皇上，再行處置。
當夜，為防安南趁火打劫，趁亂襲擊，高恩泰與燕南飛，黃玉先以及阿桑連夜商議如何穩穩地控制住剩下這六七萬大軍。
高恩泰：「黎秉蒼為軍營副將已然三年有餘，與安南朝廷必然是裡應外合相互勾結的。」
阿桑道：「高將軍，阿桑一直想不明白，既然黎秉蒼早已控制住大營，怎不不趁早發動暴亂，為何等高將軍到來才出擊？」
高恩泰道：「如果我沒猜錯的話，這個黎秉蒼是高估了自己的掌控力，認為此次以十萬大軍可以輕鬆消滅朝廷派來的將士，想以彼之矛攻彼之盾，享受將敵國玩弄於股掌之間的樂趣。一來報了仇，二來若得逞滅了口，豈不是仍可掩人耳目，繼續為害我大泱國，亦或控制住整個軍隊長驅直入，亦或按兵不動，若遭遇反抗讓大營自相殘殺內亂，總之要讓我大泱國損失慘重。」
燕南飛道：「將軍說的對，恐怕還有另一層原因，若早早暴亂了，沒有昆彌的糧草供應，安南哪有國力養活這十萬大軍呢？」
高恩泰點頭表示認可。
阿桑：「還是高將軍和燕將軍站得高望的遠，阿桑想破了頭，都不曾想到這一層。」
燕南飛道：「將軍，您看這樣可否？除了阿桑所轄的兵將，其餘駐營士兵，暫時分別編製到高家軍中，將領待來日核實確與黎秉蒼無瓜葛，仍舊起複官職。將高家軍以百夫長為單位，分為三十個隊伍，每個隊伍加入九倍的西南大營士兵，百夫長升千夫長，這樣以一盯九，當不至出錯。」
高恩泰稱讚道：「這個主意高明的很，非常時期行非常之事，就這麼辦。」
於是小組連夜整頓守關大營。
只是樹欲靜而風不止。
整頓尚未完成，新的考驗就來了。
原來痞子華逃回安南后，力勸安南王出兵，言機不可失時不再來。意圖至少可以利用此次機會吞併一些城池。
安南王還是個只有七歲的小孩子，權利都掌握在安南大將軍阮凱雄的哥哥阮凱男手中。弟弟被箭射死，屍首都沒帶回，氣憤衝動都是不可避免。
其實這也不過是借口，狐狸聞到了血腥味兒，最主要是覺得獵物唾手可得，焉能沒有征服慾望？
於是安南大軍壓境，不宣而戰。
應該說從安南的角度講，這個時機選擇再狠毒不過了，因為此時高家軍連日奔襲，加上經歷一場以不到三萬人敵十萬人險勝之戰，且整頓尚未全部完成，戰力尚未恢復。
不能戰又不能不迎戰，高恩泰獨自帶軍十來年從未遇此艱難困境，然事已至此，有條件要打，沒有條件硬著頭皮也要上。
為贏得準備和動員士兵的時間，第一波，只能靠弓弩手在營寨四周以高強度弩箭射擊。
然而營寨並非城堡，想長時間拖延不可能。所以在準備不是很充分的情況下衝出營寨禦敵，也就只有高家軍有這個氣勢。
當高家軍衝出來的那一刻，阮凱男想不到痞子華所說的『必是一團散沙』會是這般強勁，心性多疑的他以為是中計了，命令士兵調頭撤退。
高恩泰帶領將士乘勝追擊，與安南主力在北侖河口浴血奮戰至天明，最終贏得勝利，阮凱男落荒而逃。
高家軍正欲凱旋歸營，不料被山林中走出一路人馬擋住歸路。
要問這一路人馬是誰呢？那就是覬覦安南大將軍位置，想坐收漁翁之利的痞子華。
真是屋漏偏逢連夜雨，人困馬乏，此時此刻每一個泱國的士兵都已精疲力竭，疲憊不堪。
高家軍是永遠不會束手就擒的，唯有死戰。
廝殺之中，泱國士兵體力嚴重不支，高恩泰與痞子華拼殺之時，稍不留神，被安南的神箭手『如來神手』申雲霄射來的冷箭擊中左肩，差點墜下馬，被燕南飛救起。
燕南飛令黃玉先帶高將軍回營，自己率剩餘將士血戰。燕南飛不愧是神勇無敵，身體極限之外，居然能自行修復，彷彿戰神附體一般，所向披靡，但是雙方均死傷無數。痞子華一向狡猾，沒有佔到便宜，棄戰而走。
大營之中，軍醫為高恩泰拔出劍，幸而未及心臟。清理傷口，所幸無毒。
燕南飛帶領剩餘的將士回到營寨，高恩泰掙紮起來問道：「燕將軍，結果如何？」
燕南飛跪在高恩泰面前，聲音中透著悲壯：「幸不辱命，只是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們，大多英勇殉國了。」
燕南飛說到這裡流下眼淚。
高恩泰放眼望去，歸來的將士跪倒一片，血染衣衫。幾乎沒有人不帶著傷的，傷得重的，血肉模糊，慘不忍睹。
高恩泰扶起燕南飛，只見燕南飛身上也已多處負傷流血，阿桑斷一臂，軍醫急忙去包紮。回來的這些將士，幾乎都是傷痕纍纍。連續經歷了幾場惡仗，倖存者個個面帶悲傷，跪在將軍面前。
高恩泰哽咽著叫他們起來道：「兄弟們，你們都是好樣的！恩必償，仇必報，來日必叫他們血債血償，以告慰死去的高家軍英靈。」
將士們幾乎都流下熱淚，一起喊道：「誓死效忠將軍」
高恩泰急切對軍醫道：「不要管我，快去給他們包紮傷口。」
這一仗打的真的是險象環生，傷亡慘重。
這也是高恩泰有史以來，第一次打沒有準備的仗。
高恩泰傷重，一面營中將養，一面將西南邊關戰事經過呈報皇上。
十日後，八百里加急聖旨到，同意燕南飛暫代守關大將，阿桑為副將，命高恩泰回京養傷。
回京師之後，先說刑部侍郎黃霜英奉聖命連夜審問馬江平。馬江平身為大將，反被敵軍控制，十萬大軍損失近半。明知是死罪，遂裝瘋賣傻，死活不招。
倒是馬江平的一個隨從叫楊順勇的良心未泯，將實情和盤托出，這才讓真相大白。
原來正是黎秉蒼一直建議馬江平製造邊境不穩的假象，以保證西南大營不被裁撤。黎秉蒼取得馬江平的信任后，藉機實施自己的復仇計劃。雙方爾虞我詐，私心之中包藏禍心。
若問馬江平雖平庸，何以糊塗至此？楊順勇的答案，連黃霜英這個號稱『刑部第一神探』的人都驚訝不已，堂堂的正三品將軍，竟常年貪嗜波斯阿芙蓉，罔顧聖恩，不念國危，真是人神共憤。
刑部當即將口供送與皇上御覽，龍顏震怒，只說了一句：「一將無能，累死千軍。」
下旨馬江平立刻於午門斬首，與黎秉蒼一起製造亂局的一併處死。
表面上一切歸於平靜，但此次能夠化險為夷，全憑高恩泰機敏、高家軍英勇。未釀成兩國更大範圍戰爭實屬僥倖，且損失慘重，皇上與風帥皆心有餘悸。君臣暗中商議，一面遣可靠人排查兵部其餘將士中有無潛在威脅，一面繼續韜光養晦之策，加緊培養新一代將領的步伐，準備待時機成熟，一雪前恥。
高家軍一向深得皇上信任，不在被查之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