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風雨過後的寧靜
一柄血色巨斧闖入視線中。
滔天血光蔓延，空氣中瀰漫起了殺意，血腥，與身旁的神聖殿壁形成了極大的反差。
丁莫凡喉頭不自覺地上下聳動，紅霧肆虐地從他口鼻中入侵，順著血管肆無忌憚地侵蝕著他的五臟六腑。
肺部如焚，像是得了某種冠狀病毒，緊隨著便是一陣呼吸困難。
丁莫凡痛苦地掐住脖子，跌坐在地，劇烈咳嗽起來。
本以為是走出大山，沒想到是進入深山了…
好毒的霧。
不遠處，蘇圓兒坐在船頭的紅木欄杆上，晃蕩著兩隻玉足，言語輕蔑道：「光是墨叔的毒霧，就讓你站都站不穩了，這七品靈寶落入你手當真是暴殄天物。」
被看不起了啊……
「沒有靈力的傢伙，丁家廢物！」
「此子懦弱無剛，不堪大用。」
「天生無靈力的孩子，捨棄了吧。」
「……」
舊時的回憶如潮水般湧來，一份份屈辱，謾罵聲，充斥著腦海。
在記憶深處，一棟棟高樓大廈林立，處處的燈紅酒綠惹眼，使人凌亂。
站在街邊的紅燈路口，失意的青年手提著失意的簡歷文件，路燈轉綠后，隨人流從繁華走向偏僻，於人群從擁擠到往稀疏。
一間不大的出租屋，獨自一人，一桶泡麵，沒有工作……
平庸，渾渾噩噩。
一抹潮紅順著脖子根蔓延上臉頰，一根根青筋蠕動，爬滿了丁莫凡的脖頸。
不知是因為中毒所帶來的痛苦，還是因為宣洩而出的憤怒。
丁莫凡晃晃悠悠的站起身，手中的白鳥面具此時光芒逐漸明亮。
「呵呵呵呵……」
丁莫凡捂著臉，肆意笑著，笑聲中帶動著顫抖的身軀，不斷抽搐抖動。
「這輩子，上輩子，都是這樣，哈哈哈哈！」
蘇圓兒晃動著的雙腿緩緩停頓，看著眼前少年做著詭異的舉動說著胡亂的話，不知為什麼卻能感受到一種莫名的辛酸。
那種酸楚從何而來？
彷彿眼前少年並非只有十八九歲的模樣，而是一位經歷萬千世俗的長者。
白鳥面具眉心處，圖騰印記驟亮，丁莫凡將面具戴在臉上，隨著一聲白鳥輕吟聲，面具完美貼合在其面龐。
手腳逐漸輕盈，眉心處一絲清涼導入，一股神奇的力量將他拉回了現世。
瞬間進入賢者模式，人間清醒。
面具一戴，阻隔了大部分毒物的侵入，切斷了侵入源頭后，身體內的灼燒感逐漸緩和。
丁莫凡定了定神，暗罵一聲自己意氣用事。
隨即便是細細感受白鳥面具施展所帶來的效果。
顯而易見的便是手腳輕易，感覺如有風助，推動著他的手腳活動。
不等他細細品味，一道血光貼合著身體從他的身邊呼嘯而過，。
血刃不偏不倚地斬在了身後宮殿的牆壁上，碎石飛濺，留下了一道狹長的裂口。
「哎呀，人老了，這麼近都打不中了……」
老東西實力，深不可測，剛剛那一擊顯然是故意打歪的。
是下馬威？還是另有深意……
不管了，先跑再說，靈寶到手就怕這老東西惱羞成怒，一氣之下把自己給殺了。
「就試試那招吧……」
白光涌動，下一刻在丁莫凡的視野中，宮殿外頭，無數道銀白色的光點浮動，只要自己一個念頭便可瞬間離去。
丁莫凡的身形逐漸虛幻，若有若無的清風將其包裹其中。
「果然認主，那便留你不得！」陰翳老者眼神陰沉如水，爆喝出聲。
先前的試探只是為了驗證那一絲還未認主的可能，畢竟七品靈寶不可能這麼輕易收服。
何況還是個天生無靈力的廢人。
一道滔天血光凝聚，巨斧揮舞，匹練的血光攜著濃烈的殺意，奔涌而來。
一股濃烈的死亡氣息撲面而來，丁莫有些窒息，腦海中胡亂標記了一個光點，心念一動：
「白鳥千疾！」
話音剛落，那道血光悍然斬向了身形虛幻的丁莫凡。
「轟！」
整個宮殿為之一顫，丁莫凡的所在處，揚起了漫天飛塵。
遠處蘇圓兒嬌軀前傾，一雙杏眼染上了兩股烈焰，數息后烈焰平息，「算了墨叔，那傢伙兒已經走了。」
宮殿內，陰翳老者抬手一甩，手中血斧飛旋而出，化為一縷血色流光緩緩消散。
遠處煙塵消散，一道狹長裂口處，一隻斷臂靜靜躺在上面，其斷口處正流淌著鮮血。
陰翳老者隨意瞥了眼，一個閃身回到了樓船。
「此行一無所獲，請少宮主責罰。」
陰翳老者立於蘇圓兒身後屈身一禮。
「無妨，本就是順道來此，七品雖好，但在豐元大陸上並不少見。」
「明天便離開東海洲回豐元吧，不過在回宮之前，得另尋其他靈寶了，七大宗門試煉馬上開啟，火凰宮內部也暗潮湧動，我得抓緊提升實力了。」
「是，少宮主。」
樓船啟動，一路向著天際駛去
蘇圓兒站在船首，迎著微風看向天盡頭的滿天晨光，「總有一天，我想，我們還會再見的！」
「我這是在哪？」
混沌中，丁莫凡緩緩睜開眼，看著茫茫的一片黑暗，心中有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一抹玄黃光柱亮起，光柱中一張圖卷自行打開。
果然是萬獸圖卷。
「嗯，好像多了些什麼……」
「似乎比以前的那張圖要亮一些。」
丁莫凡上前，抬起手細細摩挲著萬獸圖卷，當指尖輕觸卷面的剎那間，一縷流光順著指頭纏繞指節。
緊隨著畫面上的一角，本是死物的白鳥圖畫如活物般翩翩飛舞。
在一聲聲歡悅的鳥鳴聲中，體內似乎流淌著什麼力量。
這種感覺，一直以來從未擁有。
丁莫凡定了定神后，閉上眼睛細細尋找著身體多出來的那縷異樣之處。
終於他發現，在自己丹田處一枚指甲蓋大小的漩渦靜靜地旋轉著，而漩渦的每一周的旋轉，都帶動起一縷縷流光匯入其中，緩慢的壯大著。
這些流光的湧入，潛移默化地影響著他的身體。
「靈力漩渦…是靈力漩渦！」
畫面豁然一變，丁莫凡驚坐起身，隨之而來的便是一陣透骨的疼痛感。
在強烈的疼痛感衝擊下，又無力地摔了回去，險些昏厥。
「呦呵，沒了條胳膊，還能笑著坐起來，當真是活久見啊。」
不遠處，一道滄桑略顯玩味的聲音傳出，丁莫凡身體猛地緊繃起來，下意識地循著聲音望去。
不遠處的門框邊，一名銀髮老頭正坐著小矮凳，背靠木門，抽著一根旱煙，在那吞雲吐霧。
見老頭沒有敵意，丁莫凡鬆弛下身子，這才開始左右環顧起了周圍。
自己正躺在床上，所處房間不大，十幾平米的樣子，一床一桌兩張矮凳，桌上有一件羽翅，是他的飛行靈器，除了這些，再無他物。
屋子無窗顯得有些昏暗，陽光透過半敞的木門斜斜地打進屋內。
這房子，上輩子的出租屋都不如，而且還有一股難聞的氣味兒。
這般想著，丁莫凡鼻翼聳動，發現惡臭的來源正是自己的被窩。
汗臭味夾雜著煙草的刺鼻，不僅如此還有一股潮濕多年的惡臭。
抬手想要將被子移開，卻發現左臂處傳來火辣辣的疼痛。
「我手呢？！」
丁莫凡瞳孔猛地一縮，心頭一片地震，大聲驚呼。
「昨天把你撿回來的時候胳膊就沒了，本就是一副弱骨頭，再加上失血過多，靈力枯竭，要不是老夫精心照料一晚，你小子早就沒命了。」
門框邊，老者抽著旱煙，淡淡地開口。
「老頭子，你先過來把被子給我挪開！」丁莫凡強忍著嘔吐的衝動，嫌棄地怒吼。
不料銀髮老頭依舊自顧自地抽著旱煙，沒有半點幫忙的意思。
行，我自己來！
強忍著疼痛，丁莫凡彈腿一踢，將被子踹到了床邊，隨即右臂彎曲，肘部抵著床板，支撐起身體。
下床后，向著銀髮老頭走去。
老頭將渾濁的煙氣徐徐吐出，蒼老的面龐流露出一抹若有若無的笑意，煙桿敲了敲身旁的一張矮凳，示意坐下。
丁莫凡低頭看了看老頭，內心有很多問題想說，但卻強忍了下來，默默地坐在了老頭旁邊。
兩人誰都沒有開口，老頭看著外面，丁莫凡看著老頭，就這樣坐了一刻鐘。
待手中旱煙抽盡后，銀髮老頭這才說道：「我想你有很多疑慮吧，看我一個普通小老頭卻能救你一個將死之人。」
聞言，丁莫凡點了點頭。
他已經明白過來自己的左臂為什麼會沒有了，昨日千鈞一髮之際，那記血刃還是在彌留之時斬到了他，帶走了他的左臂。
自己當時還未有靈力，使用一招靈寶技能后便直接陷入了深度昏迷，左臂被斬他甚至都不知道，而如先前老頭所說，身體虛弱，失血過多，這種情況生還的可能性很小。
能救他的只有一種可能，那便是眼前這位不修邊幅，為老不尊的老傢伙兒，是個隱世高手，而且段位極高。
人族境界分七個段位：淬體，破鏡，通元，洞天，地玄，天機，宙法。
殺他的陰翳老頭應該是洞天境以上的實力，那眼前這老頭絕對也是洞天境以上的高手！
丁莫凡內心愈加肯定，自己陰差陽錯撞見了一位隱世高人。
看了眼丁莫凡如炬的目光，銀髮老頭乾笑了一聲，「我只是做了普通的止血包紮，你這傷是自己好的。」
聞言，少年微微一愣，旋即撇了撇嘴，顯然是不相信他說的話。
「你昏迷時，眉心處有一道玄黃色的印記，而你的傷勢也自印記亮起時，迅速恢復。」老者笑眯眯地開口，側過臉目光中透著些許犀利，「如此重的傷勢都能迅速恢復，究竟是什麼呢……」
這……
丁莫凡低著頭，不再說話。
看來是萬獸圖卷。
看著少年低著頭，陷入了沉默后，老者也不再追問，「在這住兩天吧，對你有好處，我後山處還有幾畝桑田要打理，小娃娃先自己待會兒吧。」
銀髮老頭收起了煙桿，徐徐起身，朝著房屋後山走去。
老頭走後，丁莫凡獨自坐在門口，遠處是一片茂密的松林。
樹榦林立分明，頭頂的枝丫相互搭牽，上面晃動著許多鳥獸的身影。
此刻正是清晨時分，陽光正好，時而風吹鬆動，發出悅耳的輕吟。
少年低著頭，看著門前地面還未斷根的一小片荒草，漸漸入了神。
一片淡黃中點綴著幾抹新綠，同一道斷臂身影，沐浴著朝陽，沐浴著晨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