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時間那般快,還沒能好好感受春雨和初夏,一轉眼就是盛夏。
展覽的日子也就在這幾天了,滿入夢帶領的小組已把國畫廳的展覽準備妥當。高老師很滿意,校方主理人也來看了幾次,大誇她們組人才濟濟,做事認真,想來這次展覽會博得無數好評。
畫作依照主題:今朝有酒今朝醉。
寫意,寫景,寫實皆有囊括,其中山水畫居多。
滿入夢站在畫室看掛了滿牆的畫,長長的舒了一口氣,有同伴過來拉她:「走啦,今天高老師請吃飯,還不走。」
滿入夢笑:「就來。」
一行人坐上高老師的車,找了家火鍋店坐進去。高老師讓服務員多拿幾份菜單:「想吃什麼都點,這一個月你們幸苦了。」
姑娘們歡呼:「那可太好了,一個月修身養性,嘴裡都淡出鳥了。」
「高老師,我今天可要好好宰你一頓,你可別心疼啊。」
高覓又讓服務員多拿幾瓶可樂:「不心疼,放開了吃。對了,有件事得告訴你們,這次展覽結束,主辦方和咱們學校會聯合舉報一場晚會。那時候都穿漂亮點啊。」
「哇,晚會啊,需要男伴嗎?要跳舞嗎?」
高覓淡笑:「當然。」
「什麼時候?」滿入夢問。
「應該就是展覽結束后的第二天晚上。」
滿入夢沉默,展覽第二天晚上是她的生日,看來是不能和陸驍河單獨過了。不過大家都是興頭上,滿入夢不想掃大家的興。
有同伴舉杯:「高老師怎麼不給咱們叫酒啊?我們可是能喝的。不過不管了,我以可樂代酒,敬各位未來的大畫家!」
其餘人也舉杯,高覓說:「知道你們能喝,可老師今天還得開車,而且你們要是喝醉了一個人回家我也不放心。等晚宴那天你們帶著男朋友來,喝多少酒我都不管。來來,走一個。」
大家的杯子碰在一起,一聲脆響。
所有人都仰頭喝酒,有人灌得多,被可樂嗆了一口連忙吐舌頭。
火鍋端上桌,服務員把點的菜也推了過來,大家圍坐歡聲笑語,偶爾碰個杯,偶爾說兩句葷段子。滿入夢也聽得一笑,不過她話不多,幾乎都是那個傾聽者。
這就有人不同意,推推她肩膀:「別愣著啊,說說你和陸學長是怎麼走到一起的。」
相處這一個月,大家每天.朝夕相對,已經熟了不少,同學們對她消除芥蒂,同齡人之間的友好展露,女孩兒間討論的話題總是繞不開男生。
滿入夢抿了口可樂,長長的嗯了一聲:「其實我們一開始誰也看不慣對方。小陸爺性格冷,我又不愛說話,我總惹他生氣。可是我慢慢發覺,小陸爺其實是面冷心熱的人,他對我好,對朋友好,也默默的對家人好。我也就放下戒備,跟他友好相處。」
「然後呢然後呢。」同伴聽得雙眼冒光,期待她繼續往下說。
滿入夢看鍋里的肉,都煮得太老了,趕緊用勺子撈起來分給同伴和高老師。
一邊撈,一邊溫柔說:「沒有什麼很特別的情節,就是日久生情吧。」
「咦~我們要聽細節!快說快說!」
把滿入夢逗得一笑,臉也紅了。
在大家一再的催促下,她總算把在一起的過程說了一遍。
旁邊坐著的妹子捂住心臟:「陸學長真是好套路啊!滿滿,你可是把我們南慶第一男神泡到手了,你有什麼感受?」
她把筷子當話筒,湊在滿入夢嘴邊。
滿入夢很配合:「能跟他在一起,我很開心!」
妹子摁下筷子:「不行了,不行了,我被人噻了一嘴的狗糧。你得負責!」
「怎麼負責?」
妹子大笑:「給我介紹男朋友哈哈哈,交給你了。」
女孩兒們歡鬧玩笑,一頓飯下來撐得肚皮快爆炸。高覓叫了車,分別把她們送回家。再去找滿入夢時,發覺她已經撲進一個少年的懷中,那少年倚在車旁,敞開手臂將她抱了個滿懷。
姑娘轉頭對老師招手,
然後被少年牽著上車。
車開走,車窗慢慢拉上,漸漸縮小的視線里是少年的手掌放在少女肚子上,替她揉小肚子,神情關切溫柔。
小姑娘依偎在他懷裡,甜蜜幸福。
高覓看著車開走,站在原地良久。
人們常說少年時的愛不會長久,可卻忽略了這時候的愛情最濃烈,最溫柔,也最單純。
她轉身,路的盡頭站著一個男人,慢慢朝她走過來:「喝酒了嗎?」
高覓笑笑:「沒有,帶著學生呢。」
「回家了。」男人牽她的手,去停車的地方。
倆人牽手往前走,高覓突然看著他側臉:「謝謝你當初沒有放棄我。」
看到滿入夢和陸驍河的樣子,也讓她想起自己少年時。那時候愛得那麼無所顧忌,奮不顧身,可遍體凌傷后只有這個男人陪著她。
男人笑笑,把她拉過來一些:「走了,回家。」
他們笑著,一起回了家。
……
六月十一這天,是著名的三年一次美術展覽,時過三年,在永浙美術館舉行。
本次展覽分為油畫展廳,現代畫展廳,抽象畫展廳,以及中國畫展廳。
而中國畫展廳被分佈在二樓。
南慶大學作為本次畫展的主辦方之一,自然早早候場,高覓趕到時,滿入夢已經帶小組成員在等候了。
展廳一切正常,有服務員端來香檳。
前來看畫展的名流闊太們相攜進入,從一樓慢慢欣賞,時不時停在某副畫面前,與同伴品評一二。
因為是風雅場合,身為作畫者,滿入夢和其他同伴的打扮都顯得正式一些。
高覓看了一下手錶:「時間差不多,人快來了,你們都準備一下。記住,落落大方些。」
學生們點頭,先散場。
鑒賞的人流稀鬆地從一樓上來。
從現代畫進入中國畫的展廳,彷彿一瞬間穿越到古國。
展廳皆是古色古香設計。
或擺一張檀木桌,或放一把桃花扇。
桌上有酒,東倒西歪,彷彿主人家已醉卧。
牆上是一幅幅水墨丹青,或老翁在湖邊垂釣,或桃花源里的姑娘們追逐打鬧,或農莊里孩童嬉鬧,或山河萬里,雄偉遼闊。
站在這裡看著這些畫。
雜亂的心緒彷彿慢慢沉澱。
展廳里的人越來越多,要求見作者的詩畫收集者越來越多。大家忙得不亦樂乎。
滿入夢剛喘上一口氣,有人過來叫她:「滿小姐,那邊有位先生看上你的畫。想見見你。」
「我馬上過去。」
與女士寒暄結束后,
滿入夢跟隨禮儀小姐過去。
那副山河圖面前果然站了個年輕男人。「先生,有什麼需要幫忙的?」
男人沒看她:「你這畫多少錢,我買了。」
其實參加過展覽的畫,她倒不清楚之後會怎麼安排,或許會拍賣掉,或許會被展廳收藏,或許南慶也會保藏起來。而且,就算要賣也得跟老師和校方打聲招呼。
她走過去,保持些距離:「先生喜歡這副畫是我的榮幸。不過,我還是個學生,這事兒我做不了主。」
男人說了聲可惜,轉頭看過來。
十八九歲的小姑娘,已經抽了條的長開,沒有了高中時的青澀,多的都是年輕少女的朝氣。姑娘生的好看,清麗脫俗氣質好,如畫的眉眼,像是他剛剛看過的一副美人圖。清冷,典雅,有些不食人間煙火的仙氣兒。
比照片上還美上幾分。
他看得一笑:「你叫什麼名字?」
滿入夢平靜淡笑:「畫上寫得有。」
「我要你親口告訴我。」他走過來,眼神放在她臉上,狹長的眼眸里興味濃郁。
滿入夢後退兩步:「先生繼續看畫吧,我先去忙了。」
「著什麼急。」
男人步子一邁,伸手擋她:「我叫聞衾,交個朋友?」
滿入夢微微眯眼,聞衾?
這個名字有些耳熟。
她想起來了,是永浙前車神。只是當年被陸驍河打敗后就離開了永浙,聽說蹤跡全無,這是又回來了?
「怎麼,你這模樣像是認識我。」
他想了一下,噢了聲:「也是,你和陸驍河那小子交往,肯定聽說過我。」
滿入夢並不想和他多說些什麼,等會兒陸驍河也要來看畫展,被他碰見了這場景,依照他那個脾氣,怕是會砸了場子,到時候場面可就更難看了。
她著急要走,聞衾握住她手腕,姑娘白嫩軟滑的手被他捏在手心,也不知怎的,他有片刻失神。
「留下個聯繫方式如何?」
滿入夢冷冷看他眼睛:「放開!」
她顧忌著周圍人多,假如掙紮起來,倒讓別人發覺他們之間的不對勁。引起了麻煩就會破壞這場展覽。
聞衾似乎是料到她不會聲張,靠近些:「長得真不錯,我都有些動心了。」
他輕挑的笑。
滿入夢的胳膊忽然被人輕輕握住,回頭,是陸驍河。
他端著酒站在二人中間,手臂從滿入夢胳膊滑下放在那隻被聞衾握著的手腕上。臉上面無表情,手下卻用力的把她的手抽出來。
姑娘被他拉到身後,陸驍河擋住她全部視線。他的個子比聞衾略高,低垂眼帘看對方時,冷冰的氣息壓得人心頭一沉。
聞衾無所謂的笑笑:「來的有點晚啊,再晚一些你女朋友可就是我的了。」
周圍都是人來人往的,漸漸有人發覺他們這裡的不對勁,看過來個不解的眼神。滿入夢輕輕拽陸驍河衣角,他倒沒有發脾氣。只是氣息冷凝到極致。滿入夢緊張站在他身後,怕他下一刻就會跟聞衾打起來。
少年收回目光,微微側身朝滿入夢伸手,滿入夢順從的把手腕輕輕搭在他曲起的胳膊間,陸驍河帶她走過去。
錯身之際,涼薄的話一下子鑽進聞衾心間。他說:「憑你也配?」
聞衾怔了許久,低聲呢喃:「今時不同往日。」
不過他們早就走遠了。
聞衾又看向那副山河圖,目光頓在落款的一行小字上:滿入夢。
他挑了個眉,從人群里走出展廳,上車離開。
林可溪問她:「怎麼樣,她不是好惹的吧。」
不好惹?
聞衾又想起剛才握住滿入夢時,那手心的軟滑觸感。
他得到過的女人不少,誰不是溫香軟玉?女人的身子能洩慾,也能暖床。他一向極是喜歡。可還沒有一個像滿入夢那般,明明眼神高雅不可侵犯,可身子卻那麼誘人。他甚至情不自禁的想,這樣的女人摁在床上,該是怎樣的蝕骨入髓?
林可溪見他失神,皺眉:「你倒是說話啊。」
「注意你的態度,我可是你的主子。」
他們倆向來說不到一塊兒,每每在一起都是互相擠兌,林可溪有小姐脾氣,聞衾也有少爺脾氣,誰也不服誰。
可這樣的兩個人卻因為共同的目標而統一戰線。她想得到陸驍河,而聞衾嘛,原本只想打敗陸驍河,可想起滿入夢,他覺得自己可能要多加一條。
得把滿入夢搞到手,嘗嘗滋味。
……
陸驍河從剛才到現在,臉上的神色一直沒好過,他眸中萬般冷冰,想過來搭訕的先生女士們都望而卻步。
滿入夢乖乖跟在他身後,指著自己的作品:「小陸爺,你不看看嗎?」
她這麼說,陸驍河就看了一眼,很快收回目光不咸不淡的回:「還行。」
「那你看那副?」
「不錯。」
滿入夢:「……」
她再接再厲:「你再看看那副?」
陸驍河嗯了聲:「挺好。」
滿入夢有些無奈了,現在展廳的人越來越多。她嘆了口氣,還是拉著他去沒人的地方。
小姑娘兩隻手拽著他手腕搖搖晃晃:「你生氣了?」
「嗯。」他靜靜看她,又說:「很生氣。」
「生氣哪方面?」
陸驍河摁著眉心,似乎壓著火氣:「氣你跟他講話,氣你被他碰了。」
滿入夢扁嘴:「又不是我自願的。」
陸驍河:「……」
他冷著眼看她。
滿入夢嘿嘿一笑,甜蜜蜜的抱緊,在他懷裡撒嬌:「哎呀,你不要生氣了。我錯了行不行?我以後離他遠點,你怎麼這麼小氣嘛。」
陸驍河低頭挑眉:「我小氣?」
「不不不。」
她嘻嘻的笑:「是我嘴笨,小陸爺最大度了!最好了!」
她用臉去蹭他的胸膛:「不要生氣了,好不好?」
滿入夢這哄人的功夫一流,就是撒嬌耍賴。陸驍河也不是氣她,他是氣自己怎麼來得這麼晚,讓聞衾佔了她便宜。又氣聞衾那王八蛋惦記自己的心肝,依著那混賬的性格,八成是想跟他搶人了。
他摸摸滿入夢的臉,嘆了口氣:「乖,剛剛是不是嚇到了?」
滿入夢重重點頭:「不過我對小陸爺忠貞不二,絲毫不受男色.誘惑。」
陸驍河陰森的笑了:「男色?」
「我又說錯話了,該打!」
然後她伸出手板心,直直伸到他面前:「給你打,千萬不要手下留情!」
她閉起眼,咬著唇,像個等待懲罰的小孩兒。陸驍河深深看他,目光落到她手掌上,抬手扶住她手腕,另一隻手作勢要打。
滿入夢從眼睛縫兒里看她,哼唧唧:「輕點啊。」
陸驍河指尖彈她額頭:「閉眼,我還沒打呢。」
滿入夢認命的閉上,沒等來想象的疼。
一個輕柔的吻落在她掌心,她被陸驍河摟進懷,眼帘也被他親了一口:「怎麼捨得打你呢?是我錯了,不該對你生氣。」
他把手掌伸在她面前:「給你打,痛痛快快的打。」
滿入夢看著這隻手。
修長,寬大,紋理略淺,牽著她的時候溫柔無比。
不過,她還真的拍過去一掌,陸驍河不痛不癢,還問她:「打疼你了嗎?」
她搖搖頭,伸出手臂愛嬌的撒嬌:「抱。」
陸驍河笑著俯身抱她,她挨在他耳邊說:「不要不高興,你是世界上最好的小陸爺。我只喜歡你。」
她看出他的不安,也看出他的患得患失,他是那麼愛她,第一次愛人就用盡全力。滿入夢不想讓他難過,不想讓他失望,也想好好的愛他,給他溫柔,給他甜蜜。
陸驍河覺得抱著她,
彷彿已經抱著全世界。
他摸摸她的頭髮,輕言細語的哄:「寶貝怎麼那麼好呢?」
「有多好?」
陸驍河低笑,把她抱緊沒說話。
好到,我想把全世界最美好的東西捧到你面前。只要你高興,我做什麼都心甘情願。
……
展覽是傍晚結束,最受歡迎的是油畫廳,其次是抽象畫,然後才是中國畫。不過,年輕的學生們能在眾多有名畫家中脫穎而出也是十分優秀的。
晚會定在明晚七點,每個人都可以帶男伴或是女伴。這是南慶今年第一場晚會,校方重視,學生們也很期待。
滿入夢從來沒有參加過這樣的宴會,聽過還得跳舞,她對這方面知之甚少,只從電視上看到過。
她一個人在卧室研究的舞步的時候,許嵐敲門說:「小姐,少爺讓你去花園找他。」
這個點找她幹嘛?
不過見喜歡的人,女孩子總是會比平時更加註意儀態,滿入夢在穿衣鏡前檢查自己的著裝,並沒有因為剛才拙劣的舞步而弄亂。
裙子還是白天參加畫展時穿的淡藍色小裙子,已過肩的長發挽了個蓬鬆的丸子頭,耳邊略有幾根髮絲垂下。少女腰肢纖細,雙腿白嫩無暇。陸驍河看她從遠處過來,眼眸變得好溫柔。
滿入夢被這景象弄得一懵。
從花園外面走進來,路上都鋪滿蠟燭,沿著道路一直蜿蜒入盡頭,周圍的樹上和花上都掛滿了閃光的燈串兒。整個花圃在晚霞里忽閃光輝,像一曲夜半小夜曲,美得動人。
她走過去:「這都是什麼?」
陸驍河朝她伸手,嗓音裹著熱風聽來又低又沉,他笑:「崽崽過來。」
滿入夢把手放進他掌心,他抬高一個弧度,另外一隻手放在她腰肢:「我教你跳舞。」
不知從哪裡響起了的小提琴曲,旋律優雅,如天外之音散落在花園的角落裡。
每個音節都強力的拍在滿入夢心上,她的腰被他抱起一些,陸驍河讓她踩在自己的鞋上。倆人鼻尖輕抵,滿入夢有些緊張,睫毛顫了又顫:「這樣怎麼學跳舞?」
「你不用學,我會就行了。」
晚會跳舞這樣的風雅之事,名流富豪的公子小姐都是會的。陸驍河出身不凡,會這些不奇怪。只是這樣的他讓滿入夢想起一個童話故事,她彷彿就如那灰姑娘一般。
陸驍河像是看出她的心思,低低的一笑:「寶貝,你不是灰姑娘。」
滿入夢疑惑抬頭。
他薄唇曖昧擦過她鼻尖,抵死一吻:「你是我的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