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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六章 妝謀

  霍沄洺知道這件事之後,就被靳佩哲慕長庚給推上了馬。

  「去去去,自己家裡都火燒眉毛了,還在這操心別人家的事兒幹嘛!」靳佩哲說。

  慕長庚補充道:「就是就是,我閑,我無牽無掛沒有媳婦的,我替你看著這邊,還有佩哲在這審著,你還不放心啊?」

  「那我回去看看,很快回來。」霍沄洺也沒辦法,只得邁步上馬。

  「你急個什麼勁兒,反正上元節前能給他個活路不就行了,你媳婦在家難受,你跑這忙活別人家的事兒,心還真大。」

  送走了霍沄洺之後,慕長庚跟靳佩哲一塊兒往回走,路上,慕長庚說到:「咱倆也是,這大年節的,忙得不行。」

  「也虧是年節,擱平常日子裡,是你有這閑工夫還是我有?」

  靳佩哲說罷,二人都笑了笑,又無奈地搖搖頭。

  霍府,清雲軒,

  「哎,少夫人怎麼樣了?」霍沄洺剛一進門,正好撞上出來的小葉郎中。

  「少爺回來了,少夫人身體是無大礙,熬著日子補養就行,但是心裡這坎兒,且得要難受一陣子。」葉柿蒂稟報,「我適才給少夫人用牛乳燉了燕窩桃膠,又加了幾味補氣的藥材在裡面,這東西一時半會看不出成效來,但是日子長了,也就慢慢補回來了。」

  「那這幾日,就煩你多照料了。」霍沄洺頷首道。

  霍沄洺進了裡屋去,一抬手讓福桔退出去,福桔看見霍沄洺回來,心裡暗道:自家姑娘的魂兒也該回來了。

  小葉郎中送過來的桃膠羹冒著熱氣,下面有小火爐溫著,桃膠羹咕嘟咕嘟冒著泡,稠乎乎的,上下翻滾著。

  林婉笙面朝著裡面,蓋著厚被子,看不出是否睡著。

  「笙兒,小葉給你燉了羹湯,起來喝些,說是對身子好的。」霍沄洺緩緩開口。

  聽到他的聲音,林婉笙驟然轉過身來,她的眼睛紅腫著,像桃子上面鑲了兩顆玄色瑪瑙。

  她抽了抽鼻子,坐起身來。

  「洺哥哥……」林婉笙小聲喚了一句。

  「我知道了,這不怪你,怪我,我若早知你有了孩子,除夕那晚我斷不該跟你提和離的,也不該跟你吵。」霍沄洺低聲下氣地說到。

  看見他放低身份這個樣子,林婉笙被他三兩句話又激出眼淚來。

  「我沒保住孩子.……你該埋怨我才是……」

  「行了,孩子不在了,是他與這遭人世無緣,等你身子養好些,咱們還年輕,再要一個就是,你若願意,就要兩個三個的,讓他們做個伴兒。」霍沄洺一邊說,一邊給林婉笙盛了一碗桃膠羹。

  回來的路上,霍沄洺逐漸清楚了自己的內心。

  「你要知道,我幫她是幫她,確實看在舊情,也念著她弟弟是個可憐的,但那又不代表不愛你了,你才是我正兒八經抬回來的娘子,不必跟她比什麼,記得了?」

  霍沄洺盛了一勺,遞到林婉笙嘴邊。

  林婉笙咧著嘴笑著,淚還掛在臉頰上,她重重點點頭,兩滴淚滑落,險些就要掉進碗里,霍沄洺快速將勺子擱在碗里,抬手將那兩滴淚拭去。

  又繼續盛起一勺。

  林婉笙張開嘴,就手喝了一口。

  銀耳滑嫩,露了半截在林婉笙的唇邊,她一抿嘴吸了進去,留下一滴牛乳在唇峰上,在她嬌粉的唇峰上。

  白色和粉色,顯得格外的誘人,霍沄洺趁著那牛乳沒滴下來的時候,貼了上去,沾了下她的唇峰,沾走了那滴牛乳。

  「我本不喜牛乳,可你唇上那滴,卻好似格外淳香。」

  霍沄洺離開之後,林婉笙的腦子裡不斷重複著剛剛霍沄洺說的這句話。

  她面上的甜笑,是控制不住的喜悅。

  他匆匆待了一會兒,就趕回了北郊軍營,都沒去跟二爺夫人見禮,回了北郊的時候也是夜幕了,他端坐在營帳中,聽羽澤和原離稟告今天下午的事兒。

  霍沄洺離開沒多久,原離就換上慕長庚的鐵甲,把所有人都聚在一起了,慕長庚找人布了場面,每人面前的桌子上都擺著筆墨和宣紙。

  原離站在上面,只負責念白:「今年百草豐盈,君上特令眾臣,在無官銜的軍眾里調幾個優秀的抬了官位,編進自己的部眾里,我家老爺是公卿平遠侯,前提是查看爾等眼觀耳聽之能。侯爺大人說了,一炷香為限,誰能畫出你們統領劉大人的將令符圖樣,立馬換了衣裳,取了軍契跟我走,就看誰有這本事了。」

  原離說的有鼻子有眼,朝中這個公那個侯的一大堆,前面的官號又長的很,沒人記得公卿平遠侯是誰,但一聽,至少是個侯爵,在侯爵手底下當兵,那可比在這軍營里好太多了。

  眾人權當真事兒似的,認真起來,可這一干軍眾里,會拿筆的都沒幾個,更別說精巧畫工的了。

  原離將收上來的一沓子紙遞給霍沄洺,幾人湊過來一起看。

  一頁一頁翻過,有好幾個都跟鬼畫符一樣,粗劣的墨汁鋪在紙上,想法不錯,可惜一眼便能看出來,這是個從沒碰過紙筆的白丁。

  還有不少連自己名字都寫不明白的。

  只有一個,角落上只寫了一個鋮字,一筆一劃很規矩,也很清秀。

  這張紙上仔仔細細繪製出將令符該有的東西,花紋,邊角,和上面小篆體寫的「北營統領」四個大字。

  這個將令符,之前也是小賈大人保管,隨著官位一起交給了劉惜中。

  羽澤激動的大喊一聲:「少爺,這個人!我記得他!那天咱們第一次見劉大人的時候,我們進去,他剛好出來!問話的那天,他也是站在最前面,第一個回了您的話,我記得好像叫.……俞鋮?」

  「俞鋮.……」霍沄洺嘟囔了一遍,然後說,「那依你說的,他跟劉惜中走的還挺近的,不然,統領大人的營帳,也不是誰說進就進的吧。」

  「那咱們抓他過來問問?」慕長庚問道。

  靳佩哲說:「現在就算了,時辰漸晚,明日一早,再提他來問。」

  幾人都點頭同意。

  好容易熬到次日五更。

  這幾日,霍沄洺幾乎沒怎麼合眼,眼眶下面隱隱烏青,肉眼可見的略微憔悴傷神,他皺著眉打了個哈欠。

  羽澤瞧見了,立馬心疼道:「從她除夕夜裡過來求您幫忙,到今天,您都沒睡幾個時辰,這人熬壞了怎麼辦?」

  「你嘮叨什麼,等這事兒解決,我回去睡三日便是了,一日不還廬凇清白,我怎麼睡得著?」說完,霍沄洺又是一個哈欠,就連嫌棄羽澤嘮叨的話說出來,都沒有什麼威懾力。

  霍沄洺吩咐道:「去吧,讓原離去把那個俞鋮給我帶過來,這人,定然是知道內情的人。」

  羽澤回話說:「原離剛才就去徒兵營帳里叫了,他人不在,屋裡人說他早上雷打不動去校場,原離就去校場找他了,估計一會就把人帶回來了。」

  原離在校場找到了俞鋮,這男子長得標緻得很,劍眉英朗,眼睛也不小,只是眉目中,有清晰可見的謀略。

  估計也是因為命數,被困在這小小的北營,若給他一個任鳥飛的蒼穹,他也該是雄鷹。

  原離找到他的時候,他並沒有表現出絲毫的驚喜與激動,見周身無人,他朝著原離微一抱拳:「屬下俞鋮,求見嘉榮王。」

  這話一出口,原離便知曉,少爺們費盡心思設的這個局,早就被此人看穿。

  「跟我來吧,嘉榮王剛好想見你。」原離便引他去了慕長庚的營帳。

  一進門,俞鋮便行了個稽首禮:「屬下俞鋮,拜見嘉榮王,江平王,慕教頭。」

  這人上來不卑不亢,叫出三人名號,就表示大家都可以坦誠相見,將話擺在明面上了。

  「俞鋮。」霍沄洺說到,「不必如此大禮,受不起。」

  「王爺說笑了。」俞鋮從一進來,眼神就一直往下瞥,頭也微微低了些。

  「不與你說笑,瞧你是個聰明人,我慣喜歡與聰明人說話,那咱們就不繞彎子了,說說,你如何記得劉大人的將令符圖樣?」靳佩哲接過話來問道。

  「是他讓我找機會,把他的將令符藏進簫廬凇的床榻,等他帶人搜上來的時候,便可以神不知鬼不覺地栽贓簫廬凇。」俞鋮將事實真相和盤托出,著實是幾人沒想到的。

  大家都以為,在俞鋮身上,會浪費很多時間。

  「從這位小先生出現在訓練場的時候,我並未看出,可當他讓大家繪將令符的時候,我便知道,劉惜中這個惡人,整治他的人來了。」俞鋮提起劉惜中,語氣中是遮不住的厭惡。

  「你倒是個機靈的,可你說的,我憑什麼信呢?栽贓這種事,你能栽贓簫廬凇,說不準,現在也是在栽贓你們劉大人呢?」靳佩哲繼續說道。

  霍沄洺和慕長庚都不說話,在這方面,還得悉數都聽靳佩哲的。

  「因為他是個惡人,他睚眥必報,心眼小得很。我弟弟,幾個月前被他活生生打死,就因為他跟兄弟開玩笑的時候,說劉惜中的耳朵像鼠耳,被他聽了去,就找個借口,說我弟弟值守的時候放人進來,可那日根本沒有任何人出入營房,他殺了我弟弟,我就要找機會報復他,我便假裝奉迎,讓他把我當作心腹人,這整個北郊大營,就沒有一個人不恨他,沒人肯給他當心腹,他蹩手得很,便更加信任我,什麼都交給我做。」俞鋮越說越激動,他的脖子輕擺,好似在發泄他的憤恨。

  「之前的小賈大人懂得御兵的道理,把我們每一個人都當作兄弟,可他,把我們都當牛馬,好像我們的命不是命,是枯草。簫廬凇不知道怎麼得罪了他,也惹上了殺身之禍。」

  靳佩哲停了停,繼續說:「照你這麼說,我們不但救了簫廬凇,還順手解決了一個污穢呢。」

  「劉惜中下場如何,都是他自作自受。」俞鋮說到。

  靳佩哲繼續問道:「你把這些話都說給我們,就不怕劉惜中也報復你,他那樣的人,也許什麼事兒都做得出。他若是咬死不認,或者說你攀誣他,反咬你一口,你準備怎麼辦?」

  「他這種惡人,神明在上,不怕沒人治,我就算被他弄死,也會有人接著我的路走,我九泉之下,神仙界里見了我弟弟,也能笑著說『哥給他報仇了』。」

  俞鋮說完,靳佩哲朝著霍沄洺輕輕點了下頭,然後說:「俞鋮,劉惜中知道你反水扳倒了他,一定不會放回你,以後你在北郊大營的日子,可就不好過了。」

  俞鋮頓了兩瞬,剛張了口。

  靳佩哲搶先一步:「我倒是挺欣賞你的心機,可願到我麾下,日後跟我去東郢,也能用得上你的心機謀略。」

  俞鋮聽見這話,立馬抬了頭,徑直瞧著靳佩哲,眼中顯出些不可思議。

  霍沄洺也說:「當然了,你若想繼續出兵征戰,本王的嘉榮王軍,你也可以選。」

  這是他第二次自稱本王。

  一句本王,給了俞鋮太多的安全感。

  俞鋮面上露出笑,他「撲通」一聲跪在地上,抱拳,說到:「謝嘉榮王抬愛,不過,我打仗也打了幾年了,剩下的年歲,我更想過過勾心鬥角的日子。」

  江平王部下,多了這麼個能做軍師也能做主將的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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