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離心共福
從賣糖的這條路出來之後,霍沅謐和靳元之都拎了一大包糖塊回去,剛才在最後一家挑了不少,賣糖的是一個老奶奶,很會做生意,先給他們倆嘗了一塊,兩個小孩子嘗到味道之後就立馬拉著羽澤的手不放開,吵著要吃。
羽澤給他們倆各稱了一包結了賬,沉甸甸地幸福簡直不捨得鬆開手,兩個小孩拉著手,另一邊緊緊握著糖包,生怕別人搶了去似的。
出了這條街,霍沅謐突然鬆開靳元之的手,回頭跑到霍沄洺身前來,揚聲說到:「哥哥,肚子餓!」
「嗯,是到該吃午飯的時候了,那走吧,帶你們兩個小饞貓去吃好吃的,你想吃什麼?」霍沄洺拉著霍沅謐的手往前走了幾步。
「哥哥,槿什麼齋!上次沒座位,我想吃!」
「槿什麼齋啊?你不說清楚哥哥怎麼知道?」霍沄洺笑著逗她,小孩子哪裡認得清是什麼地方。
霍沅謐嘟著嘴說:「就是槿什麼齋嘛,我不認得。」
「好,沅謐不認得,咱們去吃一次就認得了是不是?」霍沄洺哄著她說,抬頭看向羽澤。
羽澤立馬會意:「槿菽齋,少爺你不知道,就在以前咱們常去的那家甜品鋪子旁邊。你走了之後,那邊多了好多.……」
說著說著,羽澤意識到自己好像說錯話了,不該提起那家甜品鋪子的,那是之前少爺和簫小姐常去的地方。
話還沒說完,他便噤了聲,試探性地看著霍沄洺的臉色,但他好像沒有聽出來似的,面上沒有任何異樣。
羽澤心想,也許這一趟頤蠻回來,少爺已經收了心,完全忘了簫小姐呢,不對,現在是尹夫人了,半年前,江知酒給尹家生下了重孫子,尹家大喜,抬了她做正妻。
如今,她已經是正兒八經的尹家少夫人了,身價立馬高貴了起來。
霍沄洺一手拉著霍沅謐,只是偏頭跟羽澤說:「你帶路吧,京里變化大,我自打回來,便不怎麼識路。」
羽澤瞧著少爺面色無恙,才敢繼續玩笑:「少爺可別怪變化大,便是之前,你跟佩哲少爺,也是沒一個識路的。」
霍沄洺沒搭理他,只是跟著往前走。
槿菽齋是個以藥學入膳的特色菜館,價格也很是親民,霍沄洺幾人到的時候,上一桌客人剛走,桌子還沒來得及收拾,夥計招呼幾人稍候片刻,收拾桌子的動作很麻利。
幾人坐下,夥計便侯在一旁,霍沄洺只是叫夥計上些適合孩子吃的清淡菜式,夥計立馬就給了推薦,又說:「公子帶孩子來我們這裡就對了,小孩子需要的營養多,我們家的菜式都是大師傅和藥學高手一起研究的,這幾道菜,都是專門為小孩子設定的。」
「行,那就你剛才說的,一樣一道,快些即可。」霍沄洺說完羽澤掏了錢。
「好嘞公子,您稍等。」夥計收了錢,點頭撤了下去。
霍沄洺的視線一直瞧著窗外,突然,他看見一個熟悉的身影,來不及囑咐羽澤看顧好孩子,抬腿便往外跑。
只那一瞬身影掠過,他便追著風趕去。
隨著那背影進了甜品鋪子,他頓了頓,鼓起勇氣踏了進去。
還是一樣的人,還是一樣的位置,江知酒坐在那個位置上,小二站在他身邊點點頭便離開了。
霍沄洺深吸了口氣,他確實有話要說,他拍了拍衣裳褶皺,剛才抱沅謐抱的衣裳都皺了。
他做足了心裡準備,才站在江知酒面前。
「尹少夫人,安好。」他緊張到長睫都在顫抖。
江知酒一抬頭,先是微微一愣,她站起身來,微一福身子:「嘉榮小王爺,安。」
霍沄洺還沒開口說,江知酒繼續說:「還未恭賀王爺大慶,在此賀過。」
旁人生了孩子之後便要容顏老去,身材也不再似閨閣少女,可站在霍沄洺面前的江知酒,只是面容上有些憔悴。
霍沄洺往前探了一步,她立馬往後退半步:「王爺是來給夫人買東西嗎,小婦先告辭了。」
「小少爺呢?怎麼沒帶出來?為何只有你一人?」
「孩子在家呢,月份不大,不能帶。」
霍沄洺問什麼,江知酒就回答什麼,只是眼神一直向下瞧,沒有正眼看過霍沄洺一下。
「哦,叫什麼名字啊?」霍沄洺儘可能想跟她共處的時間長一些。
江知酒回答:「驚琛。」
「哦,是個好名字。」霍沄洺贊了一句便不知道再說些什麼。
江知酒又是一個告辭禮,說:「王爺忙吧,小婦告辭。」
「等等!」霍沄洺一步上前拉住江知酒的雙臂,這才激得她猛然抬頭,眼神中的恐懼和眼底的一片青紫,都暴露在霍沄洺眼中。
「你最好聽我說完話,不然我就讓這裡所有人都知道我們的關係。」霍沄洺小聲說。
他剛硬起來有些怕人,江知酒還真的不敢擅動。
她聲音平靜,心裡卻早已經翻騰,說:「小王爺已經學會了逼迫嗎?光天化日,你就不怕?」
霍沄洺剛才那一句,十分氣勢,八分是裝出來的,被江知酒這一句話,倒是臊得面紅起來,立馬鬆開了手。
「你非要這樣冷冰冰的對我嗎?難不成我們連朋友都做不得?就連說句話你都要躲著我?」
「小王爺貴人千金,小婦不敢攀朋友。」江知酒依舊是眼神向下,那是將自己的身份放得輕卑的眼神。
「你騙我,你說你不喜歡了,那你為什麼要一個人來這裡,一個人坐在這個位置?」
「巧合而已,路上口渴,來喝口茶。小婦真的要告辭了,還有事情。」江知酒這次沒有行禮,而是直接走了出去。
霍沄洺想都沒想就跟了上去,他跟在江知酒身後寸步不離,嘴裡一遍一遍叫著她的名字。
江知酒引他進了一個沒有人的衚衕。
「祁韻,你.……」
江知酒往深處走了些,突然轉過身來大聲說到:「霍沄洺!咱們已經沒有關係了,請你不要在糾結於已經過去的事情,我有了驚琛,我現在的日子過的很好我很幸福,你可不可以不要再來打擾我的生活了。」
她的語氣中帶著懇求。
霍沄洺看見她這個樣子,才覺出自己有些莽撞,聲音低下來,說到:「我只是想跟你做朋友。只是想好好保護你。」
「我有丈夫,我要你保護做什麼?我的祐郎不會保護我嗎?而且你跟祐郎多年不合,你跟他的妻子又為何要成為朋友?」
江知酒說完,霍沄洺沒有搭話。
「我們就別糾纏了。」江知酒留下這句話,轉身要出去。
霍沄洺朝著她的背影大聲喊道:「那是不是只要我跟尹凡祐成了朋友,你就不會這樣對我了!」
只見江知酒深吸了口氣,轉過身子來微屈膝:「嘉榮小王爺,我只是一介婦人,我是要在家裡照顧孩子,伺候公爹公婆,服侍好我的丈夫,您跟我家爺交好也好,世仇也罷,於我有何干呢?告辭。」
江知酒凌冽決絕地說完最後一句話,眼神直視著霍沄洺的眼睛,說完,轉身離開。
他刻意等了些時候,確認這個時間江知酒應該已經走遠,才緩緩從衚衕中走出來,往槿菽齋回的路上,他突然很想狠狠抽自己一個嘴巴,讓自己好好清醒一下。
也許是在頤蠻這兩年,每天心裡都是她,才讓他迷失了該做什麼不該做什麼,仔細算算,他們的故事已經結束了三年多了,尹家一雙人恩恩愛愛,自己為何要做壞人,鬼使神差追了出來,卻鬧成這樣。
就連最後的留戀,也被當作是糾纏。
關於這場情愛的自尊,早被蹂躪踐踏地無處可尋,他又一次告訴自己,過去的事情就是過去了,別再將最後的一點瀟洒,也都流失在糾纏中。
他先是去了甜品鋪子里,買了十份冰酪打包成兩包,他提著回了槿菽齋去。
羽澤正喂霍沅謐吃飯,瞧見霍沄洺進來,趕忙問道:「少爺!您幹嘛去了,這麼久才回來。」
霍沄洺將兩大包東西擱在桌上:「婉笙喜歡的那家冰酪,人多,排隊才買到。」
羽澤又餵了沅謐一口湯,憨笑著問霍沄洺:「有我的份嘛!他家的冰酪確實好吃。」
霍沄洺面上沒有一絲絲異樣,彷彿剛才什麼都沒有發生過:「當然有,你們快點吃。一會兒冰酪化了就不好吃了。」
這件事情他不說,誰也不會知道,他也確實沒打算告訴羽澤。
靳元之在家的時候就被靳佩哲培養這獨立和自我,兩歲半的時候就已經可以自己吃飯了,霍沅謐一直是曉葵羽澤和福桔換著喂的。
「少爺,你也吃點吧,他家的菜確實不錯。」
霍沄洺搖搖頭:「你們吃吧,我有些胃疼,不吃了。」
羽澤立馬緊張起來:「好端端怎麼胃疼呢?趕緊回家去吧,讓小葉郎中給您瞧瞧?」
「不是一天兩天了,頤蠻那邊條件不好,飯也吃的不準時,我就是被你們照顧得太好了,不適應苦日子,就在頤蠻落了胃疼的毛病。」
胃疼事小,心疼事大。
吃了飯,便回了家,霍沅謐和靳元之一路上一句話不說,霍沄洺感到有些奇怪,問羽澤怎麼了,羽澤遮掩著只說沒事,霍沄洺便也沒繼續問,兩個都是三歲多的孩童,就算吵鬧也該是沒什麼大事情。
霍沄洺提著冰酪一路回了星嵐閣,分了之後又端著林婉笙的那份去了清雲軒,輕聲推門進屋去,林婉笙正聚精會神坐在桌案前綉著什麼東西。
霍沄洺輕聲走近,從身後將冰酪遞了過去。
「哎?」林婉笙聽聲回頭,霍沄洺湊的很近,兩人的鼻尖幾乎著貼了上。
「記得你之前喜歡這個,不知道你現在還喜歡不,特意排隊去給你買的。」
「喜歡啊,這是我剛來的時候,你跟佩哲哥哥領我去吃的,當然還喜歡著,我喜歡的東西,輕易不會不喜歡了。」林婉笙回過身子,伸手環住霍沄洺的脖子,「就像我喜歡你,就會一直喜歡著。」
霍沄洺騰出一隻手來輕輕點了一下林婉笙的鼻尖,「你這甜言蜜語都是跟誰學的?靳佩哲那個滑頭?」
「你管我跟誰學的呢?我要吃冰酪!」林婉笙略有些羞澀地放下手來,接下霍沄洺手裡的冰酪。
「好吃!但是跟以前的味道好像不太一樣了?」林婉笙嘗了一口,說到。
「哦,可能是換師傅了吧。我也不太清楚。」霍沄洺輕說了句。
什麼換師傅,根本就不是同一家店。
「你特意給我買的啊?爹娘他們吃了嗎?」林婉笙問。
霍沄洺點點頭:「你就別操心了,連福桔那份我都讓羽澤送過去了,靳佩哲,染棠,師父師娘,羽澤的,曉葵的,兩個孩子,除了張叔不能吃涼的,其他人都有份。」
林婉笙偏頭一問:「你沒吃?」
「我不喜歡,你吃你吃。」
林婉笙遞到他嘴邊:「嘗一口嘛,這個味道真的不一樣,更好吃了。」
「不吃,你先吃著,我跟羽澤去羅娘那邊看看他們把鹿肉處理得怎麼樣了,你吃完就去師父那吧,大家都在呢。」霍沄洺輕推開林婉笙的手。
霍沄洺朝她笑了笑,伸手撫了一下林婉笙的鬢簪,便幾步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