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萬花小說>书库>言情女生>墨幕華情> 第三十七章 謫月摘星

第三十七章 謫月摘星

  「大將軍,君上召見令徒即刻入內宮一敘。」內宮來人宣。

  這是剛剛早朝結束的時辰,二爺才剛回來。

  二爺看見韓公公親至,便問道:「辛苦公公走一趟,然,公公可知所為何事?」

  韓公公很自然地接下張掌事遞上去的銀錢,笑了笑道:「君上的意思,老奴一介侍奴,怎會得知,不過,大將軍放心,應該是好事。」

  二爺點點頭:「公公先請,臣這便使他過去,倒是還望公公給我那徒兒指個路。」

  霍沄洺一來一去,接近兩個時辰才回來,一進門便往星嵐閣去找二爺。

  「君上找你何事?」

  「倒也沒說什麼別的,就是告訴我,在摘星賽的時候要好好發揮。」霍沄洺直到回來之後,也沒想到君上為何主動找自己去說這件事。

  二爺也不懂君上的意思,只是說:「既然君上看重你,那你就好好表現,摘星賽是不允許使用暗器的,所以想靠朝華肯定是不行了,就得靠你自己的本事了。」

  「倒也不一定是君上看重我,也有可能是他每個人都找去動搖了一下呢?廣撒網才能多捕魚嘛!」霍沄洺並未將摘星賽放在心上,他暗想,若是連摘星賽都贏不了,連那些比姑娘家都嬌柔的公子哥們都打不過,他也不必在內安城混下去了,他洺爺的名號便再也叫不出口了。

  「你以為君上跟你似的,成天除了胡鬧沒別的事情做嗎?還有那閑工夫把你們都叫去啊?」二爺瞥了他一眼。

  「知道了,師父,你瞧那些世家子弟,有幾個能打的?」

  「你別小瞧人家,人家也是五歲開蒙,鑽研自家武學,怎麼就能比你差多少,你說人家整天不務正業瞎忙活,你也不是每天十二時辰都認認真真練功的,別以為你自己多厲害呢,倒時候一交上手,就瞎了。」

  「那像靳佩哲那樣的,確實是認認真真練功了,可就是練不明白。」

  「別說人家,我瞧佩哲的刀法練得也挺不錯的,跟你交起手來,你也未必佔上風,別太輕狂,把別人都不放在眼裡。」

  「哎呦,知道啦師父。」

  霍沄洺剛出門,往清雲軒去,夫人便跟二爺說:「孩子難得在一件事上對自己那麼有信心,爺幹嘛老打擊他?」

  「我就怕他到時候輸的太慘,心裡接受不了,以為自己天下無敵了。」

  「怎麼會呢,洺兒好說也是爺教出來的孩子,一個摘星賽還不是綽綽有餘。」夫人輕拍著床榻上的沅謐,小丫頭剛睡著。

  「那倒是,我就是不想他覺得別人都不如他,太自信了可對他沒好處。」二爺說,「我本不想讓他去,但是君上給洺兒下了帖子,就不得不去了。」

  「要我說,去試試也挺好的,左右春狩的時候洺兒已經露臉了,得君上青眼那可是多少大家族的希望,倒也不是什麼壞事。」

  摘星賽一共邀了二十五位世家子弟,八大世家除了洛氏不善武功,其餘七家都收到了君上親筆的邀帖,還有新朝武官的幾個子弟。

  這件事情一開始君上是說自願,可後來君上給發了邀帖,正兒八經邀請各家的公子於五月十七入宮統一參加摘星賽,歷時半月,最後折桂的那位公子,便可得到君上曾經用過的御劍。

  這場摘星賽,雖規則上是說兵器不限,但從君上設定的彩頭便能明顯地看出來,在君上眼中,武學正道依舊是劍道。

  君上派了大將軍霍墨塘,大都尉靳寧震,副將左榕,國軍統領大人賈昭前行督戰。

  這天晚上,一家人都聚在清雲軒里給霍沄洺收拾東西,夫人給他拿了不少衣裳,林婉笙一件件疊好裝起來,二爺在旁邊一個勁兒的說:「少帶幾件兒,去比賽哪有打扮得花枝招展的。」

  夫人抬頭一個眼神,二爺就閉了嘴。

  羽澤去小葉郎中那裡拿來了很多瓶瓶罐罐的葯,跑去閱室把每一瓶葯上面都標好了用法。

  他嘟著嘴說:「少爺從來都沒一個人出去過,君上說不讓帶侍從,少爺您可得照顧好自己,擦擦碰碰的那些外傷不要緊,這都有葯,就怕您染寒吹風,湯藥可是沒法弄的。」

  「所有參加摘星賽的公子,誰在家不是少爺?怎麼就你少爺照顧不好自己啊?」二爺瞥了羽澤一眼,說到。

  夫人抬頭跟二爺說:「爺,我看,你把小葉帶著去吧。」

  二爺抄著手倚在門框上,看著這一屋子人忙前忙后的,表示堅決不幫忙:「不帶,君上派了宮醫隨從的,難道咱家小葉郎中,比宮醫還好?」

  「但是小葉熟悉咱家洺兒啊,萬一洺兒有個頭疼腦熱,宮醫又不知道如何下藥。」

  二爺說:「阿憶,頭疼腦熱喝的葯都是一樣的,一共去了二十五個公子,你徒弟又不是什麼天下至尊,幹嘛這麼矯情啊?」

  「是啊,師娘,笙兒,我就去半個月,不會生病的,而且,我師父還跟著我呢,其他的那些少爺,都沒有師父跟著,你們都放心吧。」

  霍沄洺從包袱里拿出來幾件長衫:「我是去比武的,帶兩件短打就行,用劍的時候舒服,這衣裳帶了也沒用,我又不能穿著他打架去。」

  二爺站直,把手放下,說:「我可跟你說明白啊,去了賽場,別叫我師父,也別找你乾爹,一律叫將軍和都尉,就當不認識我,我絕不可能照顧你,吃穿住都跟其他人一樣,別搞特殊,也別給我找事兒,沒空搭理你。」

  霍沄洺說:「知道了,將軍。」

  夫人小聲跟霍沄洺說:「沒事,要是真有事,或者有誰欺負你,就找你師父和你乾爹去,誰都不能不管你。」

  「阿憶,你還當他五歲啊,誰能欺負他,去參加比賽的,都是奔著學點東西去的,熟悉別家的招式,況且我跟老靳會把他們的賽程排得很滿,哪有空互相欺負?」二爺說,「要是真的有鬧事的,不好好待著,我可沒空替別人教育孩子,立馬就遣回家去,也不用比了。」

  次日一早,霍沄洺便換上兵甲,跟著二爺一起,去宮裡去,臨走前,沅謐抱住霍沄洺的腿,小丫頭捨不得哥哥,霍沄洺便把她抱起來,親了一口她的臉蛋,遞給婉笙,摸了摸小丫頭的頭髮,又拍了下林婉笙的肩膀,說了一句:「照顧好師娘和妹妹,也照顧好自己。」

  林婉笙笑著點點頭:「洺哥哥,你也照顧好自己。輸贏不重要,只是別受傷。」

  羽澤也說:「少爺!羽澤不跟著您一起去,您千萬別睡過頭,有啥事就吩咐佩哲少爺幫您,早上也囑咐他叫你起床,別亂髮脾氣啊!」

  羽澤說完,幾人都輕笑,霍沄洺白了他一眼:「就你廢話多。」

  「走了。」

  二爺一聲,霍沄洺立馬跟上了,二人駕馬進宮。

  在內宮的西南武門門口,辰時未到,人便到全了,在到這之前,諸公子都不知道這場摘星賽到底是怎麼個比法。

  二爺跟靳寧震的主要任務是評選魁首,而左榕將軍跟賈昭大人主要負責安排這些公子哥的吃住行。

  這時候,大家才知道,比賽不在京里,在距內安城百裡外的一片荒野,這裡沒有人家,條件也不好,只有一條湍急的小河。

  這些公子哥要學的第一件事,便是安營紮寨。

  這是君上的意思,因這些世家子弟,將來都是要繼承自家官位的,他們的父輩,都是在朝堂中赫赫有名的朝臣,他們的未來,也是兩條路,要麼入朝做戰術規劃,要麼跟兵遠戰,除非棄武從文,代價也許就是被家裡人打斷兩條腿。

  所以安營紮寨,是出兵作戰的第一件事,也是很重要的一件事,更重要的一件事,便是吃苦。

  君上執政二十餘年,瞧他現在的身子骨,再幹個十年二十年也不是什麼問題,年年跟三山六海都有戰爭,幾處鄰國都不老實,征戰,便是一項每天都要考慮的事情,君上想的長遠,自己這一代君主,就算不能徹底蕩平邊疆,也得給下一代鋪好路,這些世家子弟,便是君上留給他們的最好的刀。無論中原君主是誰,這裡都姓喬,只要還是喬家的江山,是誰繼位便不重要了。

  來這裡的二十五位公子,霍氏用劍,靳氏舞刀,瞫家精通掌法,蘇家善腿法,慕家子弟天生鷹眼,精通騎射,「長戟一響江河震,淺鞭旦驚九岳知。」說的是齊家和淺家。這些世家都派了繼位子弟出戰,而剩下的武官,也派了自家最厲害的弟子出戰。

  拼的就是一個向君上邀功的機會。

  安營紮寨的過程里,這些人自動分成了兩隊,一隊以慕長庚為頭,叫「隨祐隊」。從春狩之後,慕長庚就對霍沄洺很是不滿,明明自己才是春狩的魁首,卻是他大出風頭,被君上當著所有人的面狠狠的誇讚了一番,他跟霍沄洺並未私交,頂多就是個面熟,這次之後,他徹底站到了尹凡祐的隊伍後面,帶領了一幫平日里常受尹凡祐小恩小惠的少爺們,他們自動將霍沄洺看作尹凡祐的敵人,便也將他看作自己的敵人,處處針對。

  這場摘星賽尹凡祐作為府衙之後是沒辦法來參加的,但不曾想,他竟還有一群狗腿子,不咬人,只會幹咋呼。

  另一隊,是自以為看清楚了局勢,在春狩之後站在霍沄洺這邊,可是我們向來不喜歡交朋友的霍沄洺並不在意身後有沒有人。

  但無論哪一隊的人,誰也沒幹過安營紮寨這樣的事情,他們彼此對著一堆木頭破布發愁,不知道從哪裡下手。

  君上的吩咐是,從來到這片荒野之後,所有的事情都讓他們自己完成,任何人不許插手,就要治一治他們的「公子病」,以後上了戰場,刀劍無眼,沒人會讓著他們,沒人會把他們當作公子少爺。

  瞫家來的,是瞫娘親定的當家人,自古便對男女的價值有偏見,人人都覺得女子當家便是僭越,不檢點,也註定沒有男子做的好,可自從瞫娘子當上瞫家的家主,她便定下規矩,瞫家的下一任家主,也要是巾幗名將,一下子,整個瞫家都以生女孩為榮。

  瞫家的這位小姐,便是個肆意瀟洒的性子,一上來,瞧著滿地的破爛,便走到賈昭大人面前,義正言辭地說了一番大道理,最後換來的,便是所有人的第一個晚上,瞧著身邊幾個營寨搭起來,將軍都尉幾人住了進去,隨從人員也住進親手搭的棚子里,而他們在一片木頭中間席地而睡,以天為被,地為席,這一夜,所有人便知道,這場摘星賽,不是來享福的,也不是單純來比賽的。

  瞫家小姐回來,便朝著霍沄洺和靳佩哲一通發脾氣,霍沄洺不予理會,靳佩哲則是一邊表示這件事自己也不清楚,另一邊不卑不亢地同所有人一起睡在地上,完全不搞特殊。

  有人過來跟靳佩哲說:「騫臣兄,你跟你爹爹說說,我們誰也不會搭棚子啊,要不然請他找個人教教我們,這睡一晚上不打緊,這若是日日睡在這裡,也不知道還有沒有命挺到摘星賽結束了。」

  「就是啊,你跟你爹爹說說去吧。」一個人說,便有好幾個人附和。

  靳佩哲站起來說:「大家先別吵,我這趟來摘星賽,便也和所有人一樣,帳篷里睡著的,只是大將軍和大都尉,我說話又有什麼用?如果剛才大家都團結一點,別只想著自己心裡那些事,別人搭棚子的時候學著點,現在我們也就不能睡在這裡了,如今別人都休息了,只好等明天,會有人解決這件事情的。大家也都先休息吧,養精蓄銳才好。」

  慕長庚哼了一聲:「呵,真是玩鬧,我們都是各家最優秀的人才,跑到這裡來參加什麼摘星賽,還要被人這樣折辱,靳少爺,別是您家爺憋著要謀權,仗著自己手裡那點子權勢,把我們都聚在一起欺負吧!」

  「你算個什麼東西,也站出來說別人的不是,剛才就是你鬧得最歡,要不是你,這麼多人還至於睡在這,瞧瞧你那黑眼,心裡憋著什麼壞呢?」霍沄洺坐在原位,伸手拉住靳佩哲,替他出言罵回去,靳佩哲走的一直都是斯文路線,罵人的話永遠說不出口。

  一句「黑眼」,便徹底跟慕長庚站在了對立面,他苦練箭術,前幾日卻不小心被弓弩傷了眼,眼眶下面烏黑,最不願意別人這麼說他。

  這幾句話說完,慕長庚就急匆匆上前兩步,霍沄洺絲毫沒有讓著他,站了起來。

  他倆這麼一吵,兩撥人紛紛起來拉架,左榕將軍從旁邊的屋裡走出來,朝著他們大喊一句:「吵什麼?再吵都滾回家去!連紮營都不會,就知道吵!」

  靳佩哲在中間息事寧人,把霍沄洺拉到遠些處,慕長庚也只不過是爭個臉面,也沒想真動手。

  左榕回到營帳里,跟二爺說:「大將軍,是沄洺少爺跟慕家小少爺吵起來了。」

  二爺輕皺著眉點了點頭:「嗯,知道了,左榕,你跟賈大人都記好了,在這裡,只有參賽的子弟,沒有家世的區分,哲兒我是知道的,他最是識大體,不會惹是生非,但我家那小子,叫他師娘寵壞了,是個刺頭兒的臭脾氣,你也不用礙著我的面子,該說就說,該罵就罵,一視同仁才好,這次我帶他過來,就是想讓他知道生活不易,回去也該懂事些。」

  左榕是霍墨塘一手帶出來的副將,比霍沄洺大了不到十歲,跟霍墨塘是亦師亦友的關係,他笑了笑,說:「瞧您說的,我看咱家洺少爺,是個謙卑懂禮的好孩子,哪有您說的那麼跋扈。」

  霍墨塘輕搖頭:「什麼謙卑懂禮,都是裝出來的。」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