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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嚴師慈父

  清雲軒,霍沄洺的院子。

  沄洺一進院子,屋裡羽澤就應聲迎了出來。

  「少爺,您今兒怎麼這麼晚回來,我去打聽,人家說,您又惹著二爺生氣了?」

  沄洺使喚自己從七歲就用著的貼身小廝羽澤。說是小廝,一直陪在沄洺身邊,大沄洺一歲,合該是兄弟。「沒事,都解決了,我有點累,你去給我打些熱水,我想早些睡了。」

  羽澤領命下去:「哎。」

  熱水剛打回來,羽澤一進屋就看見自家少爺衣服都沒換就一頭倒在床上睡了。嘆了口氣,把水放在一邊就過去給少爺脫了鞋襪又換了衣服,幫他把被蓋嚴實,才悄悄熄了燈,退了出去。

  羽澤就和衣睡在沄洺隔壁的小房間里,他睡覺不沉,有一點聲就醒過來。剛微微睡下,就聽見有人推院子的大門,便起來舉著手燈,開門出去看。

  羽澤見二爺悄悄走進來,便迎了上去。「爺,這麼晚了,您怎麼過來了?」

  「羽澤,我今日罰了他,他回來有沒有什麼不對?」二爺擔心小徒弟鑽了牛角尖,於是就不放心過來看看。

  羽澤一開始被二爺買回來就是關照沄洺的起居飲食,幫二爺看著他,二爺總是在羽澤口中知道沄洺一些不與他說的事情:「二爺您放心,少爺今日挺好的,沒有半分不對,就是說有些累了,早早就睡下了。」

  羽澤只比沄洺大一歲,卻成熟的像是已過冠禮的公子,從小跟沄洺一起長大一起玩。陪著沄洺的除了公卿平遠侯靳寧震之子靳小侯爺靳佩哲,就是這個小跟班了。

  二爺點了點頭:「嗯,我進去看看他。」於是悄悄推開沄洺屋的門,走進內堂。

  羽澤跟在身後,高舉手燈,給二爺照明。

  二爺一進去,看見沄洺半條腿耷拉在床外,被子就蓋了一半,兩條胳膊也都露在被子外面。二爺一看就笑了,他小聲跟羽澤說:「你說,我今兒要是不來這一趟,明兒早上,他是不是就染了風寒。」

  「少爺睡姿清奇,只怕是要染寒的。」羽澤也笑了。

  二爺上前把沄洺的腿塞進被子里,又把被子扯到他下巴的位置,塞緊了被角才轉身出去。

  出了清雲軒屋裡,二爺對羽澤說:「羽澤,洺兒與你說明天早上去習武堂的事了嗎?」

  羽澤搖了搖頭:「少爺不曾提起。」

  二爺頷首:「那你明天早上不用叫他,看他幾時能起,有沒有把我的話放心上。」

  羽澤屈身說:「是。」

  次日早,雞鳴三聲已過,羽澤順了二爺的意,並沒有敲門叫自家少爺起床。沄洺躺在榻上,翻了個身,伸了個懶腰,迷迷糊糊睜開眼睛。窗外有些亮,晃了小少爺的眼睛。懶腰才伸了一半,沄洺陡然清醒過來。一個猛子便從床上坐了起來,心下想到:這次真的死定了。

  他坐在床上大叫:「羽澤!」

  羽澤早就侯在門外:「來了,少爺!」應下便推門進來。

  「你早上為什麼不叫我!今日師父要查我去習武堂的!」沄洺立刻詰問羽澤。

  羽澤一臉無辜的表示:「少爺你昨晚上也沒告訴我今日不逃課了呀!」

  沄洺一聽倒是沒了道理:「費什麼話,趕緊給我拿衣服啊!」

  羽澤「哦。」了一聲就伺候少爺穿鞋,換衣服。沄洺一邊洗臉,羽澤伶俐地幫他整理了頭髮。

  收拾好了,沄洺抓起劍就跑了出去,腿上還有些不舒服,也來不及矯情了。

  羽澤在屋裡大喊:「少爺你不吃早餐了啊!」

  沄洺說話功夫已經快步跑出了院門:「來不及了!」

  習武堂,

  一進習武堂,便可以聽見刀劍之聲,還有踏樁的聲音,習武堂人不多,沄洺在外面瞧了瞧情勢,大家都各練各的,二爺站在中間,左手附在身後,右手裡握著一根長約三尺的棍兒,不怒自威。

  每個人都是打著十二分的精氣神,誰若是練功偷懶,我們二爺也不打不罰,直接一句話,明天不用來了。

  習武世家,都是擠破了腦袋,才把子弟送進了霍將軍親授的習武堂,誰家子弟敢偷懶違規,遣送回家,也定是被家中爹爹打一頓丟出去的結局。

  沄洺盯住二爺指點一旁子弟的空擋,悄悄鑽了進去,本想找個角落一待,不被眾人發現的那種。卻不想,剛邁進大門,就聽見二爺一句:「站住!」

  聲音不大,卻嚇得沄洺一抖。立刻站在當下,雙手背在身後,挺胸站直。

  沄洺看著自家師父不知何時轉過來正對著自己,手有些抖,自家師父向來看重時間,平時最厭惡延時不至之人,這次他算是頂上槍口了。

  二爺這一句,習武堂眾人都停了下來。他緩緩走到沄洺身前,沄洺不敢直視師父的眼睛,便低下了頭。

  二爺頓了一下,說:「少爺,您來了。」語氣平靜得好像沒發生什麼。

  這一句,驚著沄洺了。

  「師父,我我我.……」

  「閉嘴!」二爺立刻恢復了嚴厲的狀態。

  「給你一炷香時間熱身,立馬進入狀態。」說完二爺便轉身跟其他人說,「其他人,繼續!」

  習武堂眾人也都不敢耽誤,立馬該幹嘛幹嘛,都不敢看熱鬧了。

  到了午飯時間,習武堂眾弟子都有自己家裡的下人來給送午餐。二爺平時則是回房間同夫人沄洺一同用飯。

  吩咐了眾人可以散了,各自去用飯,二爺一句話都沒說就往星嵐閣走,沄洺跟在師父後面,也是一句話不敢說。

  回了二爺處,沄洺才敢拉著師父的衣袖,小聲說:「師父,我知道錯了。我不是故意的。」

  二爺面無表情地說:「嗯,沒事。」

  沄洺跟了二爺這麼多年,要是不了解自家師父的性情,就真的是枉為人徒了。越是這種說沒事的情況,越是暴風雨前的平靜。

  沄洺將目光投向師娘,夫人領會到了,說:「洺兒,你又怎麼惹你師父生氣了。」

  沄洺委屈地說:「我……我早上睡過了,都怪羽澤,都是他早上沒叫我!」

  二爺板著臉說了一句:「你自己的事自己不上心,都要等著別人來告訴你嗎?」

  「是是是,師父,都是我的不對。」

  二爺說完那句,就表示一幅不想跟你說話的樣子,堅決一個字都不說,自顧自去凈了手,坐到飯桌前。

  沄洺求助地望向夫人,夫人沖他治癒的笑了一下:「好了,先去吃飯吧。下午你好好的,沒事。」

  沄洺只好坐過去,心驚膽寒地熬過午飯。

  用過飯,還沒到下午練功的時辰,沄洺先回了習武堂。他太久沒好好參加習武堂的訓練,有些規矩不太明白,他找來習武堂大弟子,子清。

  子清也是世家子弟,是這一屆習武堂里優秀的弟子,雖然比霍沄洺大了不少年歲,卻也得恭恭敬敬叫霍沄洺一聲師兄。

  霍沄洺問他:「子清哥,咱們這裡平時來晚的弟子,都怎麼處置啊?」

  子清回復他:「按規矩,遲來半個時辰,杖責二十,一個時辰,杖責三十,一個時辰以上,第二日就不用來了,再晚些,就沒遇到過了。」

  沄洺喃喃到:「那我還真是開天闢地頭一個呢……」

  子清安慰到:「你跟我們不一樣的,二爺肯定不會按照習武堂的規矩來處置你的。別擔心了。」

  沄洺心下說:是啊,按著他的規矩,我今天算是交代在這了。嘴上還得迎著子清說:「嗯嗯,我知道了,謝謝子清哥。」

  「沒事。」

  他們剛討論完不久,二爺就回來了。

  習武堂眾弟子立刻排好隊,子清上前清點人數。

  「二爺,人都全了。」

  二爺依舊是負手而立,他那樣的身姿高挺,離遠些看,總給人一種巍峨高大的安全感,他板著臉跟大家說:「嗯,接著上午的,去練吧。兩個時辰后,挨個到我這過一遍。合格的,今天就休息。練得不好的,就在這接著練。老規矩,最後一個人,留在這扎一個時辰馬步。」

  沄洺每日都會有二爺特地留給他的任務,今日到現在為止,二爺都沒跟他說上超過五句話。

  大家都找到各自的位置,有的耍刀,有的舞劍,有的是練掌法,有的是練腿法,二爺教課從來都是因材施教,你想學什麼,我就教什麼。

  沄洺湊到二爺跟前,弓著腰,諂媚一笑:「師父,我今天練哪一招啊?」

  二爺甩了一句:「隨便。」就轉身去指點別的弟子了。沄洺想再和師父多說句話的機會都沒有。

  他賭氣走到一邊,收了劍,坐到石階上,看著別人練功,自己一動不動。以為能引起師父的注意,哪怕是過來斥責他兩句也好。二爺瞥了他一眼,偏是沒管,也沒說一句話。

  沄洺就這樣在石階上坐了一下午,二爺只是偶爾看他幾眼,也不過來。

  眼看著兩個時辰到了,眾人都準備好了,讓二爺檢查,過一個回家一個,二爺看著嚴厲,其實檢查的時候也沒那麼苛刻,手裡那根棍兒,也就是看著嚇人,其實基本也就是點一點,注意到問題所在就行了。

  習武堂里的弟子,一個接一個的回家,就剩下沄洺和二爺師徒兩人了。隨著弟子的離開,霍沄洺開始慌了,直到人都走了。二爺將目光對向他,在二爺強大的目光壓力下,他從石階上站起來。

  二爺負著左手,右手垂下,站在原地盯了他一會,轉身離開了,平平淡淡留下一句:「你留這扎馬步吧。」

  師父一直無視自己,沄洺不知道自己應該幹什麼了。本以為師父會在大家都離開之後和自己說道說道今天的事情,哪怕是訓斥幾句,也不會讓他感覺到如此無助。

  沄洺愣在原地,二爺已經漸漸走遠,他意識到今天這禍闖大了。不知道應該是回去,還是留在這。正當沄洺糾結後悔的時候,夫人走進來了。

  霍沄洺彷彿看到救命稻草一樣。

  「師娘!」霍沄洺看見師娘,頓時委屈之意泉涌。說話有些帶了哭腔。

  夫人走近了,一臉無奈地看著沄洺:「洺兒,不是跟你說,下午叫你好好練功嗎?你這是幹什麼?還嫌你師父不夠生氣是吧?」

  夫人明明說的都是批評他的話,語氣卻溫柔的像是百般無奈。

  「師娘,師父都一天沒理我了,怎麼辦啊?」

  「我估摸著時候差不多了,本想來勸勸你師父,剛才在路上碰見二爺,他說你一下午都一直坐著不練功,你想什麼呢?」夫人嗔怪的語氣讓沄洺委屈的想流淚。

  「我想讓師父理我一下。」沄洺說完這話,就低下了頭。

  夫人嘆了口氣,心裡卻哭笑不得:「你這孩子,想讓師父理你,怎麼能用這種辦法呢?」說完夫人搖了搖頭,繼續說,「行了,你先跟我回去吧。」

  「不行的,師娘。」沄洺避開了夫人拉他的手,「我還得扎一個時辰馬步才能走。」

  夫人點點頭,說:「知道了。那師娘先回去了。」

  「好吧師娘。」

  星嵐閣,

  「他真是長本事了,自己做錯事,還成我的不是了?」二爺憋了一肚子的火,夫人剛一進屋,二爺就忍不住跟夫人說。

  夫人替沄洺說:「他就是小孩心性,二爺你一天沒理他,他不知道該怎麼辦好了。」

  二爺繼續說:「那他這一下午幹嘛呢?跟我示威呢!以為我怕了他不成?」

  「二爺想多了,那二爺你不跟他說話,他哪裡知道要練什麼?」

  「哦,練功是我的事還是他自己的事?我不需要練功了,我已經很厲害了。他以為自己也是天下第一了吧!」二爺說完這話,夫人沒忍住的笑出聲來:「哪有自己說自己是天下第一的,洺兒這性子都是跟你學的。」

  「我有教他跟自己師父作對嗎?」

  「啊呦,二爺,你差不多就行了,別再嚇唬他了。」夫人給二爺端上來一杯熱茶。

  「我哪是嚇唬他,我真的是生氣。」

  「那你就別生氣了吧。」夫人坐在二爺身邊。

  「這事你別管,我非要讓他冷靜冷靜。」

  夫人好話說了一堆,二爺也沒說什麼。過了一會,二爺突然站起來。喚來曉葵:「告訴廚房,我們開飯。」

  曉葵看了夫人一眼,說:「可是,少爺還沒回來呢。」

  「不等他,我說,開飯。」二爺又強調了一遍。曉葵偷偷看向夫人,夫人頷首。

  曉葵只能下去照做。

  不一會下人們就端來了飯菜,擺在桌上。二爺坐下跟夫人說:「咱們先吃,不等他。」

  夫人皺著眉,嘟著嘴。半撒嬌半無奈地叫了聲:「爺!你們師徒倆一個比一個彆扭,成日里我哄完大的哄小的,真是辛苦壞了。」

  二爺只當沒聽見,端起碗就開始吃飯。夫人嘆了口氣,開門一招手叫來曉葵:「你去把他那份,待會熱一熱,送到他房間去。」

  「夫人放心,我把少爺那份,都留好了。」曉葵跟了夫人二十多年,自然一舉一動都了解自家主子的心思。

  夫人笑了笑:「好丫頭。」

  一個時辰到了,沄洺在習武堂收了步子,提起劍,準備回去。他不知道怎樣才能讓師父消消氣,到了晚飯時候了,還真有些餓了。他從習武堂離開,先去了二爺處。

  沄洺站在門外敲門,屋裡的二爺聽見敲門聲,知道是沄洺回來了,立馬起身回了內室。夫人看見二爺又是一幅不打算理的樣子,嘆了口氣。先去開了門迎沄洺進來。

  「師娘,師父還在生我的氣啊?」沄洺一進來看見沒有二爺的影子,失落地問夫人。

  夫人每每看見沄洺這種可憐的樣子就生不起來氣,本想跟他說說道理,都說不出口,沄洺從小沒見過爹娘,自己和二爺就是他的天,二爺與他生氣不理他,自己若再是與他說的太過,還怕沄洺心生難過。

  「沒事,你先回清雲軒吧,房間給你留了飯,先去把晚飯吃了,等你師父消消氣,你再跟他好好道歉。知道錯了就行了,下次可不許這樣了。」夫人還是選擇寵著這孩子。拍著他的肩,安慰到。

  「好吧,師娘,那我晚些再過來。」

  「好。」

  霍沄洺哭喪著臉回了自己房間。一進院門,羽澤趕忙迎了出來:「少爺回來啦,趕緊吃飯吧,飯菜都要涼了。」

  霍沄洺看見羽澤就覺得今日事都怪他:「都怪你!師父今天生氣了,一天都沒理我了,你早上為什麼不叫我起床!」

  「少爺,你前幾日剛因為我早上太早叫你跟我發脾氣,我哪裡還敢叫你起床。」羽澤辯言到。

  「前幾天不是因為我早上逃課不去習武堂嘛。那今天是師父點出來要我早上跟著一起晨練的。你不叫我,我又不知道當下是什麼時辰了。」沄洺皺著眉,埋怨羽澤。

  羽澤小聲嘟囔說:「您不知道時辰,怨我幹嘛……」

  沄洺進屋,發現飯菜都擺好了,他默默地吃了一餐毫無味道的飯,原來也不覺得,好像在師父師娘房間吃飯的時候,飯菜都是香的。自己一個人吃飯,就沒有什麼味道。

  吃完飯,沄洺也不知道應該幹什麼,平時都是在師父那裡,現在他還不確定師父消氣了沒有,不想去碰一鼻子灰。突然想到,五六日前師父交代了有些心法要他背下來,他拖拖拉拉找各種借口一直都沒背,正好利用今天的時間,把這些心法背了,一會去師父那裡,師父也許見他這麼懂事,就不生氣了呢。

  想到這裡,沄洺覺得見著光亮了。喚來羽澤告訴他不許人打擾。自己一個人進了閱室,關上門,堅定地要把這些心法全部背下來。沄洺點燃燭燈,找出來記錄著心法的幾張紙,頗有大幹一場的意味。

  看著這些心法,霍沄洺一字一句的認真記著。但是,背東西,對他來說真的是比練劍痛苦多了。這每一個字,都能記住,連在一起就駕馭不了它了,剛背了小半篇,他就坐不住了,離開座位推開門,羽澤正侯在外面。

  「少爺,怎麼了?」

  「你去給我泡杯濃茶來,再砸些核桃,我補補腦。」

  「少爺你不是最不喜歡吃核桃嘛,我去給你拿點棗子吧。」

  「我就要核桃,師父老說吃核桃能補腦,我現在需要補一補,你快去吧。」沄洺手一揮,羽澤就去給他泡茶取核桃了。

  沄洺不喜歡吃核桃,但是二爺說核桃補腦,每天都叫人給沄洺弄砸好的核桃仁,今兒是裹著糖衣下鍋炸,明兒是碾成粉末揉進面里做成各式各樣的糕點,反正是換著樣地給他弄核桃,但是無論做成什麼樣,小少爺一嘗就能嘗出來,二爺不盯著的時候,沄洺從來不碰,基本都入了羽澤的口。

  吩咐好羽澤,霍沄洺又回了座位,繼續跟這些心法對抗。

  不一會,羽澤就給他端來了茶和核桃仁。沄洺讓他把東西放下就給打發出去了。

  這些心法,讀著讀著,霍沄洺的眼睛就不自覺地閉上了。每當頭快要低到桌上的時候,就總是自己驚醒。喝口茶繼續看,沒看兩行,又低下去了。

  幾輪反覆,終於,睏倦還是打敗了意念,沄洺放棄了抵抗,頭枕著胳膊,睡著了。

  羽澤在外一直候著,自家少爺沒有召喚,羽澤也不敢進去打擾,眼看著就到了亥時一刻,該要熄燈睡覺的時辰了。

  星嵐閣,

  夫人瞧見二爺一直在看書,半分沒有要熄燈就寢的意思,便開口問了一句:「已經不早了,二爺不就寢嗎?」

  二爺納悶到:「他今日怎麼如此沉得住氣,還沒過來?」

  夫人一猜便知道二爺是這個意思,「過來幹什麼?爺你也不理人家。」

  「不理他是我的事,他不過來就是他的態度了。」

  夫人勸到:「太晚了,有什麼事明天再說吧。」

  二爺呼了口氣,倏地站起來,他說:「不行,今日事今日畢,今天不跟他把這事說道說道,我睡不著。」

  夫人一瞧二爺要去找沄洺,立刻從床上坐起來:「二爺,這都什麼時辰了,你就別鬧了,讓孩子好好睡一覺吧!」

  二爺換上了外衣:「他若真的睡得踏實,也不用做我徒弟了,今天下午他生生待了一下午,晚上還想再好好睡一覺,真把自己當少爺了。」

  夫人看二爺這堅定的語氣,知道自己說什麼也不管用,只好也起來披上了衣服,準備隨時去沄洺處救火。

  清雲軒,

  二爺看屋裡的燈還亮著,心裡還有些欣慰。一推開門,見羽澤守在閱室門口。

  二爺問羽澤:「他幹嘛呢?」

  羽澤忙拱手回到:「爺,少爺在裡面背心法呢,不讓我進去打擾他。」

  「背心法?太陽從西邊出來了啊?」

  二爺疑惑道這孩子是突然懂事了還是怎麼了,上前推開了閱室的門。一瞧這情景,又是氣不打一處來,這孩子沒變,是自己想多了。

  羽澤也看見了自家少爺躺在桌上睡著了,看了看二爺的臉色,上前去走到沄洺身邊,二爺也沒攔下他,跟著走近了些。

  羽澤輕輕推了推沄洺,在他耳邊小聲說:「少爺啊,快醒醒,出事了啊!」

  霍沄洺正睡得沉,羽澤又加了些力氣。

  「幹嘛啊?睡著呢!」沄洺被搖醒,脾氣正是不好。

  「二爺過來了,你別睡了,快起來啊!」羽澤都已經為自家少爺捏了一把汗。

  聽見二爺兩個字,霍沄洺頓時睜開了眼睛。「師……師父!」他一下子從椅子上站了起來,抬手揉了揉眼睛。

  二爺依舊是語氣平淡:「睡得香嗎?」

  「沒……沒啊,師父。」

  二爺陡然提了聲調:「我再問你一遍。睡得香嗎?」

  霍沄洺被這一聲嚇得立馬跪直在地上。

  二爺用了幾秒鐘時間讓自己平靜下來。開口說:「你起來,地上涼。」他才敢慢慢站起來,已經完全清醒。

  「你心還真大啊!」二爺壓制著心中的怒火,「穿上衣服,拿著劍,跟我出來!」二爺說完話就轉身到院子里等沄洺了。

  霍沄洺還沒反應過來,跟羽澤說:「現在什麼時辰?」

  「亥時了少爺。」羽澤一邊回答一邊給他取來了厚些的衣裳。

  「我怎麼睡著了呢,還又正巧被師父抓到。」沄洺動了動脖子,伸了個懶腰,嘆了口氣,說:「今日真是萬事不順。」

  「別廢話了,趕緊去吧!」羽澤拿起一旁已經涼了的茶遞給沄洺,「來,喝口茶,清醒清醒。」

  沄洺拿起佩劍到院子里。二爺則負手而立在院中。

  「師父!」沄洺清叫了一聲。

  二爺轉過身來,冷著臉對沄洺說:「今日下午你沒練劍,現在補上。」二爺伸手向沄洺要劍。

  二爺承名天劍的武功就在於此,平時不隨身佩劍,用什麼兵器都行。二爺自己的佩劍是一柄上古神兵,平時就掛在劍閣正中間的位置,出征的時候才取出來用。兵刃是一位隱居山中的老鐵匠生前打造的最後一把兵刃。用了玄鐵,摻了些細石粉和海貝研成的粉末,採取了一種已經失傳的工藝打造,此劍有削石如泥之功。

  霍沄洺雙手奉上自己的佩劍。這劍是二爺劍閣里藏得僅次於二爺佩劍的一把劍。也有傳世的故事,講的是一段武學傳承。是霍家代代相傳的利劍,他初學劍道的時候,用的是一把短劍,配上他小小的身姿,合適的很。三年前,二爺覺得沄洺的劍法已經初有成效,才將這把劍送給他。

  二爺接過劍,站得遠了些。一掌震脫劍鞘,用內力將劍鞘傳到幾步外的石桌上,輕輕放下。

  二爺有心將今晚的訓練帶些懲罰的意味,選了一套變換複雜的劍法,又故意快速變換身形,向來只給沄洺演示一邊,就要求他記住所有的招數。今天這套劍法,可能是因為他剛醒還有些迷糊的原因,記起來有些困難。

  二爺在院落當中,手握利劍翻轉,以手腕借力,將佩劍在身前環繞,同時轉身。二爺每次用劍的時候,都感覺到周身散發的出強大的劍氣,這種劍氣不是每一個用劍的人都能有的,天劍之人,再加上數十年與劍的朝夕相伴,還要有精心調練的內氣,才能練就出如此逼人的劍氣。二爺有,將來的天劍後人也有。

  霍沄洺從小練劍的時候,二爺就用心的培養他的劍勢,費心地調節他的劍氣。現在的沄洺,雖然只有十五歲,可已經練了有十年的劍了。這十年,二爺的用心教養已經有了成效,沄洺的劍氣,已經超越了他這個年齡應該有的樣子。

  二爺一舞而畢,最後旋身落在地上,將劍順勢收到身後,定了心神。這一套劍法,可真是不容易。

  二爺看向沄洺,這時候的他還有些懵,自家師父這一招展示的太快,還沒來得及記住前一個動作,后一個動作的精華已經漏掉了。

  二爺向來是演示一遍,帶著沄洺做一遍,再挑一遍錯,就放他自己練去,領會劍中的精髓和道理,遇到坎了,二爺再講一遍要領。就規定好遍數讓沄洺一遍一遍的做,遍數夠了,就檢查,合格就休息,不合格就再加幾遍。指點的過程中,從來都是要求沄洺一錯不二,自己之前就是被這樣要求的,二爺親身試驗過這種教育方法的可行性,所以才敢用在自己徒弟身上。

  而今日,二爺心裡還彆扭著生著氣,第二遍就要求沄洺領會要點,自己獨立完成一套劍招,沄洺憑著大概的記憶,依葫蘆畫瓢的比劃著,二爺開始的時候還故作沉穩的坐在一旁石凳上,終於還是忍不住了,拿起旁邊的劍鞘,走上前去指點著。

  「這個地方是用手腕借力……」

  「這個轉身手要向下三寸.……」

  「這裡用了內力……」

  「這招揮劍要快……」

  二爺邊用劍鞘指點著沄洺哪裡有問題,邊在嘴上告訴著沄洺動作的要領。

  為人師,為人父應該就是這樣吧真的是?一邊生著氣,一邊擔心著孩子的身體,一邊指點著,一邊還費著斟酌手下力度的心思。

  羽澤在屋裡,看著時辰大約已經是夜半三更了。二爺還沒有要停下的意思。

  他悄悄地從角門離開,去找夫人。

  羽澤到二爺房間外,看見曉葵守在屋門前,便上前問:「曉葵姐姐,夫人睡下了嗎?」

  「羽澤,你怎麼過來了,二爺還沒回來,夫人正等著呢。」

  「二爺在指點少爺練劍,現下還沒有要停下的意思。我自作主張來求求夫人,去跟二爺說說,今天太晚了,要不然就先到這吧。」

  「知道了,我這就去跟夫人說一聲。」曉葵點點頭,跟著這樣的主子,下人們也算是夠幸福的了,主子沒休息,那這些人也就跟著忙活,「你先回去吧,待會兒別叫二爺瞧見了。」

  「好,曉葵姐姐,那我先回去。」羽澤應下就又從小門回去了。

  星嵐閣,

  曉葵進屋跟夫人說:「夫人,羽澤過來說請您去勸勸二爺,都這個時辰了,二爺和少爺都要準備休息了。」

  夫人立馬起身:「我剛就想去了,這都三更了,再過幾個時辰就又要天明了,怎麼能這麼折騰孩子呢?」

  曉葵扶著夫人,給二爺拿了一件披風,往沄洺處走。

  一進院子,沄洺看見夫人過來了,就好像是抓到了救命的稻草。手裡還握著劍的小沄洺一下子就放下了端著的胳膊,沖著夫人大聲喊道:「師娘!」

  二爺立馬就出言訓斥:「我讓你放下劍了嗎?舉起來!」

  夫人走過來,假裝沒聽見沄洺的呼喚,先是走到了二爺身邊。

  「阿憶,這麼晚,你還沒休息啊?」二爺先是關心自己的娘子。

  夫人接過曉葵手中的披風,給二爺披上,又溫柔的說:「爺,你沒回去,我怎麼睡啊?」

  二爺沒搭話,夫人便繼續往下說:「這都三更了,你今天也累了一天,洺兒也該休息了。」

  沄洺立刻說:「是啊是啊,師父,我累了……」他的語氣中略帶撒嬌。

  「忍著!」二爺沒好氣地沖他嚷到,「今日下午你安逸得很,現在倒是喊累了。」

  「師父,我真的累了,現在好睏啊!」沄洺知道有師娘在,師父不會和自己計較的。

  二爺正在心裡做鬥爭,終於理智還是戰勝了怒氣。

  「今天下午的事,你師娘給你求情,就放你一馬,咱們今天先到這,洺兒,我是你師父,不是你可以隨意威脅的人,我把你當孩子,不跟你一般見識。不代表你做的是對的,你好好想想吧,明天,不許再遲了。」

  「啊?師父,明天,可不可以不去習武堂了呀,我不想跟他們一起練功。」沄洺覺得自己作為二爺的徒弟,跟別人一起在習武堂練功是一件很丟人的事情。不是他這個身份該做的。

  二爺拒絕了:「當然不行,你不去習武堂,誰看著你。一眼沒看住,你又要出去給我惹禍了。」

  夫人說:「我看著他,二爺,孩子太累了,跟你去習武堂,也不能學什麼正經的,我不讓他出去就行了,他就不能闖禍了。」夫人給沄洺使了個眼色,「是不是呀?洺兒,你若是自己在家能不能好好練功?」

  沄洺立刻會意:「能能能!師父,您給我留任務,我自己在家也可以練的!就不用去習武堂了。」

  二爺思考了一下,鍛煉他的自律意識,也不是不可以。便裝作很為難的說:「行吧,那你明天就練這套劍法,晚上我回來檢查,練的不好,你就乖乖跟我去習武堂。」

  「是!」霍沄洺站定,順勢收劍入鞘。

  「行了,睡覺去吧。」二爺放了話,就和夫人一起離開了。

  「師父師娘慢走!」沄洺送走了二爺和夫人。頓時原形畢露。耷拉著頭,把劍扔給羽澤,一進屋,連脫衣服的力氣都沒有了,還是羽澤給他換的衣服,沄洺上了床,向裡面一翻身,就會了周公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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