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非常嫌疑犯
等餐的時候我問沈云:「這家店看起來確實有點怪異……但是你們查他的真正原因是啥啊?」
「誰告訴你我們在查這家店了?」沈雲反問。
我聳了聳肩。
但是沈雲還是說道:「十五年前,發生過一起惡性案件。一家三口被殺了,找不到兇手。」
「當時最大的懷疑對象,就是這家店的老闆。可惜,最終因為證據不足,而且他本人還有一定的智力缺陷,就給放了。」
我奇道:「智力缺陷?既然有智力缺陷,為什麼會成為懷疑對象?」
「你沒看過《追兇五十年》嗎?那是真實事件改編的。」沈雲說道。
那個電影印象還挺深的,小時候學校和電視台都看過。
沈雲用手把玩著桌子上的餐巾紙:「我師父一直懷疑他是偽裝的。」
「偽裝?」
「《非常嫌疑犯》看過吧?就是那種超高智商,隱藏自身的犯罪者。」沈雲說道,「他被放出來之後,緊跟著就出國了。在國外的那段時間不知道經歷了什麼,發了大財,回國后毫不隱晦的公開行動。」
「不僅抹掉了當年『智力缺陷』的人設,還到處投資、做慈善,本身還是個經紀投資公司的執行總裁,讓人簡直懷疑這是不是他的孿生兄弟。」
說著她冷笑道:「這樣的人怎麼可能有智力缺陷?」
我問道:「那你們現在有證據了嗎?」
「什麼證據?假裝痴獃的罪名?」
沈雲搖了搖頭:「原先技術不夠成熟的時候,遇到這種罪犯我們只能通過各種蛛絲馬跡的瞎猜;但是現在,在大數據的分析下,一個人的所有社交活動都會被捕獲,並套用一個嚴格的數學模型進行分析,可是分析的結果顯示……」
「這個人,是個好人,至少他對社會的威脅性很低。」
「哇哦!」我驚嘆一聲,「《心理測量者》啊?那你們現在有統一分配的對象嗎?」
那個動畫片裡面就把每個人的心理活動具體到數值和顏色,然後分配工作、分配對象,如果數值高的話就會被關押到監獄甚至死刑。
「什麼亂七八糟的。」沈雲切了一聲,「參考!參考!我只是想想告訴你,這個人藏得很深!這種大數據計算不出來、人工分析又找不到犯罪證據的,我們一般叫做『超級罪犯』。
「他們的偽裝,連經驗最豐富的刑警都看不破,更何況是機器的演算法。」
我點點頭:「確實,機器演算法都是垃圾,迷信機器演算法而沒有人工干預的更是垃圾中的垃圾。」
沈雲皺眉看我:「總感覺你意有所指?」
「我在說那個動畫片的劇情呢。」
沈雲搖了搖頭:「遇到這種人,除非老天爺要滅他,因為某些巧合讓我們抓到馬腳,否則的話就只能往死里盯!
「總之,自從他回國之後,對他的調查一直沒有停下。」沈雲說道,「當然,因為人力有限,主要是數據方面的追蹤——但是越是追蹤就會越發現他的反常,因為他『太正常了』。」
沈雲眼神看了看周圍:「拿這家店來說,你覺得這家店怎麼樣?」
我看了看周圍,砸吧一下嘴巴:「很……與眾不同?」
沈雲說道:「他本人就和這裡一樣,怪異,但是一切『正常』。」
我說道:「會不會是你們誤會他了?」
沈雲看了我一眼:「如果你真覺得,我們誤會他了,我怎麼會和你一起在這裡吃東西呢?」
「也對。」我點點頭,畢竟陳陽最後就是讓我來……
等一下?
陳陽是十四年前失蹤的,羅玲是十五年前遇害的,這家店老闆牽連的是十五年前的案子,那就是說……
「這家店的老闆和陳陽他們失蹤的案子是什麼聯繫?」
沈雲反問道:「這不應該是我問你嗎?」
我張了張嘴,然後篤定道:「我是在考驗你呢,你怎麼沒經得住考驗啊!」
沈雲冷哼一聲,但還是回道:「被殺害的一家三口中,有一個孩子因為去參加夏令營而倖存,那個孩子因為缺少了監護人而被臨時寄養在他的大伯家。但是那個孩子在上學的時候,失蹤了——也就是,失蹤案的第六個人。」
我看過檔案,知道第六個人叫「楚源」,十六歲,但是他的檔案卻有很多殘缺,我本以為是因為年紀較大所以記載不詳細,但現在看來是另有隱情,很可能他的主要信息都在另一個案子裡面。
我試探著的問:「是……」
「不是。」沈雲搖搖頭,「當時他正在看守所里接受調查。」
「同夥?」
「懷疑。」沈雲點點頭,「而且,最開始報案的人,是發現楚源站在門口,這才好奇的去看了一眼屋裡。據我們推測,楚源很可能是看到了什麼『不該看的東西』,所以遭到了滅口。但是直到他失蹤,他都沒有提及任何事情。」
「最開始的時候,沒有想要把他也納入『南坪街道人口走失案』的。但是在後期排查的時候,發現他的很多特點和其他案件的走失人很相似,這才把他的檔案歸了進來。」
這個我知道,發現他不見的是音樂老師,當時正要上豎笛課。
老師記得點名的時候有楚源,但是當課程上到一半的時候才發現他沒有來上課。
但是我仍然要假裝我沒看過檔案。
「上學的時候走失……」我皺著眉頭,「是上學的路上?」
沈雲看了我一眼:「在上學期間。」
我思索道:「如果他是自己離開的,那離開的理由是什麼呢?如果他是被人叫走的,能把一個正在上學的孩子從學校帶離,至少是認識的人。」
「問題就卡在了這裡。」沈雲說道,「當時學校的門衛、老師都說沒有見到楚源,而他的同學則表示,課間的時候,他說去上廁所,就再也沒有回來;那時候監控還沒有普及,只有學校的四角和大門口有攝像頭,很多地方都是死角,周圍的路段監控也全都沒有發現他的身影。」
「如果真是他自己『逃離』的,」我沉思道,「那這孩子也太厲害了吧?他成績怎麼樣?」
「中等偏下。」
我點點頭。
那個時候只有考試,沒有其他的衡量標準。
但只以成績定一個人的聰明與否還是有所偏頗。
例如我,這麼腦洞大開、聰慧異常、玲瓏剔透、瀟洒帥氣的傢伙竟然每天只有四個讀者。
「如果是他自己離開,那就說明他的智商相當之高;如果不是自己的意願,就說明帶他失蹤的人,要麼是很熟的人,在校園之外約定好瞭然后帶他離開,要麼是校園內的人將他誘騙出去,亦或者是使用了強制手段將他帶走……不對,除此之外可能性太多了。」
我搖搖頭,一時間陷入了思想的僵局。
但是如果……
「你想到了什麼?」沈雲追問道。
「吹……」我下意識的想要說出來,但是緊接著反應過來:「我覺得剛才應該點那個四層漢堡的。」
「……」沈雲定定的看著我。
「好吧我確實想到了一些東西,但是在此之前,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煩,我能問一句……」
我頓了一下說道:「你剛才說的那些,應該是不允許對外說的內容吧?」
「那要看對誰,說什麼。」
我笑道:「那看來我還挺特別的嘍?」
沈雲沒有回答,反而死死地盯著我:「你,到底是誰?」
「我是王五啊。」我覺得她的問題莫名其妙。
沈雲深吸了一口氣:「你的檔案,在上星期之前,都是很正常的東西。但是從上星期之後,關於你的一切數據,我這邊都沒有許可權查看了——刑警隊都無權查看的內容,我不知道,前面那些信息,到底還有多少可信的。」
我愣了一下,恍悟:「哈……原來是這樣……你說的那個,可以偽裝自己的『超級罪犯』,原來是在暗指我啊?」
「不要隨便的無端猜測,我只是在告訴你確實存在這種人,另外,」沈雲說道,「我想到的,你是與之相對的另一種人。」
「什麼人?」
「一個……」沈雲頓了頓,「我曾經見過的,很厲害的傢伙。」
我正想追問,這時候服務員過來上菜了。
嘖,沒辦法,享用美食的時候說話可是犯罪啊!
不過說真的,難怪這裡這麼火,高油脂高糖分的食物可以帶給人最大的滿足感,而充實卻不濃烈的調味品則可以最大程度的激發味蕾的刺激。
——簡單來說就是太好吃了。
吃完之後會有一種強烈的意猶未盡的感覺,雖然還想吃,但是你的肚子已經告訴你它再也撐不下了。
這就會讓你在回味的時候產生一種遺憾,產生想要再次來光顧的衝動。
——這家店的老闆真了不起。
我砸吧了一下嘴巴,把手套摘下來:「我去洗個手。」
也不知道這裡的老闆是不是有病……哦對,有。
他們這裡的老闆真有病,就連廁所的裝修都弄成那種醫院的模式,坑位外面的指示燈不是有人無人,而是紅色的「手術中」,和綠色的「手術結束」,也不知道他們坑位上做什麼手術……
「體內堆積代謝廢物切除手術」?
不過他們倒是很貼心的準備了肥皂,對於滿手油脂的人而言這可算是最大的救星。
洗完手出來,就是一整排的掛畫,在其中一幅畫下面,正坐著倒霉玩意。
這傢伙不知道怎麼爬出來了!
他現在正仰頭看著牆上的那幅畫,感受到我的視線后,他空洞洞的兩個黑眼眶看著我,一隻手指著畫。
還不等我問什麼,一個倒霉催的傢伙在窗邊玩手機,屏幕反射的光晃了一下,直接把倒霉玩意給晃沒了。
因為沒有胡米的那個技能,我現在讀不懂它們的意思。
而且人這麼多,也不可能再把它叫出來。
不過至少知道問題出在哪了。
站在那張畫前面,我仔細的看起來。
嗯……
這是一張日落的圖畫。
採用的是一種暗紅色、甚至紅的發黑的塗料,上面用不知道什麼材質的顆粒物來增加了凹凸感,給人一種鮮血淋漓的感覺。
「……」
嗯?
我覺得不對味,再看去。
還是一個很普通的落日餘暉的景象,暗紅色的太陽緩緩沉入了海面下,波光粼粼的水面趁著暗紅的太陽和紅黑色的天空,宛如屍山血海一樣的……
「……唉?」
我微微皺眉,只是一張普通的畫,為什麼我總會想到……
「《舊日》。」一個聲音在我身後響起。
我回頭看去,是一個穿著大夫白大褂,脖子上掛著一個聽診器,戴著一個半邊框眼鏡的中年男子。
他看起來至少四五十了,但是神采奕奕,眼中的光芒就像是針刺一樣直射人心。
他看著這幅畫介紹道:「它的名字,叫《舊日》。當然,我更喜歡叫它……《生命》、《餘暉》或者……《朝陽的末路》。」
「《舊日》?」我再次看了看那幅畫,脫口而出:「陳舊的舊?」
那人頓了一會,語氣輕緩道:「陳舊的舊。」
然後他饒有興緻的問我:「你能感覺到……這幅畫撲面而來的生命氣息嗎?」
「是啊,」我的視線再次定格在那副畫上,下意識的回道:「就算是隔著玻璃我也能聞到這股撲面而來的血腥啊。」
然後我就發現那個人眼神奇怪的看著我,我連忙解釋道:「比喻,一種比喻,比喻表親切。」
但是他依然看著我,又像是好奇又像是喜歡。
「你果然很特別。」
草,嚇了我一跳,這孫子不會看上我了吧?
「你們聊什麼呢?」幸好此時沈雲過來。
「沈警官,好久不見。」沒想到這個人認識沈雲,笑著沖她打招呼。
「張經理,好久不見。」沈雲淡淡的回了一句,然後問我:「怎麼了?這幅畫有問題嗎?」
我搖了搖頭。
張經理笑道:「沒什麼,只是我看這位小兄弟在看這幅畫,所以忍不住過來打個招呼,沒想到……他是你的同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