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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番外婚禮

  秋天好像在飄飛的落葉中悄然劃過。

  海市的冬天格外寒冷,落雪紛紛,天地間一片雪白。

  關星禾從音樂廳出來時,遠遠地看見賀灼。

  他穿著灰黑色的大衣,身後是皚皚的冬日白雪。

  他背靠著車,微微垂眸打電話,肩上落上一層淺淺的雪花。

  關星禾悄悄走過去,雪靴在地上踩出一個個小腳印。

  淺淺的梔子冷香拂過來,賀灼抬眸,這才發現了她。

  「嗯,那就這樣。」他掛了電話,皺眉看她,「怎麼又不戴圍巾。」

  「音樂廳裡面熱嘛,免得脫掉了又忘記帶回來。」

  關星禾總有些丟三落四,唯一帽子丟了好多次了。

  那些都是賀灼給自己買的,她捨不得。

  「而且你不是一直來接送我嗎?每天就走這麼一小段路,不會冷到的。」她撒嬌般地蹭蹭他的手臂。

  賀灼輕嘆一聲,無奈道:「說不過你。」

  他彎腰為她開車,「晚上想吃什麼?」

  「要不我們去吃麻辣燙吧?」關星禾眼睛微亮,「聽說這附近有一家特別好吃的。」

  賀灼握著方向盤的手微微頓了一下。

  「我回家做給你吃。」

  他一想到上次住院,總覺得外面的東西不幹凈。

  關星禾伸手給他拂了拂肩上的雪花,一邊手便被賀灼抓住。

  「我自己來,手別被凍到。」

  「哎呀,沒事的,上次是因為吃了太多生食,麻辣燙都是煮熟的。」關星禾見他不為所動,忍不住癟癟嘴,靠過去輕輕貼上他的肩。

  「哥哥,人家都說那家店叫圓滿麻辣燙,就是說一起去吃的情侶最後都能圓圓滿滿。」

  冬日裡,女孩兒聲音輕輕地,像是絲絲輕羽,一下下在賀灼的心頭繞。

  圓圓滿滿?

  他喉結動了動,妥協道:「好吧,走。」

  麻辣燙在小巷子里,街邊不能停車,賀灼只能將車停在臨近的一個商場里。

  兩人下了車,慢慢地步行過來。

  昏黃的街燈下,雪花都被暈成溫暖的顏色。

  分明是這樣寒冷的冬季,關星禾卻覺得心裡格外的暖。

  賀灼將她的小手輕輕放進自己的口袋裡,慢慢地摩挲了幾下。

  「下次還是要戴上圍巾。」

  關星禾輕輕撞了他一下,含笑道:「我看你現在不是哥哥,變成男媽媽了。」

  嘮叨死了。

  他垂眼望她,黑眸落進一點街燈的亮。

  「還要買一條厚一點的。」

  關星禾眨了眨眼,注意力成功被帶偏,「為什麼?」

  他俯下身,溫熱的唇貼上來。

  微涼的雪花落在關星禾的臉頰上,可她嘴唇上,心尖上,卻像是撒進一層層陽光,漸漸地將雪花融化。

  他聲音低低的,「選一條厚一點的,將你嘴巴也圍上。」

  關星禾剛剛被吻得滿臉通紅,現在羞澀一股腦變成了羞惱。

  賀灼低笑了一下,指尖輕蹭過她水意的唇,「開玩笑的。」

  「男媽媽就男媽媽。」

  只要能在她身邊,什麼都好。

  他聲音帶些沙啞,悠悠地往耳朵里鑽,關星禾被哄得暈乎乎的。

  「不鬧你了。」

  怎麼覺得每次被佔便宜的是自己。

  積雪的小巷裡,遠處幾個鮮紅色的手寫字鋪開,彷彿成了這落雪冬夜的唯一亮色。

  狹窄的店裡擠滿了人,老闆娘笑盈盈遞給他們兩個塑料筐。

  「想吃什麼往裡面放就好了。」

  店雖然小,但食材格外多。

  幾十樣各種顏色的小方格,依次排開。

  關星禾看見自己喜歡的就往塑料筐里夾,她聞著香味兒,肚子都發出隱隱的聲響。

  她回過頭,發現身旁的賀灼只夾了她的一半多。

  「你吃這點夠嗎?」

  賀灼看了眼關星禾滿滿的塑料筐,「夠。」

  店裡已經沒有座位了,兩人只能搬了把椅子,坐在室外的雨棚里。

  好在旁邊燒著火盆,也不是那麼冷。

  麻辣燙很快端上來。

  濃白色的湯上浮著一層辣椒油,寒冷的冬日喝下一口湯,只覺得胃都暖起來。

  關星禾吃了口牛肉丸。

  「哥哥,好吃嗎?」

  「嗯。」他也喝了口湯,仔細琢磨著湯的調味料。

  下次她想吃,自己在家裡也試一試。

  腳邊的火盆濺起點點火星,燒得人雙腿都暖呼呼的。

  關星禾說:「哥哥,要不你明天不要來接我了,你們公司過來好遠的。」

  「沒事。」他指尖頓了一下,「我想送你。」

  「可是這樣你每天都要早起半小時。」

  賀灼說:「大學的時候,我每天五點就起了。」

  早起對自己來說,真的不算什麼。

  關星禾說不動他,只能輕輕呼出一口氣。

  剛剛衝動消費,夾了滿滿一盆的菜,可事實上關星禾的胃口沒有這麼大。

  大約吃到一半時,她便有些飽了。

  又勉強吃了幾口,只覺得食物都快頂到了喉嚨口。

  賀灼輕嘆了口氣,一筷一筷地吃著她碗里的剩菜。

  沒過一會兒,兩碗麻辣燙就只剩下湯底。

  賀灼給她拿了紙巾,轉身走進店裡付錢。

  關星禾悄悄扯了一下他的袖子,「哥哥,你看。」

  四方的牆面上沾滿了便利貼,就蒼白平庸的店面裝點上絢爛的色彩。

  關星禾悄悄湊過去看了一下。

  「希望可以永遠和小月在一起2019.10.10」

  老闆娘給賀灼找了錢,笑著問:「你們倆要寫嗎?我給你們拿一張紙。」

  「好啊。」關星禾彎著眼看賀灼,」寫不寫?」

  他低低道:「好。」

  老闆娘拿了兩張紙,關星禾突然就想到那年元宵節,自己和賀灼在街邊放了兩盞孔明燈。

  如今,她的願望真的實現了。

  從小店走出來,關星禾牽著他的手,突然問:「哥哥,你還記得那年元宵節,我們一起寫了孔明燈嗎?」

  「嗯。」

  怎麼會不記得。

  「你那時候許了什麼願望?」她含笑的眉目落進淺淺的月光。

  賀灼動了動手指,與她緊緊地十指相扣。

  「願望說出來就不靈了。」

  雪無聲無息的落下來。

  他的聲音縹緲地盪在雪夜裡,卻浮上層淺淺的暖意。

  「不過現在,我的願望已經實現了。」

  ~~

  結婚的請柬已經發出去,日期就訂在來年的四月。

  市中心最高的那棟寫字樓內,一片歡騰。

  「賀總結婚,請大家去熱鬧熱鬧啊,都別送紅包,帶上祝福就好。」

  徐營哼著小調,一個個的發請柬和伴手禮。

  發完請柬,他直接打開賀灼的門。

  新郎正低著頭看文件,「都發出去了?」

  「你交給我的任務我能不完成嗎?不過你這新郎自己不去發,搞得跟我結婚似的。」

  賀灼筆尖輕點了下紙面,「他們怕我。」

  他去發,怕是沒人敢去婚禮了。

  「你也知道別人怕你,天天把自己板著個死人臉。」徐營弔兒郎當地坐在賀灼面前的椅子上,輕輕轉了一圈,看到桌上的小冊子,身形突然頓了一下。

  「你要買房?」他抽出小冊子翻開看了一下,「別墅?買來做婚房?你現在住得那套不是挺好的,也夠大。」

  賀灼微抿了下唇,「現在那裡離音樂廳遠。」

  畢業后,關星禾被錄取進知名樂團,成了其中的一名小提琴手。

  樂團排練的地方離家有些遠,賀灼倒是很享受清晨起來送她。

  只是關星禾習慣了睡懶覺,經常累得在車裡補眠。

  「嘖嘖。」徐營摸出根煙,請放在鼻尖嗅了嗅。

  他最近在戒煙,只有想抽了,才取一根聞一聞。

  賀灼說:「最近有個人急售,我看了看,感覺還行。」

  徐營仰躺著,「我記得顧渺好像也住在這,你可以去他家看看。」

  他們兩家公司進來合作密切,關係也越來越好。

  「對了。」賀灼問:「我一直沒好意思問,顧渺的老婆,是那個鋼琴家程楚嗎?」

  「這我還真不知道。」徐營坐直了身,「只知道是搞音樂的,我見過一面,長得很漂亮。」

  賀灼很多年前見過程楚一面。

  人聲鼎沸的簽售會,她淺笑著為自己簽下那張意義重大的唱片。

  過去這麼久,她的面容在賀灼的記憶力逐漸模糊。

  「改天,我跟顧渺說說,看能不能去他家坐坐。」

  「誒,倒是叫上我,我們一起啊。」

  「行。」

  今天賀灼的心情格外好,自從和關星禾同居后,他回家的時間就一直很準時。

  下了班,走出辦公室。

  所有的員工還在工位上坐著。

  見他出來,幾個人互相推搡著,支支吾吾地蹦不出一個字。

  賀灼停下腳步,「怎麼了?」

  有人被推得踉蹌,身子不小心碰到了筆筒,「嘩啦啦」得散了一地筆。

  那人緊張地身子僵硬。

  賀灼皺了下眉。

  那人連忙快速地蹲下身子撿筆。

  「賀,賀,賀總,我不是故意的。」

  賀灼說:「嗯。」

  那人戰戰兢兢地站起來,一邊手還攥著筆,額上都出了層薄汗。

  「什麼事?」賀灼看了眼表。

  十分趕時間的模樣。

  「我就是想說。」那人深吸口氣,「新婚快樂。」

  賀灼手臂一滯,忽得勾了下唇角。

  他平日里喜怒不形於色,如今這麼一笑,映上窗外罕見的冬日陽光,竟顯出幾分洒脫的帥氣。

  「謝謝。」他語氣很真誠。

  聽著賀灼少有的溫和語氣,那人明顯一愣,撓了撓頭。

  「不,不用。」

  實話實說,賀灼真的是個不錯的老闆了,雖然對工作要求高,但人家工資也開得高啊。

  他們其實在心裡,還是挺敬服他的。

  賀灼微蹲下身,將落在角落裡的筆撿起來。

  「咔噠」一聲,最後一支筆落到筆筒里。

  他聲音帶上些溫度,「你們今天早點下班。」

  電梯門關上,他彷彿聽到遠遠地幾聲壓抑歡呼。

  他無可奈何地笑笑,口袋裡的手機適時的震了一下。

  是關星禾發來的消息。

  「下班了沒?」

  賀灼:「在電梯里了」

  關星禾:「你請柬都發出去了嗎?」

  賀灼「發了,他們都說會來的,要吃什麼嗎,我帶點回去」

  關星禾:「吃你(小貓無辜臉)」

  賀灼眉心一跳,踩下油門。

  路邊的冬青樹在餘光里快速穿行。

  他打開房門。

  淺淺的燈光透出來,空曠的家裡,只有魚缸里的加溫器泛出咕嘟咕嘟的水聲。

  賀灼放慢腳步。

  「星星,你在家嗎?」

  房間里遠遠傳出一點朦朧聲音,「在呢。」

  女孩兒所有的尾音湮滅在賀灼的開門聲中。

  賀灼怔楞了一刻。

  正是晚霞漫天的傍晚,緋紅色的幽光透進來。

  她靜靜地站在穿衣鏡前,白亮的肩膀露出一半,婚紗宛如月色薄紗,綴上點點寥落星子,如雲似霧般籠在女孩兒姣好的身材上。

  「你怎麼進來了。」她似是有些驚到,微微瞪大了眼。

  賀灼喉結劇烈地滾動了兩下,「我……」

  他心跳得很快,一時竟有些失語,只怔楞地望著她。

  周圍的一切好像漸漸淡去,她彷彿成了自己眼中唯一的色彩。

  他一步一步地邁過去。

  關星禾乾脆轉過身,雪白的天鵝頸下,平直肩膀襯著蝴蝶骨,有種纖弱的美感。

  她輕聲說:「哥哥,幫我拉一下拉鏈吧。」

  賀灼指尖有些顫抖。

  他突然明白許多電視劇里,新郎看到新娘第一次穿婚紗總會眼眶泛淚。

  因為此刻,他也有一樣的感覺。

  年少時,她是賀灼所有的愛與渴望,也是他灰暗世界里唯一的色彩。

  而今這抹鮮亮也漸漸暈染進他的生活。

  愛慕了好多年的姑娘,即將成為他的新娘。

  賀灼身上還帶著寒氣,冰涼指尖輕輕觸上她的背,引得她一陣瑟縮。

  「嘶。」她轉過身,望著男人微紅的眼,有些語無倫次起來,「哥哥,哎,你這是怎麼了?」

  她一邊手撫上他的臉頰,「你這是……哭了嗎?」

  「沒有。」他轉過身,銳利的眼角竟含著一絲晶瑩。

  關星禾抿住笑,扯著他的手搖了搖,「你說握著婚紗好不好看嘛?」

  他眼神掩飾般地往旁邊移了一些。

  「好看。」

  關星禾佯裝不快,「誒,你都沒看。」

  他抿唇,轉身過來。

  夕陽已經漸漸下落,月光落進來,男人堅毅的面龐竟有几絲脆弱。

  他黑眸中的情緒像是化不開的黑夜,濃稠沉重。

  「好看。」

  關星禾笑了笑,頰邊兩個可愛的小酒窩若隱若現。

  「這是其中一套,今天送過來好幾套,我都試給你看看,好不好?」

  他聲音沙啞極了,「嗯。」

  「那你等等我。」她小跑著走進換衣間里,紗簾在月光下翻飛。

  她又探出小臉,笑盈盈地模樣,「等等別哭哦。」

  賀灼半是惱怒地背過身,在旁邊的椅子上坐下。

  屋裡靜悄悄的,他腦海里卻時不時地閃過女孩兒優美的天鵝頸。

  還有……昏暗的夜裡,泛著粉意,輕輕蜷起的腳趾。

  他突然覺得有些熱,單手扯了扯領結。

  「你看這套好不好看?」她拉開紗簾,煙粉色的長裙層層疊疊,籠著星星點點的亮光,她輕輕轉了個圈兒,宛如落入凡間的小公主。

  她頭髮披散著,背過身時,烏髮縫隙間露出雪白的背,那一抹白亮,幾乎閃亂了賀灼的的心。

  「沒拉拉鏈。」他攥著手,低聲提醒。

  「我自己拉不到呀。」她轉過身,聲音軟軟的,「你過來幫忙一下嘛。」

  賀灼走過去,手指頓了兩下。

  她背部白皙光滑,映襯上昏黃的燈光,宛如上好的珍珠,蘊出瑩潤的光澤。

  賀灼的心幾乎控制不住地戰慄。

  「你幹嘛?」女孩兒轉過頭,唇就被輕吻住。

  雲霧般層疊的裙擺在地上鋪了一地。

  她被抱起來,只覺得一陣天旋地轉。

  月兒都悄悄地躲進雲層。

  空氣濕熱旖旎。 ……

  不知過了多久,房間里才恢復了安靜。

  關星禾渾身散了架。

  她洗完澡,懶懶地窩在被子里,只伸出一隻白皙的手臂。

  「幫我拿一下那件粉色的睡裙。」

  賀灼打開柜子細細翻找,「沒有粉色的。」

  「怎麼會沒有,就是那件帶點蕾絲的。」關星禾臉頰紅撲撲的,也不知是因為剛剛的劇烈運動,還是因為剛泡過澡。

  賀灼回眸看她一眼。

  那是關星禾最熟悉的眼神,晦暗又幽深,彷彿餓狼看見小綿羊。

  她連忙翻了個身,裹進被子,只探出一個腦袋,「我明天還是去排練呢。」

  「上次脖子一片紅,遮了好久才遮好。」

  賀灼雙手緊了緊,輕嘆了口氣,認命地回頭繼續給她找睡裙。

  他找東西一向很認真,似是避免遺漏,一件件翻開,又重新疊起來。

  最後他很篤定地說:「真的沒有。」

  「怎麼可能。」關星禾翻開被子,「那可能是放到你的衣櫃里了。」

  賀灼的衣櫃在床的另一頭,關星禾穿上拖鞋「啪嗒啪嗒」跑過去。

  還未聽到賀灼的阻止,衣櫃門就被打開。

  賀灼的衣櫃不大,深色系的西裝掛成一排,其中一抹嫩黃邊格外顯眼。

  關星禾蹲下身,浴巾滑落了一點兒,她連忙拉起來,整了整。

  「這是什麼?」

  那抹嫩黃像是暗黑世界里生出的綠葉,徐徐地展開。

  關星禾眨了眨眼,有些不確定地問:「這是……圍巾嗎?」

  他眼神微微躲避,半晌才低低地「嗯」了一聲。

  關星禾捏著軟乎乎的圍巾,上下比劃了一下。

  她笑起來,尾音都帶上點愉悅,「給我織的?」

  圍巾的針腳有些粗略。

  賀灼會洗衣服,做菜也是頂好吃,但對於這些細緻的手工活,確實不太行。

  試了好幾次,也織壞了好幾條,才總算完成一條比較像樣的。

  他垂下眼,粗糙的針腳襯上女孩兒纖長細膩的手指,有種說不出的違和感。

  「我去給你買條新的。」

  他伸手去奪,卻被女孩兒輕巧地避開。

  「不要。」她捏了捏圍巾,「我喜歡這個,比買來的好。」

  那是,哥哥親手為她織的。

  關星禾開心極了,仰著臉對他笑,「明天我要圍著去。」

  「哦不算了算了,還是下次我們倆一起出去的時候圍吧,我丟三落四的,要是明天弄丟了可不好。」

  她一張小嘴喋喋不休地講著計劃,好像這條醜陋粗糙的圍巾是什麼了不起的禮物。

  賀灼的心被悄悄熨燙。

  他走過去,輕輕擁住她。

  「不太好看。」他摸了一下她的臉頰,聲音低下來,「明年生日,我給你織一條更好看的。」

  「好啊。」她臉頰貼住他的肩,「那這條我就先戴著,等明年換更好的。」

  窗外的落雪無聲無息,似是要將整個城市傾覆。

  可賀灼擁住她,卻覺得自己已經獲得了全世界。

  那件粉紅睡裙最後在試衣間找到。

  賀灼在旁邊收拾著婚紗,餘光看見女孩兒身上的絲綢裙擺左右晃動,像是美人魚的魚鱗,照耀著日光,暈出點點彩意。

  賀灼覺得喉間一陣干癢。

  他想到女孩兒剛剛的話,生硬地別開眼,從桌板的公文包中抽出一份廣告。

  「看看這個?」

  「什麼啊?」

  她翻了幾頁,有些驚詫,「別墅?你想搬家嗎?」

  「嗯。」幽香一點點兒鑽過來,撩得他心裡癢絲絲的。

  賀灼強迫自己不要去想些別的。

  「買個新的,做婚房。」

  關星禾繞過來,「可是我覺得現在的房子就挺好的啊。」

  因為她的靠近,鼻腔間的梔子花香彷彿驟然濃烈起來。

  他喉結動了動,「那你離你們樂團比較近。」

  「而且,別墅大一些,有院子,住得更舒服。」

  她從小便是在那樣的家裡長大的。

  他不想她因為和自己在一起,而降低生活品質。

  他想給她自己能夠到的最好的東西。

  窗外寒雪飄飛,屋裡卻很溫暖。

  關星禾心像是被溫水浸潤,悠悠地漾出暖意。

  「哥哥,你真好。」

  她摟住他,「啪嘰」一下,重重地吻了他臉頰。

  賀灼的身子都僵了一下。

  這許久的剋制,彷彿都被這個香軟的吻打破。

  溫熱的呼吸像是絲絲縷縷的細線,交纏環繞。

  關星禾只覺得自己被牽制住,之後的一切記憶,都變得紛亂又迷糊。 ……

  窗外的夜,好像漫長得沒有盡頭。

  ~~

  那套別墅很快就訂下來。

  原本的裝修是新中式的風格,賀灼知道關星禾喜歡溫馨鮮亮,決定將原來的裝修拆掉重做。

  「你還記得我上次跟你說過的合作夥伴嗎?他聽說我們要搬過去,邀請我們去他家坐坐。」

  關星禾眨了眨眼,「就是那個,顧先生嗎?」

  「嗯。」賀灼轉了下方向盤,「到時候你還可以見見他夫人。」

  「我覺得應該不會這麼巧吧。」關星禾開了一小袋巧克力,「應該只是同名,不過你之前不是說我們都是學音樂的嗎,那應該也挺有話聊的。」

  「嗯。」賀灼嘴裡被餵了快巧克力,甜得有些齁,就連說話聲都有些含糊了,「大概是約在周末,你有空嗎?」

  「這周末剛好沒事。」關星禾看著窗外的風景,「對了對了,你前面便利店停一下,我要買點東西。」

  賀灼說:「衛生棉嗎?我已經給你買了,放在抽屜里。」

  關星禾瞪大眼,「你怎麼知道?」

  他被女孩兒驚異的語氣逗樂,微微揚了一下嘴角,「你有什麼我不知道的。」

  「回家我給你沖個紅糖薑茶,你今天開始喝,明後天的時候就不會肚子疼了。」

  窗外的寒雪連天的十二月,他語氣溫柔平和,微微盪進關星禾心裡。

  她心裡甜蜜,好像生活中突然多了一個人,他時時刻刻把你記在心裡,了解你所有的細枝末節,知道你所有奇奇怪怪的小心思。

  關星禾露出唇邊的兩個小酒窩,「知道啦。」

  回到家,新來的鐘點工阿姨為他們做好飯,就悄悄離開了。

  賀灼吃飯比關星禾快一些,他走進廚房,利落地切起薑絲。

  冬日裡,薑絲混雜著紅糖香氣,伴隨著氤氳的蒸汽,在冰冷的公寓里散開。

  關星禾喝了一口,渾身都暖暖的。

  賀灼臨時來了電話,正站在露台上,他微微側著頭,聲音壓得有些低。

  沉靜的目光落在女孩兒身上,看著她慢吞吞地將一整杯紅糖薑茶喝完,他才背過身。

  「嗯,另一個地方可能要加強一點.……」

  屋裡的關星禾喝完薑茶,正用溫水洗著杯子,口袋裡的手機震了震。

  她擦了擦手,發現是時歲發過來的消息。

  「星星,你有玩『雲鏡』嗎?」

  那是賀灼公司去年開發的遊戲,關星禾一直沒有去嘗試。

  他們公司剛開始只開發些單機小遊戲,那時候關星禾還會時不時的玩兒一會兒,但現在公司一天天壯大,逐漸發展成網游,關星禾便有些搞不懂了。

  她回到「沒玩兒啊」

  時歲:「你看這個,像不像你啊」

  後面附了張圖片,身穿羅衣的妙齡少女站在疊霧雲層中,一雙玉手半抱著琵琶。

  關星禾:「哪裡像了?」

  時歲:「看那大眼睛,看那小酒窩,看那個樂器,哪裡不像啊?我懷疑這個人物是賀總以你為原型做出來的」

  關星禾:「不會吧,而且我是拉小提琴的,又不是琵琶?」

  時歲:「拜託,這是修仙背景的遊戲,莫名其妙加個小提琴會被罵死吧,你信我,我剛玩兒這個人物的時候就覺得很像你,你不信自己去玩玩」

  關星禾半信半疑,電腦桌面上已經有這個遊戲了。

  上面登陸的賬號是賀灼的,她將賬號推掉,重新申請了一個。

  一同亂點,選到這個時歲口中以自己為原型的人物。

  屏幕一暗,之後緩緩地出現一行字。

  「薛靈,年方十八,靈劍山莊大小姐,善音律,一曲霓裳動江湖」

  這怎麼可能是自己嘛,關星禾漫不經心地繼續往下。

  她不太會玩遊戲,只憑著指引買裝備。

  剛開始一切都很順利,直到遊戲進行到薛靈十九歲生日這天。

  有一名門公子上門求親,來人姿容出塵,年少成名,與薛靈站在一起恍若璧人。

  屏幕前出現一行字「是否答應求親」

  關星禾果斷按下「否」

  她是要玩事業線的,才不要這麼早成親。

  屏幕上的小人俯了俯身,拒絕了名門公子的求婚。

  代表薛靈的小人緩緩往山上走。

  靈劍山莊綠樹環繞,鳥雀成群,小溪邊,一玄衣公子正背著身。

  屏幕出現一行小字「是否上前與其攀談?」

  難道是什麼支線任務?

  關星禾果斷按下「是」

  玄衣公子緩緩回過頭來,眼角竟有些微紅。

  「你答應嫁給他了?」

  關星禾還弄不清他是誰,連忙用滑鼠點了一下玄衣公子的右上角。

  「郁遲,十歲時被靈劍山莊莊主收養,與薛靈青梅竹馬」

  關星禾有些懵。

  這個郁遲不會和薛靈有什麼隱藏感情線吧。

  門外傳來一點響動。

  賀灼走進來,身上還帶著點冬天的寒意,「在幹嘛?」

  關星禾笑道:「在玩你的遊戲啊?」

  賀灼頓了一下,彎下身看了眼。

  他神色有些不自然,轉過身,「我去洗澡,晚上少玩點兒玩遊戲,對眼睛不好。」

  關星禾眯了眯眼,對時歲剛剛的話起了點疑慮。

  不會,真有原型吧?

  然後這個郁遲,就是他?

  「誒,別走。」關星禾扯住他的手,仰頭道:「剛剛歲歲跟我說,感覺這個遊戲怪怪的。」

  她清晰地感知到他的手僵直了一瞬,心裡便越肯定了幾分。

  「然後我就註冊了個賬號,試著玩兒了一下。」

  他沉默了幾秒,才問:「然後呢?」

  「然後.……感覺這個薛靈這個角色,有點奇奇怪怪的。」

  「哪裡奇怪。」

  「感覺。」她伸手輕輕撓了撓他手心,「有原型。」

  她站起來一把摟住他的腰,悶聲說:「是不是我?」

  賀灼身子僵直了一瞬,過了許久,才輕輕「嗯」了一聲。

  「還真的是?」關星禾仰頭,好奇問:「那你是郁遲。」

  「算……是吧。」

  當初他在病床上,莫名地就想到以她為原型做一個遊戲人物。

  那一定是一個天之驕女。

  擁有這世間一切的美好,所以他給了薛靈最好的家世,最動人的容貌,最美好的.……姻緣。

  徐營看了他的設定說:「薛靈這個人物太完美了,玩家不會買賬的,我加了個關於她的支線附屬人物,你看怎麼樣?」

  那就是郁遲,陰鬱沉悶,從小在靈劍山莊長大,愛慕薛靈數十年。

  得知她要門當戶對的名門公子求婚,一朝黑化,遁入魔道,后因救薛靈不惜自毀武功,跌落懸崖。

  從此,他成為薛靈的心魔。

  也是薛靈璀璨人生中,唯一的晦暗。

  可賀灼不會成為郁遲。他要一直守在她身邊。

  聽了他的話,關星禾沉默了很久。

  屋裡靜悄悄的,關星禾附在他胸口,好像聽到他一點點安穩堅定的心跳聲,兩人的呼吸交纏,好像也逐漸變成同樣的頻率。

  「那既然,薛靈是你設定的,你為什麼不讓她一開始就和郁遲在一起?」

  「我原本……並沒有想要設定郁遲這個人物,薛靈天之驕女,本就應該和與她相配的人在一起。」

  就像她,從前也是不可能屬於他的。

  關星禾笑著說:「怎麼不會?他和薛靈青梅竹馬,日久天長,總有一天,薛靈會發現他有多好。」

  時光是上帝給予每個人的禮物。

  就像那些不屬於你的人,終究會隨著時光流逝,淡出你的生活。

  而那些愛你的,不論過去多久,都會一直陪伴著你,直到地老天荒。

  就像他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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