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他說不定...也喜歡你……
賀灼閉了閉眼,感覺理智快要在這一瞬間崩盤,他猛地起身,開了門。
窗外的冷風拂進來,她還披著自己黑色的夾克,巴掌臉在燈光下蒼白極了。
賀灼雙眸漆黑,「怎麼了?」
「我,我肚子疼。」
他握著門框的手驟然緊了緊,「哪裡疼?我現在送你去醫院。」
「不,不用。」她似是有些尷尬得樣子,「就是.……那個來了。」
賀灼的臉「唰」得浮上紅暈,手足無措地轉了個身,「我去幫你買。」
走到門邊,他腳步頓了頓,又返回來,「要買什麼樣的?」
少年連耳朵都是紅的。
關星禾咬著牙,「夜用的。」
「好。」
他一陣風似的出門,沒過幾分鐘便回來了,手上提了個大袋子。
關星禾忍著疼去了洗手間,出來時,賀灼背著身。
聽到聲音,少年轉過頭,將手上的玻璃杯遞給她。
「喝了,杯子是樓下新買的,用開水燙過了。」
那是一杯泡好的紅糖薑茶,少年背過身,搗鼓著手上的熱水袋。
不大的房間里,熱氣氤氳,少年消瘦的背影隱在一片朦朧里,變得有些不真切。
關星禾靠在門邊,不知是不是被熱氣迷暈了眼,眼眶竟有些酸澀。
「熱水袋弄好的,你等等敷著肚子。」少年烏沉沉的眸被燈影映得溫柔,「明早起來,應該就會好了。」
她抿了一口,甜味混雜著暖意,一瞬間傳進心底。
「哥哥。」
「嗯?」
她吸了吸鼻子,「給我你的新號碼。」
他蜷了蜷手指,甚至不敢告訴他自己沒換號碼。
每個夜晚,他只能靠著那幾條簡訊,支撐著自己那點卑微無望的幻想。
明明答應過關叔叔,再也不接近她。
可他沒有辦法,一顆心被她緊緊地握在手裡,自己沒有絲毫辯駁的權利。
她說什麼,便是什麼。
所以,賀灼只能撒謊,「我……不知道自己的號碼。」
「那你現在把手機給我。」她伸手,一臉理直氣壯。
賀灼垂眸,「手機沒電了,明早.……給你。」
他對上女孩兒執拗的眼,聲音低下來,「你現在先去休息。」
「明早.……我會給你的,我保證。」
第二天一大早,賀灼先出了門,去營業廳辦了一個新的京市號碼。
等到回來時,女孩才剛剛起床。
「我給你帶了早餐,好點了嗎?」
關星禾窩在被子里,只露出小巧的臉頰,聲音朦朦朧朧,「已經好了。」
「對了。」
被子里探出白皙修長的小臂,「電話號碼。」
賀灼輕輕將手機遞給她,他視線觸到那截雪白小臂,瞳孔縮了縮。
他猛地背過身,蜷了蜷手指,感受到自己的滾燙的指尖。
「好了,還給你。」女孩兒將手機還給他,才小聲說:「等等我就要走了。」
賀灼的背影僵了僵。
他嗓音低啞,「嗯,我等等送你。」
今天的雪停了,機場依舊人來人往。
賀灼將她送到安檢處。
外面的陽光正好,雪彷彿也在一點點融化,女孩兒抬眸,一雙杏眼燦爛溫柔。
「不許不回我簡訊。」
明明一遍遍說著要遠離,可只輕輕望一眼她,賀灼便什麼都忘了。
他心中酸軟,無可奈何地妥協,「嗯。」
「那我走了。」
他一邊手悄悄攥緊,「嗯。」
機場成片的落地窗映進陽光。
女孩兒驟然落進他懷裡,她心中突然升起許多荒唐的念頭。
她不想回到那個寂寞又冰冷的家,她想留在京市,永遠和他在一起。
少年獃獃地任她抱著,胸腔里的心臟早已不像是自己的了。
他剋制地伸出手,輕輕地觸了觸她的肩。
「好了,別哭。」
他甚至都不知道下次見面是什麼時候,卻低聲哄慰,「很快就見面了。」
關星禾抽泣兩聲。
她知道少年的自尊心有多重,關城宇說了怎樣的話,才讓他離開的啊。
她不知道賀灼知不知道自己的心思。
女孩兒生平第一次喜歡一個人,那顆捧在手裡小心翼翼的心像乾淨的冰雪,不敢曝露在陽光下。
她寧願以兄妹的身份這樣相處下去,也不願意失去他。
登機信息已經播了一遍,關星禾鬆開他,小聲說:「哥哥,明年我的畢業典禮,你會來嗎?」
「我知道,他們都不會來的。」
我只有你了。
她一雙淚蒙蒙的眼像是沾染了初春的露水,動人極了。
賀灼的胸口一陣緊縮,不由自主地說:「好。」
他不斷說服自己,不過是以哥哥的身份出席,再也沒有什麼其他含義。
她眼睛彎了彎,「那好,說定了,你可不準不來。」
「嗯。」
他驀得想起那個荒唐的十八歲約定,垂眸苦笑了一下。
還在妄想什麼呢?現在這樣,已經是最好的結局了。
他抬眸,目送著女孩兒的身影漸漸遠去。
心上不知是苦,還是疼。
冬日格外冷,賀灼望著天,看著飛機呼嘯著升上天空,才轉身離去。
回到宿舍時,已經臨近下午了。
小胖走過來拍拍他,「今天怎麼沒去自習?」
賀灼垂眸不知道在思索什麼,半晌才道:「沒去。」
小胖挑挑眉,「昨天那真是你妹?」
他手指一緊,「嗯。」
「嘖,你倆長得也不是很像。」
雖然都挺好看的,但女孩兒長得溫柔靈動,一看就是嬌養著長大的,可反觀賀灼,一雙眼睛銳利堅毅,行事成熟果決,像是被生活打磨出了一身堅硬的鎧甲。
賀灼沒說話,屋裡一陣沉默。
小胖道:「誒,你作業借我抄抄。」
賀灼很乾脆,打開電腦,搗鼓了幾下,「發了。」
這是他開學買的二手電筒腦,性能還好,就是表面早已被剮蹭出了許多劃痕,看上去破得像是撿來的。
「謝啦,兄弟。」小胖拍拍他的肩,「不過我說啊,你這電腦也太埋汰了,你寫軟體一個月的錢都夠買好幾台新電腦了吧。」
賀灼合上電腦,「徐營在哪?」
「在樓下抽煙呢,你找他有事?」
賀灼沒回答,起身出了門。
不知什麼時候又下起了雪,徐營站在涼亭里抽了兩隻煙,就見到同宿舍的賀灼走了過來。
他倆關係一般,賀灼學習雖然專業第一,但性子冷,不愛說話。
可這次,這個幾乎從不找他說話的舍友竟走進了涼亭。
徐營挑了挑眉,「要不來一根?」
「不用。」賀灼說:「跟你商量件事。」
他有些詫異,卻還是傾了傾身子,「你說。」
少年背後是蒼白的冰雪,他聲音有些淡,卻認真篤定,「我想做一款遊戲。」
徐營吐了個煙圈,「想拉我一起做?」
他是個富二代,平日里成績在全系吊車尾,賀灼不找別人找上他,也總歸只有那一個理由——錢。
「我憑什麼和你一起做?」
賀灼聲音沉下來,「你不想證明給你家裡看嗎?」
徐營和家裡的關係一直不好,高考後,家裡想讓他念商科,他卻偷偷改了志願,報了自己更感興趣的計算機系。
但作為京市大學的王牌專業,計算機系裡卧虎藏龍,就連他這個昔日的學霸,也只能吊車尾。
家人自從知道他改了志願之後,原本岌岌可危的親情,更是徹底碎裂。
賀灼這句話,真的戳進了他的心裡。
徐營思索片刻,按滅了煙,「但我憑什麼相信你?」
區區幾句話,就想讓他拿錢?
賀灼說:「這款遊戲,你七我三,賠本了我還你本金,賺了該給你多少就多少。」
這些年,他的獎學金和暑假打工掙來的錢攢在一起,也是一筆不小的數目。
徐梧詫異地抬眸。
冰寒的冬日裡,少年眸中有耀目的光,像是一團灼熱燃燒的火焰,頃刻就能將身後的冰雪融化。
莫名的,徐營覺得他能成功。
這樣一個刻苦,堅毅,頑強的人,縱使一時被困苦牽制住腳步,也永遠不會停滯不前。
他頓了頓,說:「好,但我想問你一個比較私人的問題。」
「你說。」賀灼鬆了口氣。
徐營說:「昨天那個,應該不是你親妹妹吧,是你喜歡的女孩?」
賀灼呼吸一滯。
「嗯。」
生平第一次,他這樣直白的承認自己內心的情感。
徐營視線瞟過少年腕間的手錶,「這手錶,她送的?」
賀灼手臂緊了緊,啞聲道:「是。」
「看來,你是為了她吧?」
他連電腦都買的二手,卻用著這麼昂貴的手錶,徐營早就覺得不對勁。
今天這麼一想,就全想通了。
「是。」
冷風呼嘯,賀灼抬眸,少年漆黑的眼中映進蒼涼的雪景。
離開她的這幾個月,他渾渾噩噩,找不到生活的方向。
他本以為一輩子,就會這樣頹廢的過去,可她就這樣不做聲地,又一次闖進自己的世界里,嘗過這世間的苦,就愈發無法抵抗甜蜜的滋味。
他突然覺得自己不該這樣渾噩的生活下去、
她乾淨純粹,像是天空中掛著的皎皎明月。縱使知道遙不可攀,他也想再靠近一點兒。
所以他明白,自己不能永遠的生活在泥里。
他必須去拼搏,去爭搶,去借一把□□,攀上遼遠廣袤的天空,去再感受一下,那一抹光。
等到那時,就算她永遠對自己只有兄妹之情,等她找到生命中那個「合適」的人,自己也還能用微末的力量守護在她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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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冬過去,窗外的桃樹綻出枝葉。
林映和關城宇正式離婚,她所有的東西,都在一夜之間搬出了關家。
她只很偶爾地給關星禾打一個電話,從來都不超過三分鐘。
一次次的希望落空,關星禾早已經習慣了。
最起碼,她還有哥哥。
轉眼間,夏天無聲無息的來了。
藝考的一切都很順利,分數出來,遠遠超過了海音的錄取線。
關星禾毫無壓力的結束了六月文化課的考試。
畢業典禮就在不久之後。
這天,時歲來找她。
「給,這是你哥哥的筆記。」
借了高考狀元的筆記看,時歲覺得自己的智商都提高了不少。
「替我謝謝你哥。」
關星禾將筆記小心地收到書包里,「好。」
「對了,我的畢業典禮,你要來嗎?」時歲問:「我們學校的畢業典禮好像比附中早一天。」
「好啊。」關星禾點點頭,「那你到時候也來我的,我們互相去。」
時歲笑道:「可以啊,不過到時候,你可要送我禮物。」
「那是必須的,那我畢業典禮,可就能收雙份禮物了。」
時歲睜大眼,「你哥也要來?」
關星禾眼睛彎起來,「是啊。」
「你倆到底是怎麼回事啊,他到底對你是個什麼感覺?」時歲都有些坐不住了,這都磨磨蹭蹭多久了,怎麼雙方都沒有再進一步。
關星禾垂下眼,「我不知道。」
「那你去問啊。」時歲恨鐵不成鋼,「你以前也不是這麼膽小的人啊。」
「如果我表白了,他不喜歡我。」關星禾聲音低下去,喃喃道:「那該怎麼辦呢?」
到那時候,自己就徹底失去他。
時歲鄭重道:「可你不說,以後就不會失去了嗎?京市那麼遠,要是他遇到了其他的女生呢?你要等到那時候,才後悔嗎?」
她循循善誘,溫熱的手貼上關星禾冰涼的手背,「以前的星星是不會這樣的,勇敢一點。」
時歲知道,關家父母離婚的事,關星禾雖然表面淡淡,但心裡一定很受傷。
她始終不敢向前一步,不過是害怕失去那點僅有的親情。
但說不定,那從來都不是親情呢?
時歲說:「他說不定也是喜歡你的,只是不敢說出口。」
也是,喜歡她的嗎?
關星禾心砰砰跳,「我再考慮考慮。」
回到家時,天空早已綴上了一輪彎月。
夏夜裡蟬鳴不知,關星禾猛烈的心跳還未平息下來。
哥哥,會不會也喜歡自己呢?他對自己那麼好。
她打開書包,取出時歲還回來的筆記,看到了隔層里靜靜躺著的護身符。
那是哥哥送的。
剛剛那個有些荒唐的想法,再一次纏繞了上來。
關星禾拿起筆記本,輕輕打開賀灼的房間。
少年的房間很乾凈,他走後,王姨也一直定時清掃。
乾淨的書桌上只擺著一個筆筒和一疊書。
關星禾打開抽屜,裡面擺著許多東西,卻都排得整整齊齊。
她看到一個首飾盒,指尖突然僵住。
那是很熟悉的牌子,她記得,曾經有人送過自己一條這個牌子的星星手鏈。
可是哥哥,怎麼會有這樣的東西?
會不會是想要送給別人,卻沒送出去的?
她心中湧上酸澀,甚至不敢再看,囫圇地將本子塞進抽屜,轉身就要離開。
可本子實在太厚,抽屜根本合不上。
只聽「啪」得一聲,抽屜里的本子跟著散落了出來。
關星禾蹲下身,越想越難過。
一定是的吧,他有喜歡的女孩兒,是不是和他高中的同學?
這條手鏈在他高考畢業后,沒來得及送出去。
她不知為什麼,眼底越來越酸,視線一陣模糊。
輕輕地「啪嗒」一聲,旁邊的本子上沾上了水漬。
關星禾伸手去擦,指尖卻猛地滯住。
一本並不顯眼的草稿本,躺在桌腳下,被風颳得沙沙作響。
她看到,其中有一頁,滿滿地寫遍了自己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