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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愧疚

  晚風凄涼,關星禾躺在床上翻來覆去。

  她簡直要被賀灼這個硬骨頭氣死了。

  什麼叫不管她的事!只要一想到這句話,就壓不住心底湧上的火。

  幾縷涼風順著窗子鑽進來。

  關星禾打了個顫,也懶得起身關窗,只是將被角噎到身下,把自己裹得嚴嚴實實。

  吹了一夜的冷風,早晨起床,心底的火倒是消了,可身上卻熱烘烘的,手腳都軟得沒力氣。

  關星禾強撐著吃了個早飯,坐車去學校時,刻意忽略了賀灼投過來的好幾個眼神。

  不是嫌她多管閑事嗎,看什麼看!

  撐著上了兩節課,關星禾的眼皮越來越重,腦子像是灌了鉛,又重又疼。

  同桌時歲才發現不對勁,湊過來摸了摸她的額頭,「我的媽,好燙,你這是發燒了吧。」

  關星禾迷迷糊糊地趴著,恍惚間有人拉住她的手臂,把她扛起來。

  「星星我幫你請假了,快回家休息。」時歲在她耳邊輕輕說。

  關星禾閉上眼,昏沉地睡過去。

  今天放學,那群人因為成績太差被留了堂,沒有人再找賀灼的麻煩。

  賀灼想起關星禾昨天的話——「請你下次別讓我等你那麼久」

  他垂下眼,下意識地加快腳步。

  昨夜一夜沒睡,頭腦混雜的思緒,幾乎要把他折磨瘋。早晨吃飯時,賀灼幾次想要開口,可女孩兒卻一個眼神都沒留給他。

  賀灼不知道自己這是怎麼了。好似一對上那雙清澈明亮的眼,心底彷彿就下意識地忽略關熠的話。

  他明白,不管她以前做過什麼,但昨天,她眼中的憤怒都不是裝出來的。

  她總歸是是幫了他。

  賀灼眸光落在停在校門外的車上,指尖微微顫了下,沉沉地吸了口氣,拉開車門。

  車後方的位置空蕩蕩的一片。

  賀灼一僵。

  街景呼嘯而過,車輛駛過繁華的街道,遠處的霓虹燈閃爍。

  賀灼抿著唇,似是猶豫了許久,才開口:「她,有事嗎?」

  司機說:「大小姐嗎?她今天早晨發燒,被接回家了。」

  賀灼眼睫一顫,半晌,他垂眼,沉默下來。

  司機早已習慣了他的少言,並未覺得有什麼不對。

  秋天的夜晚來得不算遲,到家時,天空已經黑了大半。

  賀灼站在樓梯口,腳步停滯不前。

  走廊里安靜極了,他恍惚聽見房間里傳出的人聲。

  「阿姨,我不想吃。」

  不知是不是因為生了病,女孩兒的聲音軟綿綿的,半是撒嬌半是耍賴。

  賀灼呼吸一滯,感覺自己堅硬的心撞上了一團棉花,他屏住呼吸,側耳聽著裡面的聲響。

  「阿姨,我爸爸媽媽還沒回來嗎?」

  頓了幾秒,裡面響起另一個女聲,帶著幾分猶豫:「先生說,有個會議走不開。」

  女孩兒低咳了幾聲,「那我媽媽呢?」

  「太太她……好像有事。」

  竟然連一個理由也說不出來。

  走廊里沒有亮燈,賀灼一半身影隱匿在黑暗裡。

  他聽見女孩兒的聲音帶上了些哭腔,「他們就那麼忙嗎?連回來看我一眼的時間都沒有嗎?」

  賀灼從未見過她的脆弱。

  在他眼裡,女孩兒永遠溫暖又陽光,一雙杏眸盈滿笑意,彷彿生來便帶著柔和的光。

  他從不知道,她也會這樣敏感又脆弱地,渴望著父母的關懷。

  賀灼明白這種感覺。

  他的記憶里沒有母親,父親賀知是他唯一的親人。小時候,他總是很忙,十天半月都不回家一次,賀灼也曾裝作淘氣又頑劣的樣子,企圖引起他的注意。

  可等到的卻是父親冰冷的巴掌和警告。

  寒夜冰涼,賀灼站在風口出,凜冽的風吹得他渾身冰涼。

  門「啪嗒」一聲開了,他猝不及防撞上保姆的眼神。

  「賀少爺,您放學了?是來找小姐補課的嗎,她今天發燒了,恐怕沒什麼精力了。」

  賀灼低低應了聲,腳下卻像是生了根,邁不出半步。

  他猶豫了片刻,還是問:「她,怎麼樣了?」

  保姆說:「小姐說吃沒胃口,只想吃山楂糕,我出去買點。」

  賀灼喉結微滾,正要說什麼,門裡卻突然傳來女孩兒的聲音。

  「阿姨,是誰在那?」

  她聲音輕輕軟軟,藏著點鼻音,讓人莫名的升起幾分憐惜。

  王姨將門推開了些,笑盈盈地說:「是賀少爺來看您了。」

  賀灼來不及阻止,只得尷尬地站在門外,可視線卻不由自主地穿進門內。

  女孩兒的房間很乾凈,色調是溫暖的米黃色。

  穿過雲霧般的雪白床簾拉開一角,她身上蒙著厚重的被子,只露出一張透著紅暈的小臉。

  那雙霧蒙蒙的杏眼對上賀灼,猛地眨了眨。

  賀灼緊抿著唇,想要說些什麼。

  可下一秒,女孩兒忽得轉身,臉背對著牆面,只留給賀灼一個小巧的後腦勺。

  「阿姨你快去幫我買山楂糕吧,然後幫我把門帶上,我要睡一覺。」她聲音瓮聲瓮氣的。

  王姨尷尬地看了眼賀灼,把門緩緩帶上,「賀少爺,你要不,先回去休息一下。」

  賀灼掩眸,身側握成拳的手緩緩鬆開,掌心不知什麼時候,早已一片潮濕。

  他心上像被針尖扎了一下,傷口並不見血,可卻還是湧起綿綿密密的疼。

  他喉嚨瑟縮了一下,低低地應了聲,回了房間。

  今天的作業很簡單,可賀灼卻反反覆復算錯了好幾次,他閉了閉眼,乾脆放下筆,疲憊地揉了揉眉心。

  屋裡安靜極了,他能清楚地聽到隔壁的房門開上又關閉的聲音。

  少年的心神無法抑制地飄出房間,飛向他心中總是刻意忽略的地方。

  桌上的手機忽然震動了幾下。是關城宇發過來的。

  「小賀,妹妹生病了,叔叔現在忙脫不開身,麻煩你多照顧一下」

  少年低著頭,他眼尾銳利,生來帶著絲孤傲的意味,那雙黑夜般沉冷的眸劃過手機,片刻之後,他垂眼,豁然起身。

  門外涼意瀰漫,王姨端著盤子站在走廊口。

  見他出門,低低地問了聲好。

  她手裡盤子上碼著糕點,一個個切成整齊的菱形,糕面上還畫著精緻的圖案。

  王姨嘆了口氣,「小姐說要得不是這種山楂糕,是那種每年過節才會有的,上麵包著層糖衣,吃起來還有點桂花味兒的。」

  王姨搖搖頭,無奈地說:「那是前幾年過年時候別人送的,這幾年不知怎麼的也不送了,上哪兒找去。」

  賀灼腳步一滯,她描述的山楂糕,是清水鎮的特產,以前每天過節時,父親賀知便會買很多寄過去。

  他攔住王姨,「有山楂和桂花嗎?」

  「我會做。」

  關家的廚房什麼沒有,不出一會兒,王姨便把一切需要的食材都準備好了。

  她看著賀灼利落的架起鍋,煮山楂水,攆山楂泥,心裡佩服又驚奇。

  沒過多久,滾著糖衣的山楂糕堆在碗里。

  賀灼對王姨說:「拿上去給她吃吧。」

  王姨有些猶豫,「您不上去嗎?」

  賀灼莫名地想起女孩兒的背影,她小小一個裹在被子里,背對著門,不願看他一眼。

  他唇角緊抿,搖了搖頭。

  剛剛心裡那股勇氣隨著時間慢慢消逝,賀灼默默地等在門外,看著王姨將空了的碗拿出來,轉身回了房間。

  關星禾吃了山楂糕,才有了點胃口,喝了幾口粥又吃了葯,早早睡了。

  一覺起來,她摸摸額頭,冷冰冰的,燒應該是退了。

  想著自己一天的課,考試時就多痛苦一分,也不敢偷懶,默默地起床去上學。

  關星禾人緣不錯,一進教室就受到了許多關心,她笑著回應,回到位置上,時歲默默地遞給她一張卷子。

  「喏,昨天發的。」

  數學單元小測,關星禾考了85分,對於她來說,前所未有的高分。

  時歲拍拍她的肩,一臉遺憾,「你怎麼總在關鍵時刻請假呢,昨天老師還特地表揚了你,那個最後一小題,全班就你做對了。」

  關星禾手指僵了一瞬。

  那道題是之前賀灼反覆和她講過好幾次的。她低頭翻了翻卷子,發現要是沒有賀灼的耐心講解,自己幾乎是連60都考不到的。

  賀灼給她講題的時候,總是認真又有耐心。

  關星禾想到昨晚,少年站在門外,那雙冷淡的眸望向她。

  不會是想關心她吧?

  可她又覺得自己是在胡思亂想,之前他明明對自己那樣冷冰冰地說話,還讓自己不要多管閑事。

  女孩兒視線對上試卷邊角那個鮮紅的85,心裡矛盾極了。

  她不明白為什麼賀灼的心思總是時好時壞。明明之前還耐心地給他講題,沒過多久又可以冷漠地對她說:「不要你管。」

  關星禾真的不知道該怎麼面對他。

  她沉默地將試卷塞進書包里,心裡悶悶的,半晌也沒有說話。

  放學時,天空被晚霞染成了濃重的緋紅色。

  關星禾坐在車裡,悄悄地看了眼旁邊的少年。

  他身上是乾的,也沒有遲來。

  她輕輕地呼出一口氣,心下稍安。

  賀灼察覺到了女孩兒的眼神,沉默著攥了攥手心,試圖揩去手心裡的汗漬。

  到家后,他加快腳步,很快回了房間。

  關星禾沒發現他的異常,慢悠悠地去琴房練了會兒琴,路過廚房時,往裡面探了個頭。

  「王姨,昨天的那個山楂糕還有嗎?」

  王姨手上切菜的動作沒停,「沒有了,桂花不夠,賀少爺就做了這麼多。」

  關星禾以為自己聽錯了,愣了兩下,「誰做的?」

  「賀少爺啊。」王姨回頭看了她一眼,「他聽說你想吃那種山楂糕,就說自己會做,別說,他動作是真利落……」

  天邊的夕陽還未消失,溫暖的晚霞透過窗戶,落在關星禾腳下。

  她愣愣地站在原地,不知過了多久,才回過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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