聿沛馠插嘴道:「誒?我怎麼聽過這名字,閬苑瓊樓里的頭牌不是廖語夢姑娘嗎?」
二哥笑道:「看來聿兄弟不僅好久沒來本店喝酒,也是許久未登閬苑瓊樓的門兒了。自打上個月何皎皎姑娘到了閬苑瓊樓,頭牌就不再是語夢姑娘了。」
「你們別看皎皎姑娘到墉城的時間不長,但現在皎皎姑娘已是咱們全墉城男人的魂牽夢裡人。凡是見過她的人,都像是丟了魂兒似的,砸了數千銀子買皎皎姑娘一夜春闈的人比比皆是,聽聞閬苑瓊樓的門檻都被踏破了。」
說著,二哥特意湊在聿沛馠耳朵前壓低聲音笑道:「聿兄弟這等瀟洒風流之人,必然也是一見情愫生,不如找時間去逛一逛。」
「誒?」聿沛馠來回撥弄著自己的下巴,作出一番垂涎三尺、驕奢放逸的樣子,道:「千萬女子便有千萬風情,我又怎可辜負美景良辰、忍心讓鮮花空自敗落呢,必定是得去見見的。」
聿姵羅鄙夷不屑道:「沉湎淫逸,你也能算個修習之人,不過好色之徒。」
聿沛馠充耳不聞,不去搭理姵羅,只對二哥道:「既是如此,二哥是見過那何皎皎了唄?什麼模樣?」
二哥回道:「那倒不曾,你陳大哥往閬苑瓊樓送酒的時候倒是見過,回來也是迷得深。我們浮生寂啊也是託了皎皎姑娘的福氣,你想啊,閬苑瓊樓的客人一多,酒也訂的多了許多。還有啊……」
二哥「嘿嘿」偷笑道:「我們浮生寂的客人也多了幾倍,大多都是那些風流多情的逸群之才,來店裡買個情醉。」
二哥又道:「今夜不正好是年祭的鑒花會嗎,想必何皎皎定是會去參加的,聿兄弟倒是可以去湊一湊熱鬧,就不必非得去閬苑瓊樓就能瞻仰芳容了。」
「我若不是得留下來看著酒坊,定是也要去看的。而且啊,說不準還能在掩春山時,撞見個肯為我放下遮面扇子的漂亮姑娘,唉,可惜今年的機會先讓與我大哥了。」
聿沛馠好奇道:「掩春山?」
見聿沛馠他們不知道這個習俗,二哥又耐心為他們講述了墉城年祭的習俗,笑道:「聿兄弟和這二位兄弟皆是丰神俊朗、器宇不凡,一看便不是凡俗之人,若是去了『掩春山』,想是年輕貌美的姑娘們定得排著隊來為你們放下扇子,表達愛意,隨便挑上一兩個情投意合的娶了回家,也是簡單。」
「噗嗤。」攬月聽那陳二哥說得一本正經、煞有其事,忍不住笑出了聲。
二哥見攬月笑自己,便一臉正色道:「姑娘莫笑啊,你的這幾位哥哥給你帶回幾個嫂嫂,這不會有更多的人疼你了嗎。姑娘你雖然是我陳二經營浮生寂以來見過最美貌的女子了,但是我們墉城的姑娘們也是不差的,保管讓聿兄弟他們滿意。」
攬月心知是自己淘氣,讓二哥誤以為是自己瞧不上本地姑娘的相貌,便玩笑著應道:「是,二哥說得在理。那就請哥哥們去為攬月擇選嫂嫂回來吧。」
雖是頑皮取樂的話,聿姵羅聽到后還是感覺鬆了一口氣,看來攬月對秦寰宇並未生情愫,那就好。
聽到攬月和二哥的對話,穆遙兲和秦寰宇的臉色看起來都有些陰沉,只是明顯秦寰宇當真了,他冷淡道:「沒興趣。」
「寰宇,你可不能不去,你忘了,你還與一姣容女子有個約會呢。」聿沛馠提醒道。
「約會?什麼約會?」聿姵羅警覺道。
「喏,給你們瞅瞅。」說著,聿沛馠從袖口掏出一個粉色真絲手帕,丟到桌上道:「這手帕的主人說了,戌時二刻在這裡不見不散,我說怎麼姑娘們都以手執扇遮著臉呢,原來竟是『掩春山』這等說法,那姑娘叫什麼來著.……哦哦,清馨。」
聿姵羅連忙將桌上的手帕拿在手裡展開,只見上面寫著「楓曲橋西,不見不散。」
聿姵羅生氣地將手帕一丟,對攬月道:「今夜咱倆也去『掩春山』,我倒要看看墉城的姑娘是否真如二哥說得這般容顏好看。」
「啊?」攬月有些意外,只能搪塞姵羅道:「算了吧,你我又沒有扇子。」
「扇子啊,酒坊里倒是有兩面,只是還沒來及請畫師給描上扇面,二位姑娘若是不嫌棄,便拿去用吧。」陳二哥果然是個熱心腸,也沒等姵羅和攬月應聲,便已打發了小夥計去庫房取來。
「這未曾著畫的扇面著實看起來有些素啊.……」聿姵羅執扇在手,來迴轉著看。
「二位姑娘麗質仙姿,即便扇子素一點也不會影響姑娘美貌,定有許多王孫公子會拜倒姑娘裙下。」二哥抱拳笑贊道。
「我倒是有辦法,就是得麻煩二哥再取些墨來。」聿沛馠一邊樂道,一邊從腰后抽出一桿筆來,用指尖沾了唾沫仔細在筆端將獸尾捋順在一起。
「開明獸尾筆!這,這不是寰宇的嗎?怎麼在你的身上,聿沛馠你竟做偷盜之事,還將它給帶下山來了。」聿姵羅質疑他道。
「你別小題大做好不好,這是寰宇兄心甘情願贈與我的。」聿沛馠挑著眉回懟姵羅道:「再說了,這是開明獸尾是婁嫄贈予寰宇的定情之物,整日放在卻塵宮陪在寰宇兄身邊你可樂意?那還不如我取走他,換你聿姵羅一個舒心啊。」
「你……」聿姵羅羞憤的還在想著用什麼話去罵聿沛馠,秦寰宇便已用冷峻的眼神瞪著聿沛馠了。
「定情?寰宇是已經有了心上之人?」攬月歪著頭,有些意外的看著秦寰宇。
「不曾。」秦寰宇答道。
這個答案讓聿姵羅喜憂參半,「不曾」嗎?
「怎麼不曾?攬月我跟你說啊,當年婁嫄她……」聿沛馠素愛胡謅亂扯、以搗亂為樂。
「不要無聊!」秦寰宇辭色俱厲,口沸目赤。
秦寰宇話少亦不愛笑,同樣,生氣的時候也不多見,忽然這般聲色俱厲還真的把聿沛馠給鎮住了,果真不敢再多言,扮了個鬼臉對著攬月伸了伸舌頭,朝著秦寰宇的方向努努嘴。
這個時候二哥也正好將墨取來。只見聿沛馠起身,以手甩開身下的袍子,抬起一腿踏在長凳上面,神情變得一絲不苟,頗有氣勢。
聿沛馠用開明獸尾筆沾了墨,取了一把扇子在上面以雲篆書了「仙妝」二字,字體似白雲縹緲,筆墨橫姿,氣韻流暢,如同龍蛇戲游自雲氣間。
「哇啊,沛馠你的雲篆竟然書得這般好。」攬月驚喜地稱讚道,一臉佩服的將扇子放在手中仔細瞧著。
「還行吧,」聿沛馠一臉得意,嘴上卻佯裝謙虛起來,他又對著秦寰宇道:「怎樣?我是不是說過,開明獸尾筆贈與我方能顯其妙用。」
當然,聿沛馠也知道秦寰宇在這種薄物細故的小事兒上壓根不會搭理自己。
聿沛馠正要去取另一面扇子來圖畫,聿姵羅一把拽到了懷裡,道:「不需要,與其要你來塗塗抹抹,那本小姐寧肯執一秉白扇。」
聿沛馠回以她一個大大的白眼,嘴裡「且」了一聲。
穆遙兲道:「你們既打算參加今夜的鑒花會,那我們便在戌時前先找客棧落腳,先行歇息,恢復一些體力。」
於是五個人便付了酒錢,謝過二哥后與之拜別。
陳二哥將他五人親自送出浮生寂,看著他們的背影笑著嘆了口氣。
酒坊小夥計聽見了,便好奇的探出頭來,也看著他們遠去的背影,問陳二哥道:「二掌柜,你經營酒坊這許多年,日日都能瞧見喝著爇心香悲慟之人,凡是客人喝著爇心香是何滋味你只需看上一眼便知,恐怕這五個人的甘苦也是逃不過二掌柜你的眼睛的吧。」
陳二哥拍了一下小夥計的腦袋叱責他道:「你啊,不好好乾活兒,又在這裡心事客人們的私事了,這跟你有什麼關係。」
「不是啊二掌柜,若是換作尋常客人我也就不好奇了,只是這五個人無論相貌、衣著、談吐、還是氣質,一瞧便知絕不是尋常之人,所以才特意想問問二掌柜,方才他們所飲的爇心香均是何滋味。」
陳二哥沒有回答,只是從肩上取下布搭子,半唬半戲弄的向著小夥計抽了過去,涎眉鄧眼的攆著他去幹活兒,道:「還問!」
小夥計便嘻嘻哈哈的跑開了,只留下陳二哥站在酒坊門口。
陳二哥回頭看了看方才他們落座的那張四方桌,微微搖了搖頭,自言自語道:「只怕是一個情竇待開,一個愛而生畏,一個愛而不爭,一個愛而不得,一個愛而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