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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回③「浮生寂里爇心香 初試酒甘苦自知」

  在二哥忙著去取酒的功夫,聿沛馠又歪著頭對大家道:「誒?你們覺不覺得『浮生寂』這幾個字瞧起來有些面熟啊,總好似這筆書法曾在哪裡見到過。」

  秦寰宇點頭,淡淡道:「嗯。我也感覺似曾相識。」

  聿沛馠又問穆遙兲道:「遙兲,你可曾見過?」

  遙兲搖了搖頭,回他道:「我倒是跟你們的感覺一樣,只是我和姵羅不似你和寰宇這般喜文弄墨,平日里關注也不比你們多,更是想不起來。」

  殷攬月也是歪著頭靜坐沉思,遷思回慮。

  聿姵羅忽然靈光一閃,道:「你們說這道長會不會就居於墉城附近啊?是暘谷派之人,或是翀陵派之人?」

  大家還在議論中,二哥托著一壇爇心香置於方桌之上,打斷了他們的思緒。

  真當爇心香被端上卓來,大家反而安靜下來,彷彿各自懷有心事。

  等二哥又新取了五隻酒杯再回來時,發現聿沛馠他們還是不發一言,也沒有人動手倒酒,如同木雕泥塑。

  於是二哥便為他們依次斟滿酒,推到各人面前,笑著催促他們品鑒。

  攬月也感覺到氛圍忽然有些反轉,左顧右盼了一圈依然沒有頭緒,又見二哥百般熱情不忍辜負,便先行執起酒杯,道:「那我便先嘗吧。」

  於是在大家的眼光注視下輕輕將酒杯靠近唇邊,小心翼翼的輕抿了一口。

  攬月本就從未飲過酒,爇心香又是極為苦澀燒心烈酒,所以只是這一抿而已,攬月便立刻棄了酒杯,以袖掩面,低頭俯身劇烈咳嗽起來。

  那股苦澀灼烈的感覺就像一根刺插入神經般沿著舌尖蔓延到舌根,僅僅抿入口裡的那一丁點酒,便如同卡在喉嚨中辛辣異物一樣,無法下咽,又吐不出來。

  秦寰宇立刻將提前備好的清水的茶杯遞到攬月手裡,語氣急切卻帶著溫柔道:「把水喝下去,來。」

  攬月一邊咳嗽,一邊抬起嗆出淚的眼睛,嬌弱泛紅像一隻兔子,她本想開口道謝的,但一開口便又是一陣猛烈咳嗽,只得感激地看了看秦寰宇。

  秦寰宇俊美絕倫的臉上,眉峰因擔憂而不停攢動,關切道:「不要講話,先飲清水。」

  聿沛馠想起自己第一次嘗爇心香的樣子,便知攬月嘗它的滋味即便不是被嗆到,那也定是苦澀的,趕忙幫她輕拍著背,助她能快點好受一些。

  此時大家的目光全都集中在被酒嗆到的攬月身上,沒有人注意到聿姵羅的臉色陰沉,怏怏不樂。

  恐怕秦寰宇是察覺不到的,自己和攬月落座的中間尚隔著一個聿姵羅,在攬月被酒嗆到的時候,秦寰宇的反應竟然比緊挨著殷攬月的聿姵羅和聿沛馠都要快,第一時間便將清水遞了過去。

  而且秦寰宇的神情聿姵羅這輩子都不會忘,素來凜若寒冰、萬事漠然置之的他,竟然露出了溫柔之色。

  這是從未對她聿姵羅有過的表情,不,是從未對任何人有過的表情,若不是中間隔了一個聿姵羅,怕是現在為攬月拍背的是他秦寰宇也說不定。

  原本聿姵羅以為他秦寰宇只是性情本就緘默冷峻,現在看來,縱不過也是個普通男人,只是那份溫情從不曾給予自己而已。

  聿姵羅從鼻子里噴出一個「哼」聲來,只是這聲音輕的不會輕易被人察覺而已。

  秦寰宇話本就少到寥寥可數,從不見其為和何人何事上過心。

  聿姵羅現在回想一下,他們五人離開閬風下山後秦寰宇說出的每一句話,又有哪句不是特意為殷攬月而講,這.……難道皆是巧合?

  還是說,就因為殷攬月她是師父的女兒,閬風派的大小姐?

  還是說因為殷攬月隨了傳說中天香夫人的美貌?

  聿姵羅在心裡與殷攬月比較著,除了這兩點外,她實在搞不懂殷攬月她比好在哪裡,甚至連法術、劍術都一竅不通。

  不會,一定是自己太多心了,秦寰宇絕不是如此膚淺的男人。

  ……

  殷攬月的咳聲漸息,聿姵羅做了一個深呼吸,暫時把嫉妒的情緒揉碎,讓自己平靜下來。

  聿姵羅越是企圖平淡這種情緒,就偏偏越發煩亂不安,她努力的想要從殷攬月和秦寰宇的一舉一動中找到他二人並未生情致的證據。

  聿姵羅的眼睛酸溜溜的掃過攬月,心想:「對了,既然殷攬月嘗了爇心香的味道是苦澀的,那不正證明她未曾動情嗎?」

  聿姵羅正要鬆一口氣,又轉念一想:「不對,也或許是她正處幸福甜蜜,只是不曾被情所傷。」聿姵羅的心又重新被揪了起來。

  她又試圖說服自己,心裡暗暗想道:「不會的,殷攬月一直被師父困於靈台深處,與寰宇相識也不足兩日,怎可能抵過我與寰宇自小一同長大的情分。」

  聿姵羅頭腦里如同有一個嫉妒的漩渦,像是這種情緒泛濫,要將自己拖進去一樣。

  聿姵羅在心底希望,此時有誰能夠把自己叫醒,不要讓自己再繼續胡思亂想。

  「姵羅,姵羅?」攬月的手撫在姵羅手上,輕喚著她的名字,把她從思緒里喚回。

  聿姵羅才發現,穆遙兲他們都已舉起酒杯只待自己,便也執起酒杯。

  攬月的手再次擋在了姵羅的酒杯前,關切地提醒她道:「沒想到情傷之人的的確確甚苦,苦到我找不到言語可以形容,所以你確定真的要嘗啊?」見姵羅笑著點頭,表示了自己的決心,攬月便也不再勸阻。

  說到底不過也就是喝一杯酒而已,只是這爇心香的另有一番神奇在,反而讓舉杯的四人的神色帶著些凝重。

  還是聿沛馠先打破了沉默,想要重新烘托下氛圍,道:「來吧,這也是咱們四人從在一起第一回共同舉杯,怎麼也算是個有意義的紀念了。那咱們也約定,爇心香入口,甘苦自知。」

  「好,咱們共飲。」穆遙兲應聲道,於是首先仰頭乾脆的將酒一口吞下,聿沛馠三人也便一一飲下。

  攬月和一直站在旁邊的二哥關切的目光依次看著大家,攬月將備好的清水連忙遞給聿姵羅,聿姵羅接過在手裡卻並沒有去喝,只是立刻將關注的目光看向秦寰宇。

  秦寰宇的臉仍舊凜若冰霜、不為所動,爇心香被他含在口中,粉唇微動,讓它順著舌根流下,光潔白皙的脖頸上分明可見喉結滑動,極為性感,但除此之外,再未見秦寰宇的神情同往常有何異同。

  但是聿姵羅總是感覺,好像在秦寰宇吞咽下爇心香的時候,垂目長睫下的眼睛隱約斜向了殷攬月的身上。

  再看穆遙兲和聿沛馠二人,爇心香下肚,穆遙兲身體一顫,像是受到了什麼驚嚇,卻立刻鎮定的神色,不動聲色的將眼光瞟過攬月的方向,而聿沛馠的眼光則輕掃過攬月和秦寰宇。

  四方桌上忽然似冰清水冷,無一人開口講話,寂寂寞寞。

  因為先前大家皆以約定「甘苦自知」,不可發問,殷攬月只得滿腹疑團的環視著面無表情的四個人,像是在問:「這麼苦的東西,你們是不覺得苦,還是都可以受得住這苦。」

  靜默中忽然聽到二哥的洞悉一切的笑聲,二哥笑道:「多少襟情言不盡,全在爇心香甘苦中。聿兄弟,此次飲酒,可與上次味道有何不同嗎?」

  聿沛馠心知二哥有意為他們幾人化解尷尬,便隨著二哥笑著轉移話題,道:「二哥,你可別來試我,我可不會上當,說好『甘苦自知』的。」

  聿沛馠配合著二哥,二人一來一往搭著話兒,化解開氛圍,遙兲和姵羅在一旁也時不時的插上一句兩句。

  攬月對他們的話題並不是太感興趣,索性取出了今日在墉城街道上攤主送的東西來研究一番,頭一回見民間的玩物,興緻勃勃。

  聿沛馠看見攬月只顧低頭擺弄,久不做聲,好奇問道:「你這是在研究什麼呢?」

  「七巧合壁圖。」攬月一邊答話,指上一直未停,一塊方形木槽裡面的幾塊形狀各異的小木板被她的指尖輕推著來回變換位置。

  「誒?你們這一路收穫頗豐啊,還有什麼好東西啊?」

  攬月極為大方的把一堆玩物取出,推到聿沛馠的面前。「撥浪鼓?九連環?陶響球?這.……花鈿?」聿沛馠悉數著,道:「我的天啊,這麼多,攬月,下山前師父給了你多少銀兩啊?」

  攬月搖搖頭道:「爹爹並不曾與我銀兩啊。」

  「那這些……」聿沛馠去看聿姵羅,聿姵羅瞥了他一眼,道:「別看我,不是我花的錢,這些都是攤主、店主們送的,我們也推辭過多次,實在推脫不過,也只得收下。」

  聿沛馠握著拳頭豎起拇指,佩服道:「人長得美的好處還真多,看來今日你們倆是盡興了。」

  聿姵羅冷眼啐了一口道:「呸!誰說盡興,在玲瓏坊偏遇上了一個煙花賤質,仗著自己倡條冶葉,吸引男人眼光,便來欺負攬月與我?」聿姵羅特意拉長了聲音,強調著「攬月」的名字,一邊找機會觀察著秦寰宇的表情,果然見他眼睛在長睫的遮蔽下看向攬月。

  穆遙兲道:「如何會被欺負?被傷了嗎?」

  攬月連忙丟下手中的七巧合璧圖,雙手在身前連忙擺動,道:「沒有,不曾受傷。姵羅說得也是有些誇張。」

  聿姵羅便趁機將她們在玲瓏坊前發生的事情盡數講來,最後還不忘特地強調道:「那個何皎皎還說要找機會調教攬月呢,攬月可是閬風的大小姐,她何皎皎又是什麼閑花野草,難道良家女子也得跟她一樣,穿著妖艷曝露,那她乾脆不要穿好吧。」

  「吭吭。」遙兲趕忙以輕咳聲打斷聿姵羅,免得她越說越忘了矜持分寸。

  這時二哥湊上前來道:「姑娘所說的可是『閬苑瓊樓』的頭牌何皎皎?」

  聿姵羅道:「是她!二哥怎麼也認得這種紅粉青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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