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回② 「靈道現耕夏鐘鳴 攜閬風青刃出鞘」
村民離開后,穆遙兲對眾人道:「大家都聽到了,除卻此魔物勢在必行、迫在眉睫。」閬風眾人抱拳於胸齊聲稱「是」。
穆遙兲示意秦寰宇三人向前一步一同過去商談,「寰宇,你怎麼看?」秦寰宇低頭尚在沉思。
「看來讓師父給說中了,聽剛才那村民所描述的這般兇殘,看來還真是凶獸無疑了。」聿沛馠搶先說道。
「難怪師父此次安排我們四人同來,費這麼大的陣仗,原來是這魔物還是有幾分厲害的,若真是檮杌,那方壺山這麼大,我們這二十幾人是要分開搜尋嗎?大家若一散開,會不會增加單人對抗的風險呢?」聿姵羅補充道。
這也是穆遙兲正在考慮的問題,如何找出這個凶獸,又不讓閬風弟子們遇險。
三人最後都一同看著秦寰宇,等著這張冰塊臉講話,秦寰宇思索道:「不必。那凶獸應該就藏在清水洞里。」
「哎哎?我懂了!」聿沛馠最先反應過來,「既然河水漸稀、又有血水沿河流下,村民們還曾經沿著河道上山尋找卻並無發現,那就說明河道本身是沒有發現阻塞的,只能是源頭上被阻塞。」
「嗯,村民說過方壺山只有這一處水源,即便是凶獸也是要飲水的吧。」穆遙兲的反應也是極快,「那麼,我們把閬風弟子們分為兩路,一路走清水河東側,一路沿著西側上山,只要沿著河就絕對不會有錯。現在午時剛過,我們趕在日落前解決此事。」
穆遙兲、聿沛馠帶十人弟子走東側,秦寰宇、聿姵羅帶另十人弟子走西側,即刻上山。
能和秦寰宇分在一隊,聿姵羅心中非常歡喜,杏臉桃腮,一路煙視媚行,就好像沒有身後那十位閬風弟子一般。秦寰宇卻一直心中不安,一路不語,他莫名的感覺到翻腸攪肚,總像是有什麼事情被自己忽略掉了一樣,但是一時之間又想不起來,到底是什麼呢?
一路蔓草荒煙,秦寰宇走在隊伍的最前面,小心查看清水河的周邊,果然如那村民所講,衰草寒煙和岩石縫隙中偶能看到人體碎屑。一行人越往山上走,那繚繞在山間的蠻煙瘴霧就越濃重,烏壓壓堆積在頭頂。
「我的天,第一次遇到這麼濃重的瘴氣,這簡直讓人沒法呼吸了。」聿姵羅嘟囔道。
秦寰宇倒是沒有什麼不適感,但是他聽到自己身後頻繁傳來咳喘聲,料想是青年弟子中修為較淺者難抵污濁之氣,於是御氣掐訣施法,接連揮手拋出數道紫色光束,如刀鋒般劚玉如泥,流光飛濺在山裡的瘴氣間,光束所劃過之處的瘴氣被即刻切斷,讓清爽的空氣暫時可以充斥進來。
聿姵羅大口吸進空氣,身體頓時感覺輕快很多,只當是秦寰宇這般出手是因為自己的抱怨,更是軟惜嬌羞、滿臉緋紅。
清水河的河道越走越寬,很快就已看不到河對面跟著穆遙兲的那隊人,山勢逐漸平緩,有涼風撲面,氣溫驟然下降,秦寰宇身後有人道:「寰宇師兄,看右前方那裡,應該是那清水洞吧。」
秦寰宇順著那弟子喊出的方向看去,果然有在一片嶙峋怪石的上面覆壓著一塊巨岩,巨岩呈大拱弧形,無數枯枝敗藤自那巨岩上垂下,牢牢將清水洞的洞口遮住。
還未待秦寰宇帶人近前,清水洞內發出一陣炸雷聲,一道青光自洞內被拋出,秦寰宇眼疾手快,眾人尚未反應過來的時候,他已騰空躍起,伸手接住了那道青光,眾人這時才看清,這青光是穆遙兲那隊的閬風弟子。
原來穆遙兲東路那隊相較西路早些時候便找到了清水洞,並且果然在洞內見到了凶獸,可見他們師父的猜測沒有錯,那凶獸的確是檮杌。
據那被拋出的弟子描述,遙兲師兄帶眾人進洞后沒走幾步直接便撞見了檮杌,檮杌應是多日未能再進食,見到有人進洞格外狂躁,立刻與穆遙兲等人形成咆哮對峙之勢,自己正是在對峙中被檮杌所傷。
當時檮杌的獠牙正好咬住他的手臂不肯鬆開,或是來回搖頭甩動,或是咬著他往洞內凸起的岩壁上撞擊,自己疼痛過甚,身上無力便鬆開了手,就這麼從清水洞里被拋出,凌空時用僅剩的一點意志使出了御劍術,剛好被秦寰宇接住救下。
見此情景,眾人皆快步行至清水洞中以作支援,剛接近洞口便見洞內亂石嶙峋,怪石胡亂堆砌著猶如怪物爪牙,洞內漆黑一片,就像一隻怪物正張開血盆大口欲將進洞之人吞噬殆盡。
秦寰宇首先進洞,手碰到洞壁濕濕的,洞內涼風習習而來,心想這凶獸果真是找了一個好的藏身地。
正想著,一道赤紅色光自洞內飛出,迎面而來,秦寰宇一個翻身騰空,用腳尖回踢,赤紅色的光立即改變了方向,「轟隆」一聲插入洞口岩壁上,一個人自岩壁上搖晃著落下地來。
跟在秦寰宇身後的弟子圍上去看,在岩壁下扶起一個受了重傷的弟子,他的雙手正緊緊捂住胸前,像是著急地想要開口講話,但是剛一開口,噴出來的卻是一口鮮血。
秦寰宇自岩壁中拔出那赤紅色之物,厲色道:「華鋌劍。」
華鋌是遙兲的佩劍,此時不需那重傷的弟子開口,秦寰宇也能猜到,定是遙兲見弟子重傷危及性命,便喚了自己的華鋌劍御劍將該弟子送出清水洞外,足可見洞內激戰之艱難,那麼自己這邊的人又該讓他們進洞嗎?
秦寰宇看著手中的華鋌,知道遙兲手中無佩劍是十分危險了,刻不容緩,於是回頭吩咐閬風弟子道:「你等毋需進洞,你等在洞口鋪設『罟獸鎖』,待我去將檮杌誘出。」
秦寰宇又瞥見聿姵羅,厲色道:「你也留下。」語氣強硬不容置喙,說完便甩下眾人持了華鋌劍一個人進洞。
洞內倒是沒有了洞口的那股陰冷,反而酪烈酷熱,欲將人烤化;洞內也不似洞口所見那般漆黑,檮杌那條熊熊燃燒的虎尾盤旋搖晃在清水洞內,火光照的洞壁焦金爍石,亮如白晝。
此刻穆遙兲正屈著雙膝,單腿跪地,展開雙臂護在在兩個昏厥倒地的弟子身前,而在穆遙兲的身前又站著手執飛景劍的聿沛馠,聿沛馠左膝彎曲於身前,右腿後撤用力蹬地,飛景劍冒著幽幽綠光與檮杌的野豬狀的獠牙猛撞在一起,有金色火星迸出。
檮杌仰頭甩開聿沛馠手裡的劍,聿沛馠被這巨大力量甩開連退幾步,身後的穆遙兲連忙蓄力推在他的後背,將聿沛馠差點倒下的身體支撐住,避免了他受傷。
檮杌突然將頭埋進了環繞身體四周的濃厚煙霧裡,翻湧的濃霧裡「霹靂吧啦」的頻頻出現散碎的金色雷電,相鄰的雷電又交相融合變得電掣星馳,穆遙兲和聿沛馠二人對視一眼,雖不知道這凶獸在搞什麼明堂,但是有預感定是大事不妙。
沒等二人弄清楚,濃霧裡的檮杌又發出低沉的吼聲,就看見濃霧裡有閃電似流星一般圍繞著檮杌的身體來回竄動,清水洞里閃電飛光。
「我的天啊,這玩意兒竟然可以驅雷掣電?!早知道我下山的時候就找個茶館好好聽聽說書先生講書了!」聿沛馠驚愕失色,嚷嚷著。
「這跟茶館說書有什麼關係?」穆遙兲在聿沛馠身後脫口問道,剛問完,穆遙兲就想騰出手來給自己一個嘴巴,都什麼時候了,竟然還有心情搭理聿沛馠這個沒點正經又腦路清奇的怪胎。
「上回我下山的時候,茶館里說書的正在講狴犴和橫公魚,唉唉?!唉唉唉?!」聿沛馠的話還沒講完,就看見檮杌的頭從濃煙里緩緩探了出來,仰起了那隻人面豬牙的惡煞頭顱,沖著清水洞頂發出一聲怒吼,洞頂如倒筍般的鐘乳碎石紛紛搖晃砸落下來。
「別一驚一乍!」穆遙兲從聿沛馠身後探出頭想看清發生了什麼事情,剛好看到本來圍繞在檮杌虎軀四周的雷電化作雷霆萬鈞,一道道朝著他們的方向斜插下來。
「想什麼呢!躲啊!」穆遙兲使勁兒推開聿沛馠,剛好讓聿沛馠避開了一道雷擊,自己和昏厥的閬風弟子們卻失去掩護被完全暴露在那凶獸面前。
檮杌調整了方向,再次抖動身體射出雷電,聿沛馠斂容屏氣,正色起來,驅動手中的飛景劍一一將檮杌的攻擊擊碎,但是眼見雷擊不斷,落石越來越多,遙兲道:「這樣下去不是辦法,得想辦法先把受傷的弟子們送到洞外去。」
聿沛馠被這不斷襲來的雷電牽制,漸漸顯露疲憊之色,口中大聲埋怨道:「秦寰宇呢!怎麼還沒到!」
聿沛馠的聲音剛落,二人便見洞內萬道紫光流轉,清水洞內浮光掠影,將雷電落石瞬間消除殆盡,變成了點點星光或是細砂碎石灑落下來,總之紫光所到之處無餘一物。
「你可算來了,快把人家累死了!」聿沛馠目光炯炯。
秦寰宇冷著臉瞥了他一眼,不做理會,徑直走到遙兲身前把劍遞了過去,「華鋌。」
穆遙兲終於不用繼續被動下去,接過劍站立起身,又突然轉過臉問道:「還活著嗎?」
「嗯。」看見秦寰宇點頭,穆遙兲知那重傷弟子無事,心中鬆快了些許,抖了抖身子,舒展了肩膀道:「沛馠,你把重傷弟子帶出洞去,讓我和寰宇專心收拾了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