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難眠的夜 碎嘴的人

  毒暑彌三伏，微涼起二更。月窗風竹亂，煙渚露荷傾。

  這是華景楓經歷的第一個輾轉難眠的夏夜

  沒有避暑的山莊，也沒有祛暑的冰塊

  儘管躺下前已經喝了一碗稀得數的清小米粒的粥，華景楓還是覺得餓得慌

  據說這裡才鬧過飢荒，村子里統一吃大鍋飯

  才遭過災，吃的什麼可想而知

  便是方才那碗夾雜著細碎米粒的地瓜粥，都是老太太和原本的華景楓在自留地里種下的，而且數量並不多

  捂著肚子面著黑漆漆的牆，華景楓心裡還是第一次這麼空落落的

  另一個世界呀……或者說是很多年後的世界……

  她看見奶奶裹著的小腳，帝都里的姑娘也有纏足的，也許，她是不是能期望一下，這裡可能會有家人的痕迹

  想想自己如今的處境，還有自己那個深藏不露的妹妹，華景楓不禁抿了抿唇

  伴隨著蟲鳴和雜思，華景楓緩緩闔上了眼

  但直到她陷入深眠，仍然有一事不解

  那便是最初醒來時，老人家口中所言

  原本的華景楓是為了一個男人才落到死去這個地步

  不論是僵硬發冷的身體，還是後腦那裡始終跳動著的頭皮都在告訴她這是事實

  何必呢.……一個男人.……他配嗎？

  伴隨著一聲孤零零的鳥啼，華景楓翻了個身，只覺得餓肚子的夜晚似乎都變得冗長.……

  「噹噹當……」開飯的鐘聲響起，響徹了整個村莊，也順利的將睡夢裡的華景楓驚醒

  身材瘦削的少女自破舊的被褥間驚坐而起，唬了才進門口喊人的華老太太一跳

  「哎呦，乖孫，別急，趕得上吃飯的……」

  這熟悉的鄉音，這親昵的稱呼，忍不住讓華景楓捂了捂額頭

  可這下意識的一捂卻讓她抽了一口冷氣，更清醒了

  「好的.……奶奶……」

  咬著牙，華景楓爬出了被窩，踢踏著打著一層又一層布丁的布鞋收拾床鋪，可就是這舉動，卻看的華老太太一愣

  「乖孫懂事兒了哈，曉得幫奶奶幹活了.……」

  華景楓幹活兒的手顫了顫，想象不出一個生活在這樣的家庭卻從不幫相依為命奶奶幹活兒的姑娘是什麼樣的

  饒是她出生大家，自小錦衣玉食的長大，也並不是什麼活兒都不會做

  相反，因為有一個愛舞槍弄棒，立誓保家衛國的兄長，她的生存能力和自理能力都不差。

  「奶奶.……走吧……」

  華景楓用生平最快的速度將被褥收好，挽上了老太太的臂彎，喜得這個還能窺出過往雍容的老太太笑出了一口白牙

  「哈哈.……好好，這就走，奶的乖孫……」

  老人家明明笑著，可華景楓卻看見了老人微紅的眼角

  不知道，原本的華景楓做了什麼，只是這種微不足道的事兒都讓老人家掉了淚……

  就在她思索間，突然聽見周圍的竊竊私語聲

  鄉間的黃土道上，前前後後擠滿了村子里趕著吃飯上工的人

  看見華景楓和華老太太坦蕩蕩的走在路上，都紛紛報以嗤笑，有的還掩著嘴，卻用眾人都能聽見的音量道

  「哎呦.……我的天.……華家的姑娘居然就這麼出門了.……天老爺，她都不覺得沒臉見人嗎？可怎麼活下去喲……」

  這陰陽怪調，還有周圍那些若有似無卻都索繞在自己身上的目光，頓時讓華景楓明白了這一切都是針對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