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的害怕

  當他走出浴室，我放下電視的遙控器，抱著一疊衣物，準備去洗澡。

  我知道，這種時候，千萬不要看那個光風霽月的翩翩少年——言情小說裡面，這種時刻，女生十有八九會犯花痴，會流鼻血。

  所以，為了自己的身體著想，為了自己的面子著想，哪怕少年規規矩矩地穿著全套的睡衣，我也不會瞅他一眼。

  浴室里，水汽氤氳，溫度比外面要高的多。只是，我吸了吸鼻子，這玫瑰沐浴露的香味也太濃烈了——好吧，作為一個經常懶得塗抹沐浴露的女漢子，我自愧不如。

  真是神奇啊……水流打濕了頭髮，再順著臉龐，滑至脖頸，我閉上眼睛，自己從來沒有想象過，黑羽快斗就在一牆之隔的房間里，而自己在這裡沐浴。

  此刻應該是我的人生巔峰。

  拿起裝有沐浴露的小瓶，嘗試擰開瓶蓋的時候，才發現它根本沒有開封過。

  嗯？隔著濃濃的水霧，我看見瓶子上明晃晃地註明了：這是無香的。

  那浴室里的玫瑰香是從哪裡來的？

  或許是高檔酒店配置的香薰吧……

  磨磨蹭蹭地洗完澡，搭拉著拖鞋，出了浴室，空調的涼氣適時地襲來，很愜意。

  少年還沒有睡。

  「剛剛你的哥哥來找你，」他坐在床沿，托腮，饒有興緻地望著我，「他說，他想讓妹妹給他一個晚安吻。」

  「啊？」我抓了抓濕淋淋的頭髮，「那你怎麼回答的？」

  黑羽快斗眯了眯眼睛，雙手一攤：「我聽你的話，什麼都沒做。」

  我有些懷疑地打量著他，少年卻是一臉無辜的笑容。

  我走到梳妝台前，坐了下來，拉開抽屜，取出吹風機。

  「你怎麼還不睡覺？」我不急著打開吹風機，通過鏡子看著他，「你睡床，我睡沙發。」

  「這怎麼行？」少年朝我走了過來，「我的良心過意不去。」

  隨著少年的靠近，我又聞到了芬芳馥郁的玫瑰花香。瞧了瞧少年的頭髮-——乾的，說明他也沒有用洗髮水啊。

  黑羽快斗拿過我手裡的吹風機：「我來幫你。」

  拉回遊走的心神，我趕忙輕輕地警告他：「不用，你安心去睡覺就好了。」

  停頓了一下，又補充道：「我吹頭髮的時候，聲音可能有點大，如果吵到你，你就暫時忍一忍，很快就好了。」

  「可是，」少年思索了幾秒，眼底彷彿有些許剎那而過的惡意，「一個人睡覺，我害怕。」

  我正準備拿回吹風機，聽到這話，動作一頓。

  你撒謊還能再走心一點點嗎？

  黑羽快斗忽而湊近，原本故作可憐的眼神，在愈近之際，像是笑場支撐不下去了，一點害怕的真實意味也尋不見了。

  他輕笑出聲：「所以，你幫人幫到底，陪陪我？」

  我被他的話打得措手不及，動了動嘴唇，好久找不著分寸極佳的回答。

  「你真的害怕嗎？」我深吸一口氣，取走了他手中的吹風機，「你這次的表演太假了，魔術師先生。」

  他一定是裝的，他怎麼可能害怕？

  「我真的害怕。」

  我坐在這裡，他呼吸的頻率自頭頂傳來，清晰可聞。

  「怕你有一天會突然消失在我的世界里。」

  我默默聽著他的話，無距離地深刻感受到了他的情緒。

  「怕你在我的生命中無處可尋。」

  他的聲音很近，我離他也很近。

  我彷彿能清楚地感受到少年說話時惹起的胸腔微顫，所有的波瀾弧度，每一下，傳遞到脈絡血脈里。

  我抬頭，眼前是晦暗不明的燈光，而他的眸子，此刻卻像不經意點起的簇落星火，正在肆意地燃燒著。

  他的嗓音並不高，可是偏偏好似踩著我心跳的琴弦，撥亂了滿張樂譜，還要勢在必得地去霸佔整架鋼琴的位置。

  是他的琴，是他的弦，是我的心動。

  「好啦，所以接下來，」黑羽快斗輕笑一聲，剛才的悲戚一下子消失得無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一如既往的不正經，「能不能來一點付費內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