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6中國第一艘航母
強子找到趙老闆的時候，趙老闆意識已經有些模糊，只是把右手高高舉起，露出水面。
鄭副官一隻手抱著塊木板，一隻手拖著趙老闆，咬著牙拚命用雙腿打水。
強子游過去，幫著一起托起了趙老闆。
他雖然年紀小，但是水性比鄭副官好得多，鄭副官一下子輕鬆了很多。
鄭副官看了強子一眼，疲憊得說不出一句話。
黑夜中的大海上，除了遠處那艘不斷用探照燈掃射的炮艇，什麼都看不到。
天上沒有星星，岸邊遙不可見，自然也辨別不出方向。
心理上的恐懼同樣極大地消耗著他們的體力。
鄭副官和強子只能拖著趙老闆拚命向炮艇相反的方向游，雖然知道很大可能奔向的是絕路。
即便不是絕路又能怎樣？
以他們現在的狀態，哪怕沒有那艘炮艇，哪怕遊動的方向是對的，也無法游到岸邊。
況且，胡旅長不可能任由他們精疲力竭沉進大海中，不管是人還是屍體，他都要。
炮艇像一頭擇人而噬的猛獸，逐漸逼近。
趙老闆被翻騰的海水嗆了一口，劇烈咳嗽起來。
鄭副官和強子顧不上這些，只是拼盡全力地游。
趙老闆開始掙扎，拚命扭動身子，用嘶啞的嗓音喊道：「等等……等等！」
吞入大量咸澀的海水，趙老闆的嗓子又腫又痛。
鄭副官和強子停了下來，看著趙老闆。
趙老闆積蓄了一下力量，虛弱地道：「帶著我……游不出去……必須取捨……」
他把一直攥在手裡舉在空中的東西塞給鄭副官，繼續道：「你們帶著膠捲……活下去……交給張少帥！」
這些話幾乎耗盡了趙老闆所有力氣，然而對於已經做好必死決心的他來說，都不重要了。
鄭副官沒有絲毫猶豫，把用油紙層層包裹的膠捲遞給了強子，道：「你帶膠捲游出去，我陪趙老闆一起走！」
強子接過膠捲，眼眶發熱。
雖然相處短暫，但是對這個不善言辭卻擁有沉默力量的鐵血軍人，強子滿是崇敬。
他認為，鄭副官是和三爺一樣頂天立地的漢子。
鄭副官拖著趙老闆，轉身向炮艇游去。
趙老闆嘶啞著道：「從濟南到金城……最終還是你陪我……」
鄭副官道：「放心！我身上還有顆米爾斯手榴彈，不會感到痛苦的。」
探照燈打過來，定格在二人身上。
強子看了一眼光圈中的趙老闆和鄭副官，轉身扎進了海水裡。
遠處，老三也看到了探照燈燈光中的趙老闆和鄭副官，他平生第一次感到對一件事無能為力、無可奈何。
另一個方向，王樹生無力地飄浮在海水中，抬頭看了看如墨般的夜空，心想：「天真黑啊！究竟靠什麼才能把它照亮？」
炮艇上的胡旅長緊緊盯著水中的趙老闆和鄭副官，心中慨嘆，十六年戎馬倥傯，上百次出生入死，老天終於垂青於他了。
抓到趙老闆后，他可以分別和國民政府、張督辦暗中接洽，誰給出的籌碼高，他就把趙老闆給誰。
至於日本人，他是不會考慮的。
雖然他出身貧苦，只能靠一條爛命在這亂世中為自己謀取更好的前程，更大的富貴，但是基本的人性良知和民族大義他還是有的。
他不想被人戳脊梁骨罵作「漢奸」，不想在史書上留下惡名遺臭萬年，不想子孫以自己為恥世世代代抬不起頭來。
他一直夢想的是權貴加身，衣錦還鄉，讓潦倒一生，一張破席子草草葬入荒山的父母，感受到門庭榮耀；讓從小看不起他的街坊鄰居，涎著臉來對他阿諛逢迎；讓嫌貧愛富嫁給地主作妾的小楓，痛哭流涕地悔不當初，然後自己大度地表示原諒……
然而，他不知道鄭副官已經準備好了英式米爾斯「甜瓜」，請他和他的士兵們一起吃。
當然，作為一名久經沙場的老兵，在巨大的驚喜面前，他還是保持了一定的警惕心。
所以，即使趙老闆和鄭副官身陷大海，看起來疲憊不堪，手上已經沒有武器，炮艇上的三十多名士兵還是用槍瞄準了他們。
炮艇緩緩靠近他們的獵物，兩隻似乎已經放棄抵抗、無奈接受命運的獵物。
突然，天空中響起了奇怪的「嗡嗡」聲。
胡旅長抬起頭，看到漆黑的天空中出現了一個微弱的光點。
那個光點移動速度非常快，從天空那邊迅速劃了過來。
居然是一架「施來克」水上飛機！
沒等炮艇上的人做好準備，這架「施來克」氣勢洶洶直撲過來，投了兩顆炸彈后大搖大擺地飛走了。
由於「施來克」上沒有配備瞄準裝置，所以兩顆炸彈都沒有命中炮艇，落在了後方，除了掀起一陣巨浪，沒有造成任何損害性後果。
但是，由於炮艇上沒有防空火力，在蒼茫的大海上遭受空襲，只能被動挨打，毫無還手之力，一旦被擊中馬上葬身魚腹，這種威懾感給炮艇上的國民革命軍造成了極強烈的心理震撼。
胡旅長頭皮發麻，一直抬頭盯著那光點消逝在遠方無邊黑暗的天際中。
趙老闆和鄭副官也目瞪口呆，不知道這駕飛機跑過來匆匆忙忙下了兩個蛋就飛走了意味著什麼。
胡旅長稍稍回過神來，急忙命令手下：「快把炮艇開過去！抓住水裡那兩個人後馬上撤進黃縣港……」
雖然不知道將會發生什麼，但是十六年槍林彈雨的生死歷練，讓胡旅長預感到了極大的危機，當即決定安全第一，不掩飾自己抓到趙老闆這件事了。
然而胡旅長話音未落，更加震撼的事情發生了！
一波前所未有的巨浪層層疊疊涌了過來，一艘龐大的軍艦如一座移動的山峰突然出現在海面上，冷冷地俯視著腳下的炮艇。
2708噸排水量，10.8節航速，兩門119.4毫米主炮，四門75毫米副炮，搭載兩架法國產「施來克(Schreck)」FBA-19型水上飛機！
居然是中國第一艘航空母艦，東北海軍戰功赫赫的「定海神針」——「鎮海」艦！
胡旅長呆若木雞。
這位身經百戰的職業軍人像看到死神一般，感受到了絕望。
因為「鎮海」艦的聲名是靠實實在在的軍功打下來的。
1920年7月14日至7月19日的直皖戰爭，以吳佩孚、曹錕為首的直系軍閥聯合以張作霖為首的奉系軍閥，打敗了以段祺瑞為首的皖系軍閥，直奉兩系軍閥共同控制了****。
後來由於分贓不均，加上直奉兩系軍閥為擴張勢力矛盾激化，1922年4月28日至5月5日，第一次直奉戰爭爆發。
游弋在渤海灣的直系軍閥炮艦，為直系軍閥提供了強大的火力支援，差點一炮要了張作霖的命，最終張作霖敗退出關，直系軍閥完全控制了北京政府。
死裡逃生的張作霖看到了海軍在現代戰爭中的威力，發誓要把東北海軍打造成中國最強大的海軍。
張作霖軟硬兼施吞併了「吉黑江防艦隊」，又盛情邀約曾留學日本江田島士官學校的沈鴻烈出任航警處少將處長，於1922年8月開始組建「東三省保安司令部特設航警處」。
張作霖對沈鴻烈絕對信任，傾全力支持，沈鴻烈大為感動，不遺餘力地施展平生所學。
1923年7月，沈鴻烈從煙台政記輪船公司購買了一艘2708噸的商船「祥利」號，該船原為德國海軍運輸船，航速為10.8節，是當時世界上比較先進的海軍運輸船。
沈鴻烈將「祥利」號送到旅順口日本海軍基地進行改造，配置了2門4.7英寸口徑阿姆斯特朗海軍炮當主炮、4門3英寸口徑陸軍炮當副炮，動力為燒煤鍋爐往複蒸汽機，1200匹馬力，航速可達10.8節。
1924年，沈鴻烈在張作霖支持下又購買了一艘日制廢商船「廣利」號進行了改造，因張作霖曾被北洋政府授予「鎮威上將軍」稱號，沈鴻烈將「祥利」號和「廣利」號分別改名為「鎮海」號和「威海」號。
1924年9月15日至11月3日，第二次直奉戰爭爆發。
當時吳佩孚帳下的渤海艦隊擁有中國最大的巡洋艦「海圻」號，以及「海琛」、「肇和」、「永翔」、「楚豫」、「同安」、「華甲」等十餘艘艦艇，實力遠超張作霖的東北海防艦隊。
然而，戰爭中由東北海防艦隊參謀長、東三省航警學校首任校長凌霄充任艦長的「鎮海」號，不懼危險勇猛地殺到秦皇島，依靠奉軍強大的空軍遏制住了渤海艦隊。
同時，海防艦隊以水雷封鎖了津沽海面，炮擊山海關附近直軍的後路，再加上馮玉祥的倒戈，吳佩孚迅速潰敗。
以「鎮海」號為首的東北海防艦隊截擊直軍於秦皇島海面，堵住了直軍由海上向南逃亡的退路，最終導致直軍主力全部覆沒，吳佩孚狼狽南逃。
張作霖違背「奉軍不入關」的諾言，揮軍進入北京，排斥馮玉祥，實際上控制了由段祺瑞任「中華民國臨時執政」的****。
經此一戰，「鎮海」艦一鳴驚人，張作霖對沈鴻烈更加支持和厚愛。
1925年秋天，「鎮海」、「威海」、「定海」、「飛鵬」四艦構成了東北海軍的海防艦隊，以營口為基地，巡防於東北各海域，正式改稱「東北海軍司令部」。
1924年12月，張作霖向法國訂購了8架「施來克(Schreck)」FBA-19型水上飛機。
該型飛機時速可達180公里，打破了當時水上飛機的飛行高度世界記錄，一共只生產了9架，而張作霖這份訂單訂走了其中8架。
首批4架「施來克」飛機加入奉軍以後，張作霖突發其想：「都說航空母艦那玩兒厲害，在大船上擱倆飛機，不就能當航母使嘛。」
1926年3月東北海軍「水面飛機隊」在秦皇島成立，沈鴻烈根據張大帥指令，將「鎮海」艦改造為飛機母艦。
「鎮海」艦遠遠比不上真正的航空母艦，噸位小，載機少，不具備彈射裝置，起降飛機方式原始，每次只能停車拋錨，依靠吊臂在水面上收放水上飛機。
但是「鎮海」艦在中國第一次實現了軍艦與飛機的結合，初步實現了航空機動作戰的原始條件，成為中國第一艘類分為飛機母艦的軍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