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3章 未散的執念（33）

  ……

  大約一小時后。

  師以雲給床上昏睡的原身母親仔細掖了掖被角，確定不會受寒之後，開始默默敲起了腦中的系統：「統兒，你這邊檢查得怎麼樣？原身母親的身體具體是個什麼狀況？」

  【宿主您再等一等——】

  看著顯示屏上方一直顯示「載入中」的標識，系統有些著急地敲了敲，自從三年多前維修過一次之後，自己這套程序不知怎的，居然越來越拉了，動不動就卡頓，等了好一會，結果才出來。

  【宿主，這邊的檢查結果顯示，原身母親早年腦部受過重創，嚴重影響了大腦的視覺和感覺中樞，加上所處的環境惡劣，時受鞭笞，久而久之，對外界的刺激失去了感知能力，整個人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有辦法治嗎？」

  【……抱歉宿主，以現在的條件來看，沒有。】

  「……一點辦法也沒有嗎？」

  【確實沒有，而且主要她的身體太差了，之前在那個島上受了很多的苦，眼下這種情況……說一句病入膏肓也不為過。】

  ……原來，都病入膏肓了么？

  師以雲垂眼看著床上閉著雙眼安靜睡著的婦人，沉默了好一會，蹲下身來為其細心拂去鬢間微亂的髮絲，用原身的口吻小聲道：

  「媽媽，對不起，是我來遲了。」

  「那一天我不該和你吵架，也不應該衝動地跑出去，真的對不起……」

  「媽媽，我好想你……」

  說著說著，彷彿原身真真切切地存在於此並附身到了師以雲體內似的，女子說到後面幾乎是哽咽了起來，帶著股被極力壓抑著的哭腔，借著師以雲的身體，緩緩、緩緩地抱了抱床上無知無覺的人——

  力道輕得像根羽毛，風一吹就散。

  最後的最後，隔著滿目的朦朧淚光，師以雲似乎真的瞧見了一道淺色影子，單是這麼瞧上一眼，她便知道，那是原身。

  又或者說，是原身未散的執念。

  與師以雲共享視角的系統自然也看到了，正太音中藏著明顯的驚異：【宿主，原身怎麼還在？她不是已經——】

  「噓——」

  師以雲默默打斷了系統的驚呼，自從在小島上第一次看見原身母親的時候，心臟不正常的反應便讓她提起了注意，她曾猜測是系統模擬原身時操作過於細膩，以至於到了心理層面的程度。

  但隱隱的直覺告訴她，或許……另有別因。

  於是，在某種直覺的驅使下，面對睡著的婦人時，她有意放鬆了自己對於身體的控制，當察覺到自己的淚水不受控制地往下流的那一刻，師以雲便知，是原身。

  是尚未完全消散的原身。

  其實也只是一個淡到不能再淡的影子罷了。

  看著對方一遍又一遍地對著床上之人說著對不起，訴說著自己的諸多悔恨，作為旁觀者的師以雲沉默著垂下眸子，並沒有選擇出聲打擾。

  過了好一會。

  帶著哭腔的聲音漸漸弱了下來。

  「謝謝你。」

  聽見這樣突兀的一聲，師以雲抬起眼，有些詫異。只見原身擦乾了淚水，轉過身來，很是認真地看著她，「謝謝你幫我。」

  「可是——」

  師以雲話音頓了頓，有些不忍地別開眼：「我沒有辦法……」

  「我知道，但還是謝謝你。」

  原身釋然地笑了笑，身形越來越淡，很快便徹底消失了，連帶著她那只有師以雲才能聽到的聲音一併，消散於風中，無處可覓。

  空氣就這樣安靜了好久。

  久到師以雲臉上的淚痕都干透了，她這才緩緩起身，看了眼仍舊處於睡眠狀態的婦人一眼后，便輕手輕腳地走出了房間。

  隨著房門的漸漸關閉，一滴淚珠忽地自床上婦人的眼尾流出。

  行經凹凸不平的皺紋后，最後沒入了鬢間白髮之中，無聲無息。

  ……

  這邊。

  關好門，師以雲反覆確認周遭並無什麼危險的存在後，腳尖一轉便進了旁邊的房間里。

  其餘三人都在這房間里。

  甫一扯了張凳子圍桌坐下，師以雲還未來得及說什麼，眼前便遞過了幾張紙巾，順著捻著紙巾的指節看去，正好對上青年那雙暗含擔憂的墨眸。

  「……謝謝。」

  她抿唇接過，用紙巾草草擦了擦自己的眼角，藉此穩了穩自己的情緒。

  「姐姐……」

  女孩盯著女子眼尾的微紅，向來慣會撒嬌的人罕見地沉下性子，很是乖巧地蹭到師以雲身邊，用無聲的擁抱來安慰對方，搭在後邊的小手還不忘學著師以雲曾經做過的那般，一下一下地輕輕撫著。

  而一旁的少年見狀則抵唇輕咳了聲，將桌上早先擺好的小麵包往師以雲的方向挪了挪，小聲道：

  「曉雲姐，這是我出鎮之前特地熱好了的，現在可能有些冷了，但口感應該還好，你要不要試一試？」

  「……」

  感受到幾人小心翼翼的安慰之意，師以雲看了眼酒店並不怎麼隔音的牆壁，牽唇笑了笑，道：「好了，我沒事的，你們不用這樣。」

  聞言，少年沉默下來，抱著她的女孩沒撒手，而方才遞給她紙巾的青年眉心微蹙，似乎想說什麼，卻又遲遲沒有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