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3章 肉粥（13）
「你怎麼了？」
見自家男友忽地身子一僵，程蓉皺了皺眉，「別不是又看哪個不要臉的狐狸精看傻了吧？」
這話並不算大聲，但僅在幾步之前的師以雲卻是很難聽不清楚。
或者說，程蓉這話就是說給她聽的。
說著，女人還故意斜了眼前邊師以雲的身影，語氣里的酸氣都快要溢出來了，「人家瞧不上你呢……」
「閉嘴——」
柏高義聽不下去，手上使勁掐了下程蓉的手，眼神示意對方不要再講下去。
女人恨恨地瞪了眼男人，「你掐我做什麼，敢看還不敢讓人說了？」
「你少說兩句吧。」
男人無奈道：「我就是……」
想到剛才自己被一個八歲小女孩的笑給嚇住，他到嘴的話又咽了回去，就是了好一會，到底什麼也沒說。
程蓉認定他心虛，又與他鬧了幾句。
折騰來折騰去，一行人最終到了李哥先前特意指過的肉粥供應點。
出乎師以雲意料的是，這裡的人不在少數。
確實如李哥所說，大部分是老幼婦孺，一個個雖然面黃肌瘦，但看向不斷冒著熱氣的肉粥鍋的眼神卻是亮晶晶的。
周遭也是一片熱鬧。
見幾人到來，李哥還特意站了起來朝師以雲幾人打了聲招呼，旁的村民見狀也朝這邊看過來，眸中神色各異，都是再正常不過的村民打扮。
簡單打招呼介紹之後，師以雲客氣地笑著，挑了個偏僻的地兒便拉著少年和小女孩坐下了。
沒多久，那口鍋傳來陣陣咕嚕咕嚕的聲音，空氣中也漸漸飄出一縷濃郁的肉香，原本還在閑聊的眾人慢慢的也不聊了，目光無一不緊盯著中心的那口鍋，其中隱隱透露出來的急切之意，彷彿下一秒便要直接衝上去將其一搶而空似的。
師以雲甚至聽到了身邊村民的咽口水聲音。
肉粥煮好的一瞬間，一擁而上的村民身影擋住了她探究的目光，師以雲只暫時歇下念頭，打算等眾人分好粥之後再上去瞧一瞧。不為別的，主要在她看來，末世中的一碗肉粥固然是好東西，但村民們看起來也不像是餓了許多天的人，即便肉粥再香，到底不至於到這種程度……
從她的角度看去，甚至能看到幾個剛打好粥的村民幾乎沒有半分的猶豫，一股腦將其灌進肚子后，又向人群擠了進去。其中好些都是帶著小孩的婦女，但看她們急著搶粥的模樣，並沒有任何要勻半口給懷中小孩的意思。
不對勁。
那粥絕對不對勁。
師以雲幾乎是肯定了這一點。
想了想，她收回視線，垂眼之際，小心扯了扯身旁同樣端坐著的少年衣擺，把聲音壓得極低：「待會不能喝那肉粥，知道了嗎？」
「嗯。」
少年飛快地看了眼人群擁擠之處，乖巧點頭。
見此，師以雲稍稍定下心來，不想下一刻，一聲熟悉的吆喝自前方傳來：「曉雲妹子，來，特意給你們留的。」
是端著兩碗熱粥的李哥。
他依舊眯著眼笑著，一邊端粥走過來，一邊熱情道：「別有吃的也不知道去拿，下次可得積極點，不然趕不上熱乎的了……」
見師以雲和言午都愣著，他直接把粥碗放在兩人身前的一個木質小桌子上邊，整個人也順勢坐在了另一個小板凳上，兩眼認真地注視著師以雲三人，沒有要走的意思，「快，嘗一嘗，看看味道怎麼樣？」
師以雲正欲推諉幾句之際，卻敏感地注意到，似乎在李哥將粥碗端來的時候，原本鬧哄哄的周遭漸漸靜了下來。
抬眼看去，大傢伙似乎只因為搶到了自己想喝的肉粥而心滿意足，一個兩個都靜靜地站那兒喝著粥，並沒有人看向這邊。但仔細看去，又好像每個人的眼角餘光都在注意著這邊。
就像是，一定要看著師以雲三人將肉粥喝下一般。
在這樣暗沉的夜色里，帶著股子令人遍體生寒的不祥意味。微涼的夜風拂過，周邊亮著的幾盞用電線拉過來的白熾燈隨風晃了晃，一明一暗間，師以雲仿若看到了隱藏在黑暗中的某張血盆大口。
少年謹記師以雲的囑咐，並沒有動。
而沉沉地看了一圈的師以雲，視線最後回到眼前擺著的兩碗冒著熱氣的粥。良久，她忽地扯了扯唇，將懷中不知什麼時候又睡過去的小女孩遞與少年抱著，朝眼前的中年男子彎眉一笑，道：
「李哥費心了，不過小午他肚子不舒服，小孩子又實在睏倦，這粥要不還是……」
她的話還沒說完，李哥的臉色便明顯沉了下去，「曉雲妹子，我也是看你們剛來，怕是搶不到，這特意給你們留的。」
「實在不好意思，李哥，我胃口大些，不然我自己喝了吧？」
說著，師以雲一手端起一隻粥碗，作勢要喝。
李哥的臉色這才好看了些。
周圍一直似有若無的視線也離開了。
借著粥碗阻隔視線，她不著痕迹地朝周圍掃視一圈，確定村民們確實移開了目光后，故意做出嗆咳的假動作，旋即手一翻，粥碗瞬間倒地，混著肉絲的白米粥就這麼灑了一地。
幾乎是粥碗落地的那一瞬間，所有人的眼睛都看了過來。
不是看她。
而是死死盯著地上的肉粥。
一秒，兩秒，三秒。
有人開始動了。
然後是第二個人，第三個人……
原本獃滯的村民像是被這兩碗灑落在地的肉粥打開了什麼特殊開關似的，雙眼無一例外變得有些赤紅，一個兩個圍了上來，然後——
開始瘋狂地舔地上的粥。
像狗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