抉擇9

  再次碰到梓豪的前女友,也是最後一次,是在碼頭的附近。

  那是次年的暖春,正逢周末,頭天發了工資,吉吉承諾帶明明到外頭吃頓好一點的早餐。

  明明高興得活蹦亂跳。

  第二天,一大早就鬧著阿香,說要在宿舍大門口候著小姨。

  那年明明才上小班,小小的個子;圓腦袋,圓臉,大眼睛;能說會唱,可愛極了。

  三個人,兩大一小,手拉著手,走在宿舍門口那條春意盎然的道路上。

  榕樹的枝桿上,冒出了嫩嫩的,鮮綠的小片葉子。

  小小的新綠葉子,層疊在大大的深綠葉片上,搶盡了風頭。

  人們的視線總是不由自主的停留在這些新來的小東西身上。

  看見它們,就彷彿看到了新機。

  吉吉多麼希望,自己也能如同這些新葉子一般,快活。

  可惜實際上,她的心情總是沉悶的。

  她不再樂意到開發部晃蕩;反而一拖再拖,拖到了非去不可的地步,才硬著頭皮迎難而上。

  吉吉一到開發部,梓豪的兄弟逮著她,就是一頓的痴纏,討媚的話說了個遍。

  不是吉吉討厭他,而是她,心有所屬,才會無動於衷。

  真的,物以類聚,人以群分;他那哥們,有一技之長,身材高大魁梧;長著一副喜鵲嘴,說出的話,就是那喜鵲唱的歌,那般的美妙動聽。

  梓豪總是有意無意的與她搭訕一兩句話,就轉身匆匆離開。

  都是些客套話,從前是吉吉想太多了,人家這是禮貌之舉。

  這樣下去,吉吉更不願到開發部,兩個人漸漸的,又生疏了。

  三個人,排成一條線,阿香在教明明唱小兔子乖乖;一邊唱,一邊微笑著。

  阿香一生過得太急促,忙忙碌碌的,卻碌碌無為,她身上的擔子是千金重的。

  只有這種時刻,才算是會心的笑,她臉上的線條總是柔和,但眼睛不再犀利,而是充滿著溫馨。

  明明軟軟糯糯的童音,在耳旁;吉吉聽著,卻像是從很遙遠、很遙遠的地方傳來。

  走到碼頭邊,輪船嘟嘟、嘟嘟的歡呼,像在搖籃里,聽著媽媽唱著的曲調。

  那麼的入耳!

  踏上碼頭邊的一座小橋,嫩葉依舊鋪天蓋地,流水急退,咕嚕咕嚕的響。

  橋的那一頭,迎面一群人,年輕的,年長的都有。

  是梓豪和他的女友。

  他們腳步緩緩的,穩穩的,梓豪壓著腦袋,將臉龐傾向女孩。

  吉吉的心,咋的一下,疼得心臟撕裂,噗噗地悸動。

  這是她多麼不願看到的畫面,也是不得不面對的事實。

  「看什麼看,發什麼花痴?」阿香拉捏著吉吉的手臂,咧嘴道:「這輩子就沒見過男人!沒見人家女朋友在一旁。」

  吉吉被罵的臉一紅,羞得扭頭去看橋底,那嘩嘩退潮的、混濁的河水,你追我趕似的跑。

  兩幫人走進了,梓豪才注意到她們姐妹倆,停下來聊了兩句,又走了。

  他女朋友不說話,也不抬頭見人,低著頭用腳尖數著石子。

  吉吉突然覺得好氣又好笑。

  心想,梓豪眼光倒是不錯,一看就是惹人保護的小女人。

  長得挺標誌的,湖南的辣妹子,嘴唇紅紅的,鼻尖高挺、手腳細長,皮膚嫩白。

  臨走前,那女孩用意味深長的眼神,剜了吉吉一眼。

  吉吉心蹦了一跳,她是想警告什麼嗎?

  來到熱鬧的商業城的一家早餐店,明明點了心心念念的水晶蝦餃,阿香點了份齋腸粉,吉吉點了份米線。

  這次明明心滿意足了,摸著圓滾滾的肚子,說:「飽了。」

  阿香笑了,手上握著的面巾紙被揉成了一團;一邊往嘴裡塞著明明吃剩的蝦餃,一邊滿足的說:「好久沒在外面開火了,味道還不錯。」

  隨後,她們帶著明明逛了超市,買了明明喜愛的奧特曼。

  明明將奧特曼捧在懷裡,再也不肯撒手。

  臨近中午,打道回威鵬

  走到碼頭邊的一家店子時,遠遠傳來一些激烈的吵鬧聲。

  一人惋惜的說:「往臉上扇了兩巴掌呢!臉不腫才怪。不要毀容了才好!」

  另一個說:「扇巴掌還不怕,也就腫幾天,往他鼻頭捶的那幾下才算狠,估計鼻樑骨都斷了。」

  吉吉沒怎麼注意聽,阿香見店裡吵吵鬧鬧的,停下腳步,八卦的張大眼睛往裡瞧。

  阿香不看還好,一看,嚇一跳,大喊:「不好了,是梓豪,怎麼流一身的血。」

  吉吉懵的頭,轟轟響。

  只見阿香三步並兩步趕向梓豪。

  梓豪歪著身子坐在長條椅子上,腦袋趴在桌子上,臉就像被狂風摧殘的樹枝。

  不是這裡爛,就是那裡爛,帶著紅色的血。

  阿香嚇壞了,連忙上前,低下身子,問:「梓豪,你這是怎麼了?被哪個誰打的,下手這麼重!」

  看看周圍的人,大家都是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

  氣得,但也不好發作,人家可以不管的,只好看他們問:「大家誰過來幫幫忙,他鼻子還一直在流血呢?怎麼辦才好?」

  梓豪流著鼻血,不能開口說話,只是用蒼白的手,捂著鼻子。

  吉吉回神過來,也嚇得臉色青紫,趕緊叫了120。

  梓豪的身邊沒個人認識的人,連他女朋友也不見蹤影。

  阿香說救人要緊,讓吉吉陪同梓豪去醫院,她自己帶明明回家。

  明明還小,被嚇奧特曼扔在了地上,撲在阿香懷裡放聲大哭。

  到了醫院,做了檢查過後,醫院說沒什麼大礙,可以放心,但鼻子上的血止是止住了,傷口一天兩天卻好不了。

  吉吉心疼的坐在病床前,看著狼狽的梓豪,滿臉的疑問。

  吉吉問是誰弄成這樣的

  梓豪搖搖頭,說:「不想再提起。」

  「是不是你女朋友打的?」吉吉脫口而出,後來想想,一個女孩子,哪來這麼多力氣!

  梓豪看了看一臉關心的吉吉,難過地說:「是她的舅舅。」

  吉吉一臉納悶,氣呼呼地問:「他舅舅打你幹嘛?」

  梓豪將事情的經過與吉吉描述了一遍。

  吉吉大怒,替他抱不平:「所以這次她舅舅是來押她回去嫁富豪的?這樣太過分了,都說莫欺少年窮,你一個二十齣頭歲的年輕人,怎麼跟人家四十齣頭的老闆比。

  去哪給他弄那麼多錢。」

  梓豪又傷心的搖搖頭:「唉!都過去了,別提了。今天真是謝謝你了!」

  「客氣什麼,又不是第一天認識!」吉吉說:「那你女朋友友,她家人帶她回老家了?」

  可能是語氣太過歡快,惹得梓豪也不願出口應她。

  之後的兩年裡,再沒見過那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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